等四十九日喪儀一過，也許是因為靠山沒了，也許是累著了，淑妃沒兩日就病了。
    她宮裏那個福寶林不頂事。
    榮婕妤奉聖母皇太後懿旨過來看一眼五皇子。
    不知是因著她無子，還是因為皇帝幫她認了曹王府世子做義子，這永壽宮裏照顧五皇子的嬤嬤看她頗有防備之色。
    榮婕妤沒有奪子之心，也懶得理會永壽宮人的小心思，瞧過了五皇子，便回去同聖母皇太後回話道，“淑妃娘娘隻是操持喪儀連日辛勞，又兼傷心過度，才會如此。隻須養幾日，就能好了。”
    榮婕妤回稟完太後，就不再關注永壽宮了。
    再到原與內務府定好的選女官日子，頂上的竟然是之前想要甩手不管的雲妃。
    可雲妃做事隻求自己不出錯。
    她往宮裏一瞅，皇後不敢勞累，淑妃這時候還是別去給人找煩了，端妃情意沒那麽深。
    瞧著榮安因為喝榮婕妤做的果茶糖水牙疼，她幹脆的拉上了榮婕妤。
    既然討好不了皇後，給皇帝心愛的寵妃送些溫暖，總是沒錯的吧？
    可葉寒煙早就不耐煩後宮裏那些雞毛蒜皮，今年初開始，皇後一個月裏有半個月裏是說自己要好生休息的，又有半個月說要照顧兩位公主和八皇子的。
    宮權一連幾個月都是隻抓總的，不管細的。早前淑妃也趁病示了弱，也不在皇後眼皮子底下抓宮權了。
    她這一撩手，做主的打頭都是雲妃了。
    偏雲妃要做賢德姿態，萬事皆要能參與的都說個丁卯出來，她再和一回稀泥，才得個章程的。
    光一個清明祭祖過後的春日宴，先是請示了太後皇後，她自己帶著昭儀和婕妤請淑妃議了一回，還不忘問問淑容貴人美人們的意見，到最後，才又請皇後做最後的定奪。
    葉寒煙冷眼瞧著，她這樣來來去去的做樣子，上上下下周全個沒完的日子還多著呢。便再也不耐煩跟著她為了這點子微末的宮權折騰自己了。
    葉寒煙自詡有自己的得寵之道。
    在皇帝生病之前，與她提過西梁與撫州地界的暗湧。
    她是想在這上頭做個賢臣賢妃的。
    可惜皇帝病了一頭，皇子們且年幼，朝堂上持重的老臣斷斷不敢讓其他人在這個時候有所動作的。
    這樣一拖，連給葉寒煙插嘴的機會都拖沒了。
    如今太皇太後喪儀過去，皇後平安生女，宮中再平穩不過。
    葉寒煙再次留意起來邊境。得了西梁苟著不動的消息，知道是朝廷前幾月裏多事，白白給了他們養兵蓄銳的時機。
    再有兩回侍奉的時候，瞧著皇帝寢殿裏還掛著撫州堪輿圖。
    十分急切想要帶著健康身體回家的葉寒煙，瞧著內務府因為滿宮為太皇太後服喪不得喧鬧，要移出宮處理掉的煙花得動了心思。
    故而麵對雲妃的好意，她當即就謝絕了，“妹妹知道姐姐好心抬舉，可妹妹於此事上實在是愚笨，當不得大任，隻能辜負姐姐好意了。”
    偏雲妃十分熱情，拉著葉寒煙不放，“妹妹莫要謙虛，妹妹愚笨，姐姐豈不是更不堪調教了。”說著，雲妃像似覺得榮婕妤不懂選女官內裏的好處，湊著她耳邊悄聲道，“妹妹可識得有好的，隻管舉薦出來，姐姐不能叫你心願落空。”
    在宮裏混了這些年，葉寒煙哪裏不懂這裏頭的好處，隻是對她這樣無子無女，礙不到皇後眼，又沒有牽掛，不想久留的，做那些攬權安插人的事，也沒什麽大用。
    葉寒煙從雲妃手上掙脫，撐著笑臉把她往外頭推，“姐姐好意，妹妹全都知曉。隻是妹妹最近瞧著皇後娘娘身體康健，姐姐萬事回娘娘便是。”
    葉寒煙邊說邊衝雲妃眨了眨眼，待雲妃好似恍然大悟。
    葉寒煙也不知道她悟了些什麽，就迫不及待的把她打發走了。
    眼瞧著雲妃儀仗遠行，葉寒煙長舒了一口氣，便使了銀錢，往乾清宮去了。
    朱維楨果然十分滿意。
    用於慶典的煙花爆竹並非沒有人想用於戰事，可沒榮婕妤這樣直白的，“隻管把火藥裝在一個和棺材差不多大的木櫃子裏，往他們城門口一送，哪個木頭做的城門是炸不開的？”
    葉寒煙不知道怎麽做大炮，做火槍，隻能借鑒一番原世界裏太平軍的做法。
    見皇帝感興趣，葉寒煙便說的更仔細了些，“陛下可以遣人先去挖地道，再把放煙火的火藥裝進木櫃裏，擺在地道最裏麵，然後用挖空的竹子連接起來，把引火線藏在竹子裏頭。這頭一點，那頭就得塌。”
    “陛下鐵騎想去哪就去哪。天下之土，皆是陛下國土，天下之民，皆是陛下的臣民。”
    朱維楨向來有萬事皆是上天為帝王降福的信心。
    且不論榮婕妤所獻的法子，就說榮婕妤這番話，就讓朱維楨瞧著榮婕妤十分順眼滿意，乃天下第一賢妃是也。
    這時候再想侄兒所遇，那隻能說他非真龍天子，受不住福氣才有所折損。
    而皇帝本人，這不是啥事沒有。
    反倒是後宮前朝，皆有如意之處。
    嗯，皇帝輕而易舉的勸服了自己，歇了迷信的心思。還留了榮婕妤在乾清宮用膳。
    用過膳後，皇帝與榮婕妤對坐飲消食茶。
    朱維楨瞧著葉寒煙神情自在，溫聲同她說道，“今日之事朕給你再記一功，待皇祖母喪期過了，再讓滿宮和宗室命婦賀你。”
    如此說法，是要給葉寒煙封妃了。
    隻是還需要等待，這讓葉寒煙十分可惜。
    她的遺憾浮在麵上，皇帝一眼就瞧出來了。便又問她，“愛妃可是想要其他賞賜？”
    除了健康回家，葉寒煙哪有其他心願？
    哦，不，是有一個。
    她可不想承受雲妃的熱情了。
    葉寒煙抬眸瞧向皇帝，“陛下，嬪妾確實有一事。”
    “皇後娘娘身體不安，讓雲妃娘娘同嬪妾們一起處理宮務。雲妃娘娘向來細致謹慎，嬪妾卻隻想躲個懶……”
    之前春日宴時，雲妃怕出了錯，拉著滿宮上下商議，朱維楨從母後皇太後那裏聽了一回。
    母後皇太後是這樣說的，“哀家年紀大了，操勞不得，知道雲妃恭敬，叫她隻管坤寧宮的就是了，不必多來康寧宮一回。”
    葉寒煙這會再說一回，皇帝哪能不知道，雲妃這是謹慎過頭，起了反效果。
    可惜宮裏除了雲妃，也沒兩個能鎮住內務府，出麵協理六宮的。
    朱維楨皺起了眉頭。
    葉寒煙卻怕皇帝多思，又道，“雲妃娘娘是實心人，有好處才想著嬪妾，嬪妾為了自己清閑不識好歹，陛下可要幫嬪妾一回，別叫雲妃姐姐與嬪妾生了嫌隙，嬪妾可舍不得榮安公主。”
    榮安公主可是宮裏最給葉寒煙那些奇思妙想捧場的人了。
    葉寒煙可真心舍不得這樣一個小知己。
    葉寒煙不提榮安也就罷了，她一提，皇帝就想到太醫上個月天天往永安宮跑，就為了榮安牙疼的事。
    朱維楨自覺知道了雲妃想叫榮婕妤忙起來的目的，可他偏心，不說明白，隻點頭道，“雲妃侍奉宮闈多年，育有公主，向來穩妥，朕明日同皇後說，讓雲妃安心帶著明婕妤榮嬪一起協理宮務，你也安心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