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大勝大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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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大軍班師回朝。
    暮鼓未起,朱雀大街已沸成滾粥。
    風卷旌旗,鐵甲粼粼,像一條被夕陽點燃的河,自永定門蜿蜒而入。
    夾道百姓踮足張望,不知誰先喊了一聲,
    “快看!大軍歸來!”
    那聲音像一粒火星,霎時把整條街點燃。
    王瑞跟在齊順身後銀甲蒙塵,襯得他膚色更黑、輪廓更硬。
    可當他俯身拉起韁繩,肩胛骨在甲胄下隆起又落下,仍像一柄出鞘即飲血的劍。
    混在人群裏的嘉善長公主把荷包擲向他,可惜準頭不夠落在馬前,他眼尖,當即下馬俯身拾起,仰頭衝臨街二樓的長公主笑了笑——虎牙雪亮,少年氣與殺伐氣混在一處,叫人心口發燙。
    “駙馬爺!”一旁的鄭觀年提醒他,“皇帝在在皇城城樓上等咱們呢。”
    城樓之上,不止皇帝在,皇後也在。蘇太妃混在後宮女眷堆裏,用孔雀翎團扇掩住半張臉,眼角笑紋卻遮不住。
    此刻齊順就在王瑞身前半步,鐵甲下的絳紅官服被肌肉撐得繃緊,他下馬,帶著大軍向皇帝行禮。
    夜宴設在交泰殿之前,銅鶴燈裏鯨膏劈啪炸響,照得金磚地像融化的金水。
    興安畢恭畢敬地佇立在禦座之旁,聲如洪鍾地宣讀著一早精心擬就的聖旨:“誠毅伯齊順,智勇兼備、勳勞卓著,今晉為誠國公,賜金千兩,即刻回京領掌京營。”
    言罷,齊順聽聞,立刻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接下聖旨。
    殿前眾人對誠國公的恭喜聲不絕於耳,等興安捧出下一道聖旨後,又瞬間安靜下來。
    “安慶府林喜,驍勇善戰,特封為二品威遠將軍,加封撫順伯,命其駐守新得州府。”
    興安的聲音未停:“駙馬都尉王瑞,授二品撫順將軍,準與嘉善長公主同駐撫州。”
    殿中忽起一陣極輕的抽氣聲——長公主戍邊,開朝未有。
    這道旨意,原是嘉善長公主親赴禦前求來的。
    那日戰報剛到,朝堂上下皆一片喜意,她於乾清宮俯身叩首,‘皇室親自降臨,撫州上下方能深知皇恩。’
    皇帝摩挲著案上虎符,想起昔年賜宗室郡主於降將以安民心的舊例,終是點了頭。
    此刻,朱維楨高坐龍椅,指尖轉動著一隻鎏金酒杯。他揚聲道:“王瑞。”
    王瑞迅即單膝跪地,甲片與地麵刮擦,刺耳得像刀劃冰。
    皇帝的聲音裏帶著笑,眼底卻波瀾不驚,“嘉善長公主言,皇室親臨,撫州方得久安。朕已準允。自今日起,你為撫順將軍,與公主同駐撫州。”
    早得了消息的嘉善長公主緩步出班,絳紅宮裙拖過地麵,與王瑞並肩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白玉磚,“臣妹臣)——謝主隆恩。”
    皇帝含笑叫起長公主和駙馬,示意興安繼續宣讀聖旨。
    興安展第三軸聖旨,嗓音清亮如簷角風鈴:“——擢許夏雲為四品明遠將軍,隸撫順將軍王瑞麾下;
    忠正伯第三子,即日赴安慶府補缺。”
    短短兩句,許夏雲與兄長皆麵露喜色。
    “宣仁將軍戍邊六載,撫州震蕩之際,穩鎮靖懷邊城,今封宣威侯!”
    宣仁仍遠在關外,接旨的是其長子。
    青年雙手捧過聖旨,麵色激動。
    “隴西伯熊時,靖懷郡兵權悉付於爾;錦鄉侯世子晉三品鎮西將軍,聽隴西伯節製。”
    熊時叩首,虎目低垂。
    “宗室子朱順屹,封鎮威郡王。”
    其餘有功宗室子封鎮國公、輔國公不一一宣名,隻聞紫袍窸窣,叩聲如潮。
    眾臣山呼未畢,皇帝已抬手示止,聲音溫緩,卻壓得滿殿鴉雀無聲。
    “此役克捷,非獨將士之功。朝中肱骨,亦宜同沐天恩。”
    一旁陳福捧出最後一軸聖旨,“——兵部尚書,晉一品太師,準蔭一子五品兵部員外郎;
    禮部尚書,拜太子太傅,準蔭一子六品都察院禦史;
    吏部尚書,晉一品太傅,準蔭一子五品禮部員外郎;
    戶部尚書,晉一品太保,準蔭一子為五品刑部員外郎。
    刑部尚書徐萬階,晉太子太師,蔭次子六品都察院禦史;
    太子少保,晉太子太保,蔭孫六品都察院禦史。”
    短短數句,殿內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盡。
    “季希維,自工部轉吏部尚書;工部左侍郎,即補工部尚書;
    兵部左侍郎,補兵部尚書;禮部林侍郎,晉補禮部尚書;戶部王告,晉戶部尚書;都察院左都禦史,轉刑部尚書。”
    讀罷,陳福收了聖旨,眾臣謝恩後再無聲響。
    皇帝仍端坐龍椅,指尖輕撫鎏金扶手,眸光低垂。
    無人敢有異議。
    任由皇帝借著大勝,將先帝留下的六部堂官換了個遍。
    宴散後,遲來的雨聲敲在琉璃瓦上。
    桃灼殿裏,青檸捧著鎏金匣子,聲音發顫,“娘娘,您真要把這些都捐了?”
    她手裏捧著榮婕妤自入宮起攢的珠翠,最上頭那支鎏金點翠步搖,還是內府前幾日送來的。
    榮婕妤沒有任何遲疑,隻吩咐她,“問問內府,將能捐的都捐了吧。”
    正逢朱維楨帶著酒意進來,問她,“愛妃要捐什麽?”
    榮婕妤急忙起身,“嬪妾聽說夏暑是會熱死人的,便想花銀子,給養濟院孤老們送些冰和解暑的藥。”她看向青檸托著的首飾,“嬪妾常有首飾,不缺這些。比起打扮,更想叫百姓能過的好一些。”
    皇帝坐在大椅上,抬眼掃過那堆珠翠,有一對南珠耳璫,是榮婕妤最喜歡的,常見她戴。
    故而含笑說她,“養濟院的事,有戶部撥款。你把你喜歡的留下。朕還不至於差你這一點。”
    葉寒煙本是為了做點善事叫自己心安。哪是皇帝一兩句話就能收了主意的。
    她抬起下巴,哼了一聲,“陛下莫看不起我這點銀子。”
    “朝廷給他們撥款,是朝廷的事。我花我的銀子,是我的心意。”
    “再說了,陛下今日賞了多少?還是給戶部王大人省點錢吧!”
    “愛妃言之有理。”皇帝笑了兩聲。
    再抬頭看葉寒煙,音容依舊。
    年少時同他風花雪月,風華正茂時為了他生子去世。
    待他老成再一次經曆舊事時,不為名聲,為他出謀劃策。
    自己少年時,她天真爛漫。
    自己老成謀算時,她也落下凡塵。
    這樣的陪伴,怎麽不算是帝王的感情呢。
    一個人年少時的喜歡在性格徹底成熟後,許會改變,可當發現自己年少時喜歡得人能再次帶給自己驚喜,那種感覺是與他人不一樣的。
    皇帝大笑過後,被葉寒煙推著往外走,“今兒可是大軍班師回朝,這樣的日子,您不去坤寧宮,等會,嬪妾就要背上妖妃的罪名了。”
    “朕就是來看看你。”朱維楨順著她的力道往外走,邊走邊說,“朕必定叫愛妃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