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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說是吃南方菜，最後林夕遙還是選了另一家高級餐廳，吃自助。
    耶！這樣我就可以吃點別的了。
    誒，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麽好的嘛？
    算了算了，不管他，吃了再說。
    我端了一大碟刺身和手卷軍艦，啪地一下把盤子放到他對麵，林夕遙抬了抬頭，冷笑一聲，“你是窮成什麽樣，沒吃過嗎？”
    討厭，我喜歡吃刺身有錯嗎。
    “是啊，行不行？！”我看都不看他，直接調了醬就吃起來。
    這個人真煩，一會兒說謝謝我，喜歡我，跟我一起很開心；轉頭就嘲笑我是個窮逼，吐槽我是白蓮花，簡直是精分現場。
    我之前為什麽還會覺得他長得還不錯啊？！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尤其是這種高高在上的精、英、階、層！
    “哼。”林夕遙慢條斯理地切開一隻芝士焗龍蝦——他從哪裏拿的，怎麽我沒見著——眼睛都不抬，“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養了隻貓，整天為了達成目的又是撒嬌又是黏人，嘴還很饞。”
    “哼，小貓咪這麽可愛。”我不耐煩地把筷子一扔，直接拿手捏起一塊軍艦蘸了芥末醬油，塞到嘴裏，“一般人想養還養不著呢。”
    我盯著他盤裏的龍蝦，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分一杯羹，不想林夕遙用刀叉優雅地將蝦殼與蝦肉分離後，直接把蝦肉放進了我的碟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還該好吃好喝供著你了？”他說話的語調很奇怪，仿佛在笑，又仿佛隨時要在後麵接上一句嘲諷。
    “我可沒這意思。”
    “哼……反正養了也是別人的寵物。”
    寵物什麽的，也太難聽了吧！
    算了，寵物又怎麽樣呢，被主人喜愛的寵物，可是聰明的象征啊！
    何況我的主人這種時候也沒忘記我呢。
    過了好一會兒，我以為這個話題已經是過去式了，林夕遙忽然說：“我剛才錯了。”
    我疑惑：“什麽？”
    “別人養的是貓，我養的，是紅著眼睛的兔子。”
    ……
    他說的，是在山道上遇到我的時候。
    我以為方刈拋棄我了，難過得坐在路邊哭，他嘲笑我是哭紅了眼睛的兔子。在他眼裏，他於我而言，隻是我“失戀時期”無奈攀上的一根稻草嗎。
    ……
    如果他真的對我有那麽一點點好感。
    一定會很為此鬱悶吧。
    畢竟都是天之驕子，而我……隻是塊一文不值的廢物。
    哪怕知道是方刈把我委托給他，仍舊仗著會討人喜歡，瘋狂侵蝕他的世界。
    是，我做不到冷眼相對，覺得那樣有點過分。
    可是我現在的行為，不是比冷眼相對過分一萬倍嗎？
    在他明知的不可能裏，給著他若有若無的希望。
    我知道他想看聖誕遊行，火速吃了兩碟子的菜就說自己吃飽了。
    林夕遙看了看我，似乎微微扯了扯嘴角。
    不要……
    我，為什麽又在做這種事……
    可是，他想去啊……
    他一定想看這裏的聖誕遊行很久了吧，一定是他從小的期盼吧。
    我……做不到。
    做不到讓他觸手可及的期望落空。
    我很清楚少年時代的期望對於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麽，隻要和他攤明白，不要讓他心生誤會，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幫助他找到哪怕隻是一點……少年時代期許已久的快樂。
    遊行的隊伍十分盛大，建造成各個童話故事和聖誕主題的花車上站滿了打扮成不同角色的表演者，向四周熱情地招手，表演著角色們的招牌動作。有穿梭人群中的聖誕老人給大家派送小小的禮物盒，我本來不愛這種狂歡活動，但林夕遙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踟躕樣子，我還是心下一橫，牽緊了他的手，擠過去拿到了一份禮物。
    “聖誕老人拜托我送給你！”我把小小的禮物盒塞到他手中，“快打開看看是什麽？”
    我張望著周圍已經打開了禮盒的遊人，似乎大多是卡通角色形象的塑料小玩具，很普通，不知道見慣奢罕珍品的他會不會失望呢。
    熱鬧非凡的人群裏，林夕遙靜靜地看著我，周圍的絢麗燈光不斷變換，我——有些分辨不清他的表情。
    金色包裝紙被他仔細地一點點打開，閃著銀光的紙盒被推了出來。我看他珍而重之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家財萬貫的他，居然會對這種不要錢的小東西這麽愛惜，連包裝紙都不舍得撕壞，難道還想留著做紀念嗎？
    他把盒子裏的小人物捧在手心，舉到我麵前，“憐憐送了一份很好的禮物給我。”
    穿著黃色公主裙，梳著優雅發髻的棕發少女，正在他掌心提起裙擺，像是要翩然起舞。
    我有點尷尬，拿到的居然是一個女孩子角色。
    “對……對不起，我手氣太差了。”我說，“還想著能給你拿到一個帥氣的角色呢。”
    “不，你手氣很好。”大概是怕捧著容易被人潮碰掉，他用幾根手指捏住少女的裙擺，眉眼間竟然像長久的願望被滿足了的小孩子。
    “知道這是誰嗎？”他問。
    我搖搖頭。
    “她是一個鄉村女孩，為了救父親闖入了野獸的城堡，憑借自己的聰明善良和溫柔，讓野獸明白了什麽是愛。野獸身上的魔法因此解除，它變回了一個真正的王子，和這個女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好俗套的故事。”我吐槽。
    林夕遙笑了笑，“不是很像你嗎？”
    我撇嘴，“哪裏像了，我可沒有這麽偉大，用溫柔善良去感化野獸。”
    “那你要怎麽做？”
    “如果是一隻和我無冤無仇的野獸，我理都不會理；如果它想吃掉我，那我就隻好拚死一搏了，臨陣嘴炮什麽的，動畫裏才會這樣演啊。”
    “可是你明明喜歡上了一頭野獸。”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在說什麽，方刈不是野獸。”
    “是你不知道他做過的事而已。”林夕遙將卡通玩具放回紙盒，重新封好包裝紙，把它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你的禮物，我收下了——當然，我沒有說自己比他更好的意思，我們手上沾的血和惡，恐怕不分伯仲。”
    我知道的。
    “我知道。”我說，“有白天就會有黑夜，有陽光就會有陰影，我不認為這就是‘野獸’啊。物競天擇，如果非要說有誰錯了，大概就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是如果天地沒有不仁，那麽萬物可能連當芻狗的資格都沒有。”
    “你總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別說這種像是穿越小說一樣的台詞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懂，‘天地不仁’什麽的。”林夕遙拉著我漸漸遠離了人群，我們走在夜晚的遊樂園裏，多數遊客仍在追逐著花車遊行，此處靠近出口，格外冷清。
    “你明白就行了。”我甩開他的手，剛才為了滿足他的欲行又止的期盼給他送禮物已經有些過分了，我不想再給他奇怪的希望。
    那樣……真的很人渣。
    他被我甩開了手，明顯有些失落。
    對了，我還有話想對他說。
    “林夕遙，你太執著了。”我說，“不要勉強自己去懂得不感興趣的、無法理解的事物。不管是‘關關雎鳩’，還是‘天地不仁’。人的生命裏，就算沒有這些，也能活得很好。”
    你不要喜歡我，才能活得更開心啊。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啊，傻子。
    從遊樂園出來，林夕遙居然還要去酒吧。
    “哎～別人是陪太子讀書，我是陪太子喝酒，還沒俸祿。”我趴在桌上，無聊地拍著桌麵，“林夕遙，我要吃東西，炸薯條烤雞翅雞米花炸香腸，都要！還有威士忌，要二十年的蘇格蘭威士忌，蘇打水要原味！”
    “你真是不客氣，不僅對我直呼其名，要求還多得很。”
    “哼，太子爺，我要吃炸薯條烤雞翅雞米花炸香腸，要喝二十年蘇格蘭威士忌和原味蘇打水。”我拽了拽他的衣袖，“滿意了沒有？”
    “我建議你別吃這麽重口。”
    “憑什麽？不是說好了夜宵我來決定嗎？”
    “現在才幾點就夜宵？家裏還燉了血燕。”
    “那不是正好，回去喝一盅就不怕上火長痘痘了。”
    林夕遙不說話，狠狠按了按我的腦袋。
    呀！！！痛痛痛！！！
    下巴撞到桌子了……
    “混蛋！”
    雖然嘴裏手下毫不留情，林夕遙還是幫我點了單。雞肉薯條和香腸都是現炸的，熱得燙嘴，威士忌卻是冰的，太刺激了。
    好吃！
    “小兔子，好吃嗎。”林夕遙喝完一杯，手裏晃著流光溢彩的琉璃酒杯朝我笑。
    我嘴裏還嚼著雞翅呢，忙不迭點頭。
    “小兔子溫柔又善良，我都知道。”
    “才沒有，我又凶又惡，手上沾滿鮮血。嗷——”我對他齜牙咧嘴。
    他往自己喝得幹淨的酒杯裏斟了威士忌，加進冰塊晃了晃，仰頭直接灌了個幹淨，好像根本沒聽到我的話，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方刈。”
    林夕遙說完，捂住胸口幹嘔了一聲。
    啊？我這麽讓人惡心嗎？
    不不不，肯定是因為他兩種酒混著喝還喝太快了！
    “憐……憐憐……”他的臉頰、額頭、脖子全都粉粉的，不知是不是醉了，“如果你什麽時候不喜歡他了，或者，他照顧不好你了，就來找我。我——唔！”
    我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趕緊給他倒了杯熱水，坐到他身邊喂他喝。
    啊……我又……做這種事情了。
    所謂的“無法袖手旁觀”、“心中不忍”嗎？真是人渣啊。
    林夕遙擺擺手，不肯喝水。
    我皺了眉頭，他握住了我的手，溫熱的氣息愈發濃烈，縈繞不絕。
    “憐憐，我——”他把另一隻手掌捂在胸口，好像在對我行禮，又好像在暗示什麽，“我會一直等你的。”
    我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要有這麽危險的想法。”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不，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麽惡魔，什麽妖怪。
    “我不！”他仿佛真的喝醉了，身上酒氣熏熏，直接抱住我按在自己懷裏，“我不舍得你啊……”
    我歎了口氣，從裝滿冰塊的小桶裏倒出一杯冰水，直接淋到了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