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打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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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小,走一波!
客廳的空調溫度有點低,但他給的牛奶杯是溫的,柯珂捧著,心情如置身湖心的一葉扁舟,搖搖晃晃。
她微微低頭咬著杯沿,眼角餘光始終有他的視線追隨,以至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今天剛寫過的那場男女主親小嘴嘴的畫麵,撞邪似的,趕都趕不出去。
直接一口悶,把空杯放回茶幾上,然後迅速躺下,拉起薄毯連頭一塊蓋住。
“去刷牙。”他的聲音隔著毯子傳來。
“吃完飯我就已經刷過了。”她甕聲甕氣。
“可你剛喝了牛奶。”
“是你硬要我喝的。”柯珂扯下毯子,本來怒氣衝衝,但見他站在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一身黑色緞麵的條紋家居服,簡約,卻襯得他矜貴又神秘,就像……就像居住在古老城堡裏,優雅迷人的年輕伯爵。
她的勢頭瞬間減了大半。
“乖,快去刷牙,否則又會牙疼。”他的語氣更柔了些,活像誆小孩。
“你真是比我爸還囉嗦。”柯珂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掀開被子就往廁所跑。
結果他順杆爬。“我倒希望我們以後的女兒像你一樣可愛,任性一點沒關係,好好寵著就行。”
“有病。”柯珂嗔道,重重關上了門。
李浩波看著被無辜殃及的浴室門,抿嘴勾笑,然後轉身折返臥室。
等柯珂刷完牙出來,正巧碰上抱著被褥的他。
“你幹嘛?”她問。
“打地鋪。”
“打地鋪?”
柯珂不明所以,卻看著他果然在她睡的沙發旁邊的地上鋪開了褥子。
“你打地鋪幹嘛?你沒床嗎?”
“怕你睡到半夜翻身掉下來,我擋著。”
“……”聽他說得一本正經,柯珂無語,怪不得他答應得那麽幹脆,原來是另有主意。
“你回去吧,有床不睡打地鋪算怎麽回事?”他們這樣,也算是“挨”著睡了吧?
想到這裏,她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李浩波弓身跪在地上鋪好褥子,一邊低頭整理著邊角,一邊說。“留你一個人在客廳擠沙發我不放心,萬一被你殺死的那隻蟑螂的家人就蟄伏在某個角落,等你睡著以後再出來找你報仇怎麽辦?”
“……”他現在都敢明目張膽的嚇唬她了,即便如此,她也確實被嚇住了,想起小強那兩根惡心的須子,她就禁不住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再次躺下,她背過身麵向沙發靠背。
李浩波看著她的背影,又是淺淺一笑。
柯珂並沒這麽快睡著,她假寐閉眼,卻豎耳留意著他的動靜,窸窸窣窣地,很輕很輕,但不是完全聽不見。
“我可以關燈了嗎?”他問。
柯珂沒有回答。
稍後,又聽見他的腳步聲,由近及遠,仍是很輕,也很慢。
隨著開關“啪”地一聲,客廳裏一片漆黑,今晚沒有月光。
關好燈的李浩波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亮回到沙發旁,躺下後,他側頭看一眼她,然後翻身,單手撐頭,支起半身看著她的後腦勺,眼裏的多情猶如夏風的熱烈。
雖無同枕眠,但她就近在咫尺,心願足矣。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梁姨說你家晚上鬧老鼠,她和叔叔追著打,結果老鼠跑得快,直接溜上床從你身上逃走了,所幸你睡著了,一無所知,但就是從那時開始,你開始害怕蛇蟲鼠蟻的吧?”他說。
“好漢不提當年勇。”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柯珂背脊一僵,這真真就是她的童年陰影,沒有之一,雖然當時她因為睡得太死毫無察覺,但當第二天被告知實情時,她整個人都石化了,甚至後來都不敢直視《貓和老鼠》裏麵的傑瑞,會下意識的想到那一次“親密接觸”。
“柯珂,對不起。”突然,他說。
柯珂的心沉了一下。“這三個字你都說過多少遍了,再說,就沒意思了。”
“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讓你孤身一人過了七年。”
她明白他的意思,卻猜不透他希冀從自己這裏得到怎樣的答案。“有李欣冉他們一直陪著我,我從來就不是孤身一人,你不用把我說得那麽可憐,還是你認為……”
她心有遲疑,李欣冉說她雖然是幾人裏話最少,也是最好說話的,表麵看著是這樣,但其實她才是最容易出口傷人的那個。
“你已經重要到占據了我生命的全部?”她說,聲音溫和而平淡。
掛鍾的秒針滴答……滴答,除此之外,整個客廳靜得浸骨,她兩隻手抓著毯邊,心諳空調的溫度確實太低了。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
柯珂當然知道曲解了他,她就是要曲解,因為現在的她承受不起他的一腔熱情。
“李浩波,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不用,你不欠我什麽,所以不要心懷愧疚地總想彌補我,我曾經和現在所經曆的都不是你造成的,一廂情願也好,情投意合也罷,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所以我們兩不相欠。”
“我承認當初鑽過牛角尖,可是我不應該這樣困住你,也困住我自己,我們之間,不應該成為債主與債戶的關係。”
“那我們應該是什麽關係?”他聽似平穩的聲線裏夾著一絲顫音。
柯珂沉默許久,就在李浩波以為她睡著的時候,她說。“反正不會是你認為的那種關係。”
“這麽多年,除了身邊最親近的三兩個人,我不習慣麻煩任何人,也不喜歡麻煩來找我,我的底線就是保持距離,就算是我父母也一樣,我媽說,我不但血是冷的,骨子裏也是冷的,我不否認。”
“我沒什麽愛情觀,所以和你同居,不管背地裏有沒有人說我閑話,對我而言都影響不大,我不在乎。”
一句“不在乎”輕描淡寫地往李浩波心裏擰了一把,他放在身側的手不覺攥成了拳頭。
柯珂做了一個夢,夢裏她正被一個身穿清朝朝服,一蹦一蹦的僵屍追至一處懸崖,看著青麵獠牙的僵屍,她繃著心跳,進退兩難。
“奇怪,我明明好久都沒看鬼片了。”她自言自語,看著朝自己越來越近的僵屍,一步步往後退去。
“啊!”一聲尖叫,她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連人帶被地滾下了沙發,正躺在李浩波的“床上”。
“怎麽了?”在廚房做早餐的李浩波聽見動靜急忙跑出來。
“沒事。”她揉著撞上茶幾腿的右小腿,爬回了沙發。
“真沒事?”李浩波擔心她逞強隱瞞,彎腰查看。
她卻側身避開他的幫助。“真沒事,睡蒙了,你讓我獨自清醒會兒就行。”
李浩波伸出的手忍不住想揉揉她睡亂的頭發,可想了想,還是收手作罷。“好,你先穩穩,然後洗漱吃飯。”
他起床時沒收被褥,就是預防她掉床,幸好!
當柯珂洗漱完畢從廁所出來,看見桌上熱氣騰騰的早餐時,心裏尤其別扭,經過昨晚,她真的對他的照顧受之有愧。
“怎麽了?”從陽台收完衣服的李浩波見她站在餐桌旁發呆。
柯珂看了他一眼,眼神躲閃。
“是不是剛才掉下來撞到哪裏了?”他放下衣服走過來。
柯珂搖頭,看著亂糟糟的沙發,借故道。“我先把毯子拿進屋。”
“我來吧。”
“不用,我自己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手伸過來的時候,她一把抓起蓋過的薄毯抱進懷裏。
李浩波失笑。“給你說一下,我起床後就進你房間把床單被套都換下來洗了,已經晾好了,還有昨晚那隻蟑螂我也打掃出來了,就在床底下,今晚你可以放心睡覺,其他角落也放好了藥,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再看見它。你放心,我沒有在你房裏隨意走動,也沒有隨便碰任何東西。”
柯珂看向陽台,晾衣杆上果然掛著她的床單。
“謝謝!”她不自然地開口,未經允許,她雖不喜歡別人踏足她的領域,可是當下,她卻沒有理由說出難聽的話來抹殺他的好意。
“不客氣。”他大方接受,倒顯得她小家子氣。
他抱起疊好的被褥,看著她,說。“柯珂,你昨晚說的話我都懂,我虧欠你是真,彌補也是真,但喜歡你,愛你也是真。”
柯珂心神恍惚地看向他。“你沒懂。”如果他聽懂了,就不會再說這些話。“我不想嘴上拒絕你,卻又接受你無微不至的照顧,這樣隻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茶言茶色的賤人。”
“不許這麽說。”李浩波變色微斥。“所以跟我在一起,你始終不會自在。”
柯珂沒有回答。
他的臉色又緩下來,十指收攏,心裏憋著一口氣,很難受。“你一直認為是我在照顧你,其實我才更需要你的照顧。你有你的愛情觀,我也有我的,我的愛情觀就是你,以你為基準,之前的那七年裏,我隻想過兩件事,一件是賺錢,另一件就是賺錢回來找你。”
“你覺得我對你是出於愧疚,不全是,還有自卑,我們家的事你可能多多少少都聽過一點,確實,就算為你的前途和幸福著想我也不應該再糾纏你,和我捆綁在一起的往後數十年,你不但要受連累,還要麵臨許多不確定性的災禍。可我就是自私,就是想要靠近你,隻要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踏實。”
他嘴角下垂,一副頹喪模樣,自嘲著,眼眶有些泛紅。“給我一個月,不,二十天,你再給我二十天的時間,等天氣變涼我就搬出去。”
還要二十天,柯珂並不願意。
可是聽他這樣貶低自己,她又忍不下心拒絕,畢竟他曾經多驕傲的一人啊,哪會輕易自我否定。
“你不是說過等我作息正常嗎?我現在已經調整好了。”她聲音弱弱地反駁,總歸是不想和他共處一室。
“你是調整好了,可是我還沒有,我的胃病還需要你的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