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走一波！
    晚飯過後，柯珂就立馬鑽進臥室爭分奪秒地敲鍵盤，因為她知道明天又要去他公司。
    躲不掉。
    中途，她端起水杯去客廳接水，卻看見椅子腳旁邊的地板上趴著一隻黑黢黢的小強。
    沒有驚嚇，沒有尖叫，隻有看似淡定的瞳孔裏伏著一絲恐懼。她在不驚動它的前提下，輕手輕腳地放下水杯，然後緩慢彎曲膝蓋微蹲下身，眼睛緊緊盯著地麵，反手熟練地摸到床頭櫃旁的殺蟲劑，對準它就一陣狂噴。
    小強被襲後直往最近的床底下鑽，柯珂拿著殺蟲劑緊追不舍，朝著床底又是一頓猛噴，好聞的茉莉花香在整個房間裏擴散，她繞到床的另一邊沒見小強的蹤跡，心想八成是被她截殺在床底了。
    不過她還不放心，想著可能櫃子底下和其他角落裏還會有它的家人或同夥，於是抱著“不可放過一個”的心態，捂著口鼻，拿著殺蟲劑對房間裏的邊邊角角大殺四方，直到茉莉花香濃到受不了。
    這時，在客廳的李浩波聽見她房間裏“噠噠噠”的腳步聲，不由擔心敲門。
    “柯珂，出什麽事了？”
    當柯珂打開門時，一股嗆鼻的香味立馬從她身後的門縫裏衝了出來，他的視線落在她右手握著的殺蟲劑上。
    “沒事，一隻蟑螂。”她說，掩嘴咳了兩聲，總算能換口氣了。
    “你先出來。”李浩波朝她房裏望了一眼，然後將她拉到身後，再帶上房門。
    “等等。”她說。“我電腦還沒拿呢。”嘀嘀咕咕著又跑回房間，再出來時，右手的殺蟲劑換成了電腦，左手則勾著水杯把手。
    “你沒事吧？”李浩波打量著她，不知道她噴了多大的量，又吸入了多少。
    “沒事。”柯珂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那門先關著，封閉半小時就可以了。”
    “洗手。”他站在她麵前，一臉嚴肅。
    柯珂翻看著自己的手心手背，覺得不用洗。“幹淨的。”
    “你拿過殺蟲劑。”
    “我隻是拿的瓶，又沒碰裏麵的藥。”
    “快去洗。”他不聽解釋，跟個大家長似的威嚴得不行。
    柯珂不滿地給他一個大白眼，放下電腦去了洗手間，等她出來的時候，聽見廚房有水聲，是他正在清洗她的水杯。
    “潔癖。”柯珂隻敢在心裏偷偷吐槽他。
    回到客廳，他把接了半杯水的水杯放在茶幾上，然後在她旁邊坐下，問“有蟑螂為什麽不叫我？”
    “叫你？”柯珂好笑道。“我叫你不就是大張旗鼓的給它通風報信嗎？等你來，它早就溜回老巢了。”
    看著她笑，他心裏生出千萬般種說不出的難受和愧疚。“你不怕嗎？”他知道她害怕蟑螂、蜘蛛、老鼠和蛇，即便她小小年紀就親手摸過比這些可愛不了多少的癩蛤蟆。
    “怕啊，不過住進來都快四年了，也沒剛開始那麽怕了。”她說得風輕雲淡，卻忘不了住進來大約兩個月後第一次出現蟑螂的那晚，李欣冉比她還要怕，兩人就縮在沙發裏抱團坐了一晚，天剛亮就著急忙慌地跑去小區的小賣店買了各種驅蚊殺蟲的回來。
    李浩波看在眼裏，她的獨立就是這世上懲罰他最嚴酷的刑具。“明天我就去買蟑螂貼。”
    “沒用。”柯珂說。“各種餌劑，針管的，貼牆的，你知道運氣好還能碰上這玩意兒會飛，最後實踐得出還是這種噴殺的最管用，見一個滅一個，就算它飛到天花板上去也能給噴下來。”
    “噴出來的藥劑散播到空氣中對人體有傷害。”李浩波說。
    “不會的，我專門買的茉莉花香，可好聞了，而且它又不是每天都出來。”
    “不管什麽花香它始終是對人體有害的化學物質。”
    柯珂及時閉嘴，不再與他爭論，否則他可能會再給自己普及一遍化學元素周期表。
    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她起身道。“半小時到，我可以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
    他卻拉住她。“你去我房裏睡吧？”
    “啊？”這虎狼之詞。
    她沒聽錯吧？他讓她去他的房間……睡覺？
    兩個人躺一個被窩？蓋一床棉被？
    然後……
    想象力一但脫軌，就容易往逐漸荒唐的方向駛離，柯珂被自己悶紅了臉。
    李浩波在她異樣的眼神下慌忙解釋。“你不要誤會，你睡我的床，我睡沙發。”說完之後的後遺症就是心跳加速，耳根發燙，連看她的眼神都變得不自信。
    柯珂說“我會把窗戶打開。”
    “柯珂，聽話，我不會害你。半小時根本不夠揮發，你不能在那樣的環境裏入睡。”
    聽著這無比熟悉，她已經在父母那兒聽膩了二十幾年的話，又坐了回去，把電腦抱在胸前，賭氣道。“我睡沙發。”
    他再堅持。“你睡床，我睡沙發。”
    “我才不睡你的床。”
    與她意見相左，僵持不下，是李浩波最不願見到的局麵。
    “好，你睡沙發。”
    他的爽快令她措手不及，還以為他又要拿出長篇大論企圖說服她。
    “不過你床上那套床單需要換洗了，待會兒拿床幹淨的出來。”
    “不用，半月前我才剛換過。”她說，猛地一想他又反悔怎麽辦？便急忙跑進房間從衣櫃裏拿出一床薄毯。
    李浩波在門外等她，見她出來，又急忙一把拉過她，生怕慢一步她就會中毒身亡似的。
    “現在天熱，這沙發就是現成的床，隻要加一張被子就行了。”怕他嘮叨，她有言在先。
    李浩波倒沒多嘴，隻是看著她把被子放在沙發上，說。“快睡吧，不早了。”
    “恩，我還有個章節沒結尾，寫完就睡。”
    李浩波看一眼牆上的掛鍾，提醒道“已經十點了。”
    “恩，半小時就可以，沒事，我不熬夜。”她乖乖巧巧地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腦。
    “那好，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敲鍵盤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不容易分心。”
    “我不打擾你，我也還有工作，我們互不幹涉。”他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電腦，轉身去了飯桌，當真就留了她一人在客廳。
    “……”柯珂無語，卻又趕不走他，戴上耳機，微側身背對著他，幹脆當他不存在。
    等她落下最後一個句號時，看時間，比預計的半小時還多了十分鍾，因為中途走了神，又在文中做了幾處修改，不過總算順利。
    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剛取下耳機，就聽見他的聲音。
    “寫完了嗎？”他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著實嚇她不輕。
    “哦，恩。”她驚魂未定，合上電腦。
    “把這杯牛奶喝了吧，有助睡眠。”他將手裏的玻璃杯放到她麵前的茶幾上。
    柯珂為難地說。“你知道我不大喜歡喝純牛奶，腥味太重。”
    “你經常晚睡，睡前一杯牛奶舒緩神經。”
    “可是我不想起夜。”
    他篤定。“不會起夜。”
    柯珂表情痛苦地端起杯子，遲疑著又問。“我如果不喝有什麽後果？”
    “沒後果，每天陪我去公司就行。”
    柯珂又一個白眼，不情願地隻抿了一小口，那五官緊皺地模樣仿佛在喝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