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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把我們送到海港邊上的熱鬧商圈，這裏遊客很多，人聲鼎沸，一不小心就會成了別人框中的風景。
    難得方刈肯到這種人多的地方來，我也不客氣，拉著他就要逛商場。跟他交往這麽久，都沒和他逛過幾次街，這可是情侶的日常啊。
    想想還挺搞笑，我跟他日常裏做得最多的，除了那些說不出口的事情，居然是……讀書品茶。
    像一對老頭老太太。
    方刈看我嘴角上揚，問我在笑什麽，我如實相告後，他也忍不住笑了，“好像是哦。”
    “可是很開心啊！”我說，“要真讓我一天到晚膩膩歪歪的到處吃喝玩樂，我還難受呢。”
    “你覺得開心就好。”
    他真好說話，像個翩翩君子。
    “不過我現在想買東西，你陪我去！”
    我在大商場裏四處張望，唔……
    “小憐找什麽？”方刈問我。
    “之前在雜誌上看到有個東洋牌子出了一係列以古典東方為主題的唇膏，但我忘記它叫什麽了……”
    方刈想了想，“一管大概多少錢？”
    “好像四五百左右吧……”
    他沉思小會，“我猜到可能是哪個，帶你去看看。”
    到了其中一家店麵，櫃姐十分熱情，本來還和同事一起招呼另一位客人，看我們進來立刻迎上前，“小姐先生下午好，歡迎。請問有什麽幫到你們？”
    “唔……”我咬了咬嘴唇，用記不太清楚的本地話說：“我之前看過你們好像出了一係列取自東方文物色彩的唇膏，其中一個色號模仿的是《女史箴圖》的底絹顏色……請問還有沒有？”
    櫃姐愣住了。
    我隻好補充：“不是限定款，出了有一段時間的了。”
    她想了許久，忽然靈光一閃，“小姐你說的是東方係列那八支呀？有哦。”
    她帶我來到其中一個展示桌前，“這兩排都是東方係列，小姐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款。不好意思啊，因為很少客人會這樣問我們的口紅，剛才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拿起口紅看了看管底的標識，果然就是這個係列。
    “小姐經常用我們的彩妝嗎？你好了解我們的設計啊，一般顧客都是問顏色和色號，適合什麽膚色，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小姐這麽了解係列設計理念的。”
    我笑了笑，“我很喜歡有故事的設計。”
    糾結於要試哪個顏色，感覺那個像絹帛一樣的裸粉並不適合我，會顯得很沒氣色。櫃姐給我推薦了時下流行的桃紅色和嫩橘色，我卻覺得這兩個顏色太熱門了，反而容易過時，不是特別喜歡。
    “小憐，我覺得這支好看。”方刈看我選了半天，指了指其中一支，又說，“你如果選擇困難，就將看上的都買了。”
    我將膏體轉出來，是偏暗的正紅色，端莊內斂；心裏有點喜歡，便把唇膏管倒過來想看看是哪個色號。
    上麵小小的英文單詞讓我的心都漏跳了半拍，這管唇膏的名字，居然叫做赤龍。
    “嗯，看來一定很適合你。”方刈笑著說，“其他的要不要？一起買了。”
    我無語，“你急什麽，我要先試試。”
    “都買了回去慢慢試啊。”
    真的很想捂住他的嘴，我想起他之前買手鏈的行徑，趕緊說：“你是暴發戶啊？我先選，你如果又亂買，我就生氣了。”
    方刈咳嗽了一聲，“好吧，不要省這個錢。”
    我試了試那管赤龍，果然很好看，而且塗上之後，令我顯得非常像——東洋人偶。
    “小姐的皮膚好好啊，又白又嫩，好似在發光一樣，這個雖然是大紅色，但塗上之後在光澤裏會有很輕微的藍調，比較挑人的，你是我見過的將這個色號塗得最好看的了。”
    小姐姐，我很大概率隻會買一管口紅，不用這麽努力啊！
    “嗯，好看。”方刈也表示讚成，“像名動京城的花魁。”
    “……你這個形容人聽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誇你還不高興？那換個說法，我想起一句詞，錦幄初溫……”
    “閉嘴啦！”我忍無可忍，“有什麽區別？”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他一臉盈盈慢笑。
    “哼！”我再不理他，轉頭跟櫃姐說：“小姐姐，我要一支這個。”
    櫃姐並沒有因為我隻買一管口紅而不高興，反而一邊填著銷售單，一邊微笑著說：“小姐和先生感情真好，難得遇到你們這樣有品位又有趣的客人。”
    我換了國語小聲嘀咕，“誇自己女朋友像青樓女也算有品位嗎？”
    “不然呢？什麽才有品味？”方刈抽出了幾張紙幣遞給負責收銀的櫃姐，那位姐姐一直忙於結賬打包沒有招呼客人，抬頭一見方刈，頓時目光閃爍，氣場都軟了。
    我拒絕了櫃姐替我裝袋的安排，直接把口紅收進了包裏，才回答他：“至少要誇我像……唔……像……”
    “像馮小憐？”
    “喂！”我想也沒想，甩手就打了他的胳膊。
    方刈哈哈大笑，順勢牽住了我的手。
    買了支口紅，我的購物欲瞬間消減，方刈有些不可置信，“你這就過癮了？”
    “嗯，沒什麽別的想要了。”
    “這就把你打發了，”方刈低低一笑，“長得這麽可愛，要求卻這麽低，怪不得以前那麽多男人想占你便宜。”
    “……”我無言以對，他說話還真是不留情麵。
    “以後不能這樣。”他又說。
    “為什麽啊？低欲望不好嗎？”我不明白了。
    “低欲望不代表不需要為自己考慮，你時刻都要想清楚，怎樣才算值得。你的美貌和身體都是很好的資本，但你的感情……不可以隨意付出。”
    “怎麽突然跟我說這些……我沒有想過要從你這裏得到什麽呀！”
    “我怕自己什麽時候再也不能保護你，那時候……你一定不要輕易相信別人，要以自己為先，知道嗎？”
    奇奇怪怪的，到底為什麽要跟我說這種話？
    我有點不高興，“你打算不要我啦？”
    “不是。但這是現實，不能因為我會保護你，你就不去懂得。世上任何事情都有變化的可能，哪怕遇上了什麽意外，我也希望你能……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直到我找到你。”
    方刈摸了摸我的頭，希望我不要生氣。
    知道他是為了我好，我朝他粲然一笑，“我也會努力的！”
    出了商場，正是夕陽西下，海麵一片豔麗金潮，晃人眼睛。我看到了一幅宋蓁的廣告畫，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
    方刈發現我又在看她，無奈地歎氣，“你比她漂亮得多，怎麽連照片都要盯半天？”
    “我沒有她好看啊。”
    他緊了緊手指，“我說有就有！”
    行行行，好好好，對對對。
    我們攜手踏上了渡輪，低矮的船艙，黯白的燈光，掉漆的木椅，一切都是複古風情。
    開心地拉著他霸占了窗邊的座位，海風吹拂，落日溶金，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在橘紅色的天光下漸次亮起……誠然，我並不喜歡這座城市，但和方刈一起，哪怕是這樣喧囂的城市森林，哪怕是這樣老舊嘈雜的輪船，我也打心底感到歡喜。
    前排座位坐了一家子棕色皮膚的外國人，約摸四五歲的兩個小女孩兒興奮地相互玩鬧，還轉身來看我們。
    她們瞧了眼方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又戰戰兢兢地望向我，驚惶的才神色漸漸散去，最後朝我甜甜一笑，用甜膩的英文對我說：“你好漂亮。”
    說完了還不罷休，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著我，直到她們的母親發現自己孩子的無禮行為，跟我道了歉，小女孩一邊轉過身去坐好，一邊還嘟著嘴埋怨：“姐姐漂亮，我想多看。”
    這些小女孩……從小嘴就這麽甜，長大了還得了！
    “宋蓁是因為修了媚術才讓人移不開眼睛，你啊，是因為別人接收到你身體裏‘龍’散發出來的激素，所以會被你吸引，忍不住想靠近你，為你鞍前馬後，甚至為你墜入愛河產生幻想。越單純、越容易受身體本能支配的人，效果越明顯。比如小孩子，還有——林夕遠那個乳臭未幹的混賬。”
    方刈說到最後咬牙切齒，仿佛林夕遠對他幹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
    我心生戲弄之意，“那你呢？”
    “我？”他有點驕傲，“我與他們可不一樣，你這點對人類本能的誘惑，對我無效。”
    “哦？”我壞笑，“原來你不是人啊。”
    他對我的打趣一笑置之，很快便正了臉色，“所以，我是真的喜歡你。”
    哎呀，一天到晚的膩不膩啊！
    我們身後坐了一對來旅遊的情侶，女孩靠在窗邊要男孩幫她拍照，嘴上嫌棄著男孩拍得不好看，卻開始拉著男孩一起自拍，“你沒有聽說過嗎？坐過這趟渡輪的情侶就會天長地久啊！一定要留個紀念，等我們老了的時候……”
    女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男孩一直耐心應著，滿足她的各種要求。
    我沒忍住好奇心，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女孩穿著t恤和短褲，燙染了一頭栗色卷發，臉上妝容冶麗，肩上掛著金色鏈條的小挎包；男孩和她穿著同款的情侶t恤，中褲，名牌球鞋，發型新潮。他們確實是大部分普通遊客的樣子，打扮得光鮮亮麗，到處拍照打卡。
    “你相信嗎。”方刈問我。
    “無所謂相不相信，我不會從一艘船上汲取希望。”我將手心覆上他的手背，側身親了他一口，“但是和你一起坐渡輪，很有生活的感覺，人間的煙火氣，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