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路遙歸夢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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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睡著的我,夢到方刈了。
    在他的那座莊園裏,午後金色的陽光照耀著長長的水池,他抱著我坐在池邊,指給我看一簇白色的睡蓮,唱著:“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
    幻境流轉,山中有檀木建造的高樓拔地而起,每一層木階上的不同位置都綴著鈴鐺,我興奮地在上麵跑來跑去,鈴鐺響起,連成一首曲子。
    “小憐,喜不喜歡我給你建的‘響屧台’?”
    “你真是驕奢淫逸!”
    方刈哈哈大笑,從背後抱住我,我們站在高台之上,台下煙雲卷動,萬壑千風。
    ……
    ………
    …………
    唔…………
    眼前越來越暗,直到所有景象都消失了。
    原來是夢啊。
    好難過。
    好渴。
    我坐起身,卻驚恐地看見窗前站著一個人,被我關緊了的窗簾大開,如水月色,照臨下土。
    那人聽見我的動靜,轉過身來,“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看來葉小姐睡不好啊。”
    這個聲音……是林夕遙!
    “林大少爺好有情調,這麽晚不睡覺,跑到我房間來背詩。”
    “你的房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怎麽躺到這張床上的了?”他仿佛聽了個笑話,一身月華,像是來清算我的惡行的吸血鬼獵人,“這棟房子的所有權在我手上,你的房間在哪兒?”
    林夕遙直直朝我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將我按住,“我看看……嗯,是挺漂亮的,難怪方刈這麽喜歡你呢,聽你這說話語氣,肯定沒少把你捧在手心寵著吧……可他還是拋棄你了哦……”
    “你幹什麽!”我瘋狂掙紮,林夕遙按在我雙肩上的手忽然一沉,整個人壓了上來。
    也許因為夜色太濃,他的表情格外陰狠,話裏更是充滿輕蔑和不屑,“這是我的房子,你覺得就這樣住了……不用付租金嗎?”
    “你放開我,我現在就走。”
    “放開你?”他扯著嘴角笑得陰惻,“讓我帶你回來,現在又說要走,你當我這兒是公共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滾蛋,我去死,可以了吧?”
    我喊得直接哭了出來,什麽保護我,什麽喜歡我,都是假的吧!方刈他就是不要我了,不然林夕遙怎麽敢對我做這種事情?
    “當然不行,我可是花了錢的啊,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錢?整整二十八家公司……”
    林夕遙說著就開始動手,我立刻甩了他一個耳光,“你有這個錢怎麽不去嫖啊?一天十個,不同口味,不是更爽?”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借著月光,靜靜地看著我。
    我才猛然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麽。
    花了錢?!
    林夕遙的眼睛眯了眯,開始親吻我的脖子,“那些女人那麽粗俗,哪比得過你有誘惑力?連夕遠都喜歡你……”
    我不信方刈真的不要我,在最後的絕望之前,我努力按捺住衝上天靈的激動和憤怒,用他教我的方法,窺探了一下林夕遙的內心。
    林夕遙心中的場景,居然是他們相對而坐,氛圍嚴肅,好像是在談什麽……
    難道……他們是說好的?
    方刈該不會,真的把我賣了吧……?
    我胸口狠狠抽搐,眼淚已經滑了下來。
    這個混蛋……
    我一把抓住林夕遙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開了。
    是啊,我真的好齷齪,從方刈家裏跑出來第一天就跑到別的男人家裏,我這種人……怎麽能和他唾手可得的權力和財富相提並論。
    自己保護不了自己,還盡給他添麻煩……
    我就是個廢物啊。
    把我賣了還能給他帶來點財富,也算是個好下場呢……
    “哎,別哭了。”
    林夕遙動了動,我驚惶地看著他,他卻隻是從床頭櫃上拿來一包抽紙,扔到我手裏。
    抽了兩張紙擦掉馬上要流出來的鼻涕,我還是止不住悔恨與絕望的淚水,看著擦眼淚的紙在麵前疊了一堆的小紙團,心裏越來越難過。方刈很害怕看到我哭,他說會緊張,會擔心,現在他看不到,我可以放心哭了。
    “嘖……你能不能別哭?”林夕遙有點不耐煩,“男人而已,滿大街都是,值得嗎?”
    我聽完哭的更凶了,“你們,你們這種,紈絝,混賬!我,我再也,不喜歡,不喜歡你們這種人了……說得好聽,還,還不是把我當人偶,整天……騙我……”
    裝作不認識我,裝作不知道我失憶;
    裝作要給我選擇,裝作對我好,裝作喜歡我;
    所謂認可、誇讚、感動、愛慕,都是他鍛造趁手兵器的步驟而已吧?!
    欺騙別人的感情很有成就感,是嗎。
    欺騙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是不是特別好玩?
    我哭得不住地抽氣,心裏難過得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口。我明明該生氣,明明該討厭他的啊!
    可是我現在,隻想自己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灰飛煙滅之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吧。
    不管他喜不喜歡我,都不記得了吧。
    對我那麽好,卻把我送到別人手上。
    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愚蠢又可笑,到底是多沒見過世麵,才會在他的盈盈笑意裏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止住了哭泣,將紙團包好,從床上翻身起來,光腳踩著地毯去把紙團扔進廢紙簍。
    “唉。怎麽女人就是不經逗呢。”林夕遙幽幽開口,他站起來攔在我身前,彎下腰與我對視,“還以為方大少爺能看上的女人有什麽過人之處,哼,也是個麻煩鬼。”
    “是啊,我就是麻煩鬼,我不僅麻煩,還是掃帚星,你的金屋我是住不起了,我現在就走。”
    我已經冷靜下來,算了,就這樣吧。
    我一個人,也能好好活著。
    如果方刈沒有騙我,那隻要讓林夕遙保護我,惦記我的人就會有所忌憚,我也許就能苟且偷生了。
    我就是這麽懦弱而又齷齪,我不想死。
    想到這裏,我捂著胸口,小小地吸了吸鼻子,站起來故意往房門方向走了幾步,果然就被林夕遙一把拉住了手臂,我收斂住身體的平衡力,跌在他懷裏時差點摔倒。
    “你還聽不明白我說的話?是你家方大少爺托我照顧你,好不容易把你騙來,現在又要去哪?”
    本來隻是想做做樣子,期望勾起一些他的憐香惜玉之心,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我甚至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是說……
    “傻了?要不要我再親你兩口給你提提神?看在你長得還不錯,也不是不行……”
    啊啊啊啊啊!
    我從他懷裏掙開,“你,你剛才是說,是方刈讓你照顧我,他沒有把我賣了,沒有不要我?”
    林夕遙仿佛看了什麽搞笑表演,又礙於禮節不能放肆,“是啊,蠢材。”
    “你!我有名字的,你不要亂給我起外號。”
    “小憐。”他很無奈,勉強疏疏離離地叫了聲。
    我氣得不輕,“誰準你叫這個名字了?”
    “方刈讓我這樣叫你的啊。你以為我想叫,聽起來像個白蓮花,蠢死了。”他吐槽。
    “我才不是!”我朝他叫,“你這個渣男!”
    林夕遙狠狠按了按我的腦袋,出門吩咐仆人多拿一床被子過來。
    看他直接將被子放到了床上,我感覺有些不妙,“你幹嘛?我用不著這麽多被子。”
    “聽說你身份特殊,特別多人惦記,你從方刈家裏跑出來,不和我睡,晚上多危險?”他說著撩起襯衣,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把手槍,放在了枕頭底,“放心,我隻喜歡年輕的小妹妹,你這種人妻,我不感興趣。”
    我被他說得紅了臉,“那,我睡沙發。”
    “你聽不懂人話嗎?睡我旁邊。不想給他添麻煩就聽話點。”
    林夕遙換上睡袍,竟然和我身上的是一套,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可我的心裏,居然還有點……興奮?!
    他鎖了房門,翻身上床,催促我趕緊睡覺。
    心下慢慢安穩,我卻有點睡不著,畢竟身邊躺著一個大男人,長得還挺帥,我……
    從心裏冒出的欲望,想要——征服他。
    不不不!什麽鬼?!
    這不是我的欲望,我對方刈是真心的!
    可是……這衝動又是從何而來?
    我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身體的變化,眼前昏黑暗紅一片,忽然,我好像看到了隱隱約約的畫麵——與其說是看到了,不如說是,感受到了——是翻卷著身體的一條白龍。
    難道……是它?
    我的衝動越來越明顯了!
    得趕緊想辦法轉移注意力。
    “我問你啊,你們兩兄弟的名字為什麽起得這麽像女孩子?”我決定和林夕遙聊天,因為他的聲音太冷漠了,不管說什麽話,不是像在罵人,就是像毫無感情的財經評論員,能夠阻燃所有的旖旎之火。
    “像嗎?聽說是從兩句詩裏起的,但我們從小在國外念書,大學讀的也是理工科,記不住,不懂這些。”
    “不懂?那你剛才念什麽‘斜光到曉穿朱戶’。”
    “方刈非讓我晚上給你說,其實我不知道什麽意思。”林夕遙把雙臂枕在腦袋下,瞥了我一眼,“方大公子說你聽了就會猜到,結果,哼,你可真是蠢,非要我說明白。”
    我猛地反應過來,原來……是方刈對我說的話啊。
    “嘻嘻~”
    心裏一甜,忍不住笑了。
    其實早就猜到不合理,可是我……又怎麽敢輕易對齷齪的自己如此自信呢。
    林夕遙直接鄙視我,“你是花癡嗎。”
    我因為方刈給我留的情詩而感到開心,連回懟他的語調都變輕快了,“你是憨憨啊?就是字麵的意思啊,月光不知道自己會加深人們離別的思念,隻會如平常一樣夜半西斜,穿過朱紅色的漆木窗戶。”
    “沒見過,不懂。月亮不是生命體,更加沒有自我意識,怎麽可能知道人類的想法。”
    啊,這個理工科直男!
    “我想到你們的名字可能出自哪裏了,是‘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嗎?所以你們一個叫夢遙,一個叫夢遠。”我說,“這是一首思念故國的詞,你們家……在國外很久了吧?”
    “算上我,第五代了吧。好像是這麽幾句,可我們明明叫夕遙和夕遠,怎麽就成夢遙夢遠了?”
    “你不會簡體字嗎?林夕,豎著寫,就是‘夢’啊。”
    “你還挺有文化。”他笑得依舊是那麽滿不在乎,“看來不是普通的蠢材白蓮花啊。”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