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元七年開始時並不安穩。
    先是年初母後皇太後病。
    後頭二月，五皇子又病了。
    這讓皇帝不得不多關注了些永壽宮。
    如今宮裏，最想為皇帝分憂的就是想當皇貴妃的葉寒煙了。
    往日，她常心虛五皇子和五公主的出生時沒了母親，多是躲著他們倆。
    可如今正遇上了。
    又想著她好歹好照顧他們一回，才不枉何嬪、梅嬪將他們生出來。
    抱著這樣的心思，葉寒煙便常去永壽宮看望五皇子。
    永壽宮裏，五皇子燒得小臉紅撲撲，像熟透的桃子，一碰就滾下淚珠。奶聲奶氣的“難受”還沒嚷完，便又咳成一團。
    一旁的孔風說，淑妃守了五皇子一晚，剛休息下。
    而孔風昨夜陪了一夜，也十分累了。
    葉寒煙叫她去休息。
    如今迎春已經開花了。
    可殿裏炭火依舊熏得人氣悶。
    等到喂藥時，伺候五皇子的錢姑姑端著一碗黑稠的藥汁，一勺接一勺往五皇子嘴裏灌。孩子搖頭掙紮，藥汁灑了半襟，胸前頓時濕出烏色一塊。
    葉寒煙眉心一跳，接過藥碗，本想說讓五皇子慢慢喝。
    卻在錢姑姑緊張的神色裏，聽到係統阿寶的報警聲。藥裏摻了薄荷、麻黃，甚至還有一味大寒的石膏。
    初春裏灌這些，不咳出肺熱才怪。
    葉寒煙將藥藥一收，當即喊人去喚太醫，指著錢姑姑說，“錢氏，你好大膽！”
    說著，就使人去叫淑妃了。
    沒一會兒，淑妃神色憔悴的來了。
    錢姑姑撲通跪地，額頭磕得咚咚響，卻還在辯解：“奴婢隻想讓娘娘多得聖上看顧，才……才出此下策。五皇子小病一場，陛下必心疼，娘娘……”
    “閉嘴！”淑妃一聲低喝，尾音發顫。她蹲下身，先把五皇子摟進懷裏，孩子滾燙的額頭蹭著她頸窩，像烙鐵。
    葉寒煙立在屏風側，冷聲提醒，“小孩子一直高熱，會燒成傻子的。若是五皇子因此有損……”
    錢姑姑竟還在哭求：“奴婢一心為娘娘——”
    淑妃抬起頭，熬了一夜的眼圈通紅，“五皇子是本宮的依靠，你害他就不是在幫本宮。”
    “念你舊日忠心，本宮不送你去慎刑司。即刻收拾，我派人去稟了皇後，明兒一早你就出宮。本宮父兄會給你養老，但從今往後——別再讓本宮看見你。”
    錢姑姑癱坐在地，麵如死灰。
    淑妃卻不再看她，隻轉眸向葉寒煙，聲音低啞卻鄭重：“今日之事，多謝妹妹提醒。”
    葉寒煙忍住心頭疑惑，搖了搖頭。
    她望向床榻：五皇子已昏昏睡去，小臉仍燒得通紅，卻抓著淑妃的手指不放。
    見他如此依賴淑妃，葉寒煙到最後也沒有給皇帝說。
    但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一時覺得有些氣悶。
    帶著這樣的心情回到桃灼殿，葉寒煙坐在東次間的小炕上，炕桌上擺著內務府剛送來的新茶，卻聞得一股陳味，湯色也渾濁。
    她捏著杯蓋，輕輕撥了撥浮葉，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如今下頭連麵子功夫都懶得做了，竟敢把這樣的東西往宮裏送。”
    一旁青雲好聲解釋道，“說是今年皇莊那雨下多了，沒收著好茶。內務府上外頭采買的，品質不齊。除了兩宮太後、陛下、皇後、其他都先用的舊茶抵上，內務府前兩日使人去江南四處買好的去了，等買回來再與各處分。”
    偏葉寒煙此時因為五皇子病，覺得宮裏多有小心思算計，一時收不了心中憤慨，她揚了揚眉，譏誚道，“本宮不過是說句實話。有人暗地裏囑咐過——‘別一下子把最好的全給了宮裏，留點後手，省得日後禦前要，他們倒拿不出來。’”
    青雲臉色一白，下意識往窗外瞥了一眼，才壓低嗓子：“娘娘！這話傳出去還了得？內府哪個敢如此大膽？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趁機進獻更好的，讓主子們知道他們敢欺瞞、敢昧下好東西，那些大人們到時候隻能盼自己運氣好些，能留條命帶著一家老小去邊疆喝風。”
    葉寒煙垂下眼睫，指尖輕敲杯沿，發出細碎的“叮叮”聲。
    “本宮自然知道。”她聲音輕得像風，“可宮裏最不缺拜高踩低，小心思許多，還當別人看不出來的人！”
    知道娘娘說的不是內府了，青雲不敢再接口，隻低頭給葉寒煙捶腿。
    殿內一時靜極，等葉寒煙不氣了，再看自己如今習慣用好茶，習慣叫人服侍。
    一時又感歎，自己再不走，就要被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