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晚宴上的漂亮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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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送進來一個大袋子,從裏麵拎出一條長裙遞給身旁跟著的女仆,我見著女仆拉開防塵袋的拉鏈,小心翼翼將裙子取出來,感覺十分不妙。
“要我和你去什麽地方嗎?”我問。
真是明知故問,不然還能是幹嘛呢?
累死了,既然還要出去,剛剛就不要和我做那種事啊。
好像是我先的……
不對,如果不是他買《金瓶梅》給我看,我怎麽會……都怪他!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我隻好認命地換上衣裳。這條裙子真是糟透了,胸口的設計讓人完全沒辦法穿任何一款內衣,可這兒的天氣非常熱,乳貼貼上很快就會因身體滲出汗液而不穩,若是掉了,更加尷尬。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買這種衣服啊。”我指著自己的胸口跟方刈抱怨,“這樣的領口我好難穿內衣,一不小心就會被看到了。”
“嗯?那就不穿了啊。”方刈摸了摸下巴,盯著我看了幾秒,“很好看,若隱若現的。”
我一撇嘴,“哼,高緯。”
“嗯,小憐。”
“你!你還有臉接!”我踮起腳捏住他的耳垂,“不許再買了,聽到沒有!”
他點點頭算是答應,盡管我是不相信的,畢竟以前也和他說過不要給我買太清涼的衣服,他照樣我行我素。
隻是這件裙子的設計……上半身淺米色蕾絲配合著碎鑽,明明遮住了身體,可因為太過貼身,尤其胸口的輪廓被細鋼托重點勾勒,乍看之下,還不如不穿呢。
女仆很快地幫我整理好了頭發,我將妝容加重了一些來與禮裙相協調,可橫看豎看,還是覺這身打扮好危險。
“小憐穿起來比照片裏的模特討人喜歡多了……”
方刈將女仆趕出房間,輕巧地將我抱到鏡前的化妝桌上,在我的脖頸間留了一片緋紅。
“今晚不要亂跑。”
他宣誓主權的方式粗暴得甚至有些幼稚可愛,我的心情頓時變好,選起首飾來輕輕盈盈的,對他挑衣品味的怨念也消散不少。
方刈替我夾上了那隻看起來並不出彩的隨侯珠小蝴蝶,真是巧了,我就是想選它。
它應當是我最喜歡的首飾了,並非閃耀奪目,也非華麗斑斕,它很貴重,很有意義,乍看之下卻尤為樸素。雖然已無力令華室生輝,但依然能在長夜中帶來一抹清光,這樣一來,反倒更加浪漫了——隻有願意經曆黑暗的人,才能擁有它的美好。
今晚的宴會設在一家大酒店中,來賓不少,我跟在方刈身邊悄悄打量著別人,不想方刈很快就發現了我的小動作,借著空隙問我是否在看美女。
我毫不避忌,爽快地承認了。
他好似猶豫了一下,說他忽然想起來一個人,可能會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
他的表情少見地踟躕,這可完全不是他的一貫作風,我心中靈光一閃,問他是不是葉言的那位學妹。
方刈很驚訝,“你怎麽知道。”
“猜的呀。”我朝他眨眨眼。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方刈鬆了口氣,輕輕笑了笑,問:“那還要我給你介紹嗎?”
我點點頭,葉言的狷狂之中風雅又痞氣,好似視一切都如草芥一般無謂,我很好奇能讓他如此上心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何況方刈能主動提出來,想必這位學妹定然有會吸引我的地方,至於其他事——我並不在意。
我明白他是有意一路牽緊我的手,大概是潛意識裏還是擔心我多想,希望以此來安撫我。
宴會廳的甜點長桌邊,我遠遠就看見一位身著綢緞長裙的女子手上掂著一枚橘色馬卡龍,正小口品嚐著,姿態優雅美豔而旁若無人,就像……像什麽呢,呼之欲出的答案,我卻始終撥不開那層迷霧。
直到我看清她脖子上戴著的那一串項鏈,紅色的瑪瑙,碧綠的鬆石,白膩的玉璜……她令我想起了——驪姬!
方刈感覺到我的腳步明顯停滯,忙問我怎麽了。
“你以前上人家的時候,沒有覺得她好像一個人嗎?”
方刈被我粗魯的說法逗得失笑,“像誰?”
“晉國國君的夫人,那個名垂青史的大美人驪姬!”
“哈哈哈,名垂青史不是這個意思吧。”方刈一邊吐槽,一邊攬上我的腰,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小憐現在本事這麽大的嗎?她是當過國君夫人。”
方刈又給我講了一個足以震掉人下巴的故事,還好我已經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習以為常了,“所以,你就是這樣知道了那塊缺了口的玉是真正和氏璧所琢的傳國玉璽。”
宋蓁見到方刈的時候,遠山青黛般的雙蛾明顯一擰。
“方先生,晚上好。”她聲音裏毫無感情,一副不想搭理方刈又不得不盡禮節的樣子。
方刈應了一聲,回頭看了看我,無語地捏了捏我的手心。
這個大姐姐好像傳說中會媚惑之術的傾城美人一樣,令人完全移不開目光!
“找你有事,”方刈仿佛是在與她談交易,卻並非詢問,而是直接給出了選擇:“過後要什麽品牌的代言或者誰的劇本,我解決。”
宋蓁咬了最後一口馬卡龍,一邊笑一邊說:“我現在不想陪你睡覺。”
這個大姐姐這麽直接的嗎?
可是我根本沒有因她調戲方刈而生氣,甚至覺得她因此更有萬種風情,我是不是壞掉了???
方刈將我攬到身前,“你替我照顧她一會兒,是我女朋友。”
宋蓁湊過來盯了我好幾秒鍾,眨著大眼睛和我對視,忽而粲然一笑,“你從哪騙來這麽可愛的小妹妹,成年了嗎?雖然你是望族公子,知法犯法也不好哦。”
“小姐姐,你好好看。”我忍不住說。
“嘻嘻,哈哈哈哈哈,方先生,你的女朋友比你可愛多了,行,交給我吧。至於代言和劇本就不必了,你要是想謝我,不如幫我……”她的眼神忽然暗了暗,言語之間籠上淡淡哀愁,“算了,沒什麽。”
她的愁緒稍縱即逝,馬上熱情地拉著我,說帶我去吃好吃的。
宋蓁熟門熟路地找服務生先拿了一杯飲料塞到我手裏,又問:“你有沒有忌口?有沒有在減肥?”
我搖頭,“雖然是有樣東西不能吃,不過這兒應該沒有。”
她帶著我拿了很多吃的,我們坐在角落,她嘻嘻一笑,舉著叉子,“開吃!”
望著她堆滿了日式炸物的碟子,我不由得好奇:“你不是大明星嗎,吃,吃這種,沒問題嗎?”
“沒問題,隻要姿態足夠優雅,被人拍到了還能立人設呢。”她說著就分給我一塊炸香菇,“這個超級無敵好吃,你快嚐一嚐。”
我將炸幹的香菇送進嘴裏,好香!
“有點培根的味道。”我說。
“哎呀,有品味呀!”她誇張地笑著,“哎,不過這種小吃,始終還是路邊攤販做得好,這兒啊,就是空有其形罷了,沒有靈魂。”
居然是同道中人!
我吃得比常人要快,吃飽了之後便托著臉盯著她看,把宋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卻一直沉浸在她的美貌之中,毫無察覺。
“怎,怎麽了。”
她終於尷尬地開口,我猛然驚醒,卻怎麽都組織不出來一個不那麽癡漢的說法。
“沒什麽呀,就是覺得你好好看。”隻好這麽說了。
“隻是日積月累訓練出來的,並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能力,不過你這麽說,我聽著還是很開心。說起來,我剛才不是故意調戲方先生的,雖然我看你好像也不生氣……你真的不生氣吧?”
“你猜錯了,我很生氣。”我故意板起臉,“不過如果你可以讓我仔細看兩眼你脖子上的戰國項鏈,我就不生氣了。”
宋蓁一臉震驚地捂了捂鎖骨下的項鏈,“你怎麽能看出來……”
“我見過一些類似的,你脖子上的這串實在太有代表性了,而且物氣內斂深沉,光澤柔和,看著很新,卻與真正新做的珠寶大有不同。”
宋蓁撩起頭發放到耳後,探頭湊近了我一些,“這樣看可以嗎?抱歉,這條項鏈是我喜歡的人送給我的,這麽說可能有點失禮,我不是很想摘下來交到其他人手上。”
我道了一句無妨,仔細觀察起她的項鏈來。
瑪瑙和鬆石分別做成了桶珠和圓珠,白玉璜上陽刻著蝌蚪一樣的穀紋;在她方才用頭發遮住的地方,居然還串著一枚白玉衝牙。
“這是……觿?”我瞪大眼睛,疑惑地問:“為什麽項鏈上會串著一枚觿?”
本隻是單純地覺得這不符合裝飾邏輯,可問完之後我猛然想起方刈說的故事,一瞬間就猜到了答案。
芄蘭之支,童子佩觿。
雖則佩觿,能不我知。
“對,對不起,你不用跟我說的。”我立刻補上一句,生怕宋蓁心裏不舒服。
“沒關係。”她淡淡一笑,“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知道它叫什麽的人了。”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
她眼簾低垂,纖長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鬱鬱寡歡的樣子顯然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該和她聊些什麽,氣氛一時尷尬。
宋蓁卻毫不在意,細嚼慢咽,安靜而優雅地吃著盤裏的食物。
與我風卷殘雲的吃相完全不一樣。
她和葉言在某種意義上挺般配的,表麵灑脫不羈,骨子裏卻都是優雅的淑女紳士,可惜感情從來不看表麵,我看到她對那串項鏈珍而重之的神情,便知道她不可能喜歡葉言了。
我不自覺地摸了摸頭上那隻蝴蝶。
女孩子喜歡珠寶首飾,喜歡好看的衣服,應該是生來如此。但若論到“最喜歡”,可能未必是最貴重,卻一定是最有意義的那件。
因為她們大多數都是感性動物。
我心中忽然一陣失落,不可抑製地自嘲起來,如果按照我的說法,我更喜歡的不應該是那枚紅寶石戒指嗎?
看來我自以為的道理,不過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謬論。
不想那麽多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