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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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台搭建在庭院中,除卻這戲台下的眾人,齊府也是氣派,正中也是為了看戲專門搭建了一個觀眾席,一目了然在那觀賞的人身份必定特殊,四處隨時燭火四射,可若要看那烏泱泱的觀眾席的人確實要費眼力,林菀吞了吞口水,還是先討好這班主送自己出府。
林菀微微抬手,緩緩吟唱: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鬆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山鬼》是《楚辭·九歌》篇名,出自屈原,也是林菀最喜歡的詩人之一。當時勞煩母親編舞可是費了她好多精神,所以每一舞步每一俯首林菀都抓得極透,如此身姿更是讓在場眾人為之傾倒。
他們倒是見過不少戲曲舞姬,可如這位舞姬不用奏樂卻能吟唱這詩詞伴舞的隻此一人。林菀定了定神,若是欣喜也是有的,台下嘩然般的討論聲無不是在誇讚自己,微微行了一禮便匆匆去往後台,未承想阮素秋卻兩眼放光,大喜過望:“姑娘,你說你有這身本領若在我這兒安身我可保你成天下第一魁首!”
林菀歎了口氣:“多謝班主好意,我誌不在此。”也不願再聽阮素秋挽留之言,初來乍到這個地方,先不說這裏什麽朝代什麽年份,總歸是跟自己生活年代有所不同,為今之計要先解決目前窘境,脫困再找回去的方法。
“哎……先不要急著推脫嘛。”阮素秋也是真心想留下這個小女子,方才一舞便讓許多豪門貴胄來替她贖身,可這人又不在她的班子內,便是她想收那白花花的銀兩卻也是拿不出這一紙賣身契,何況,此人舞藝絕倫,自己都想著留為己用哪舍得賣出去,“人生在世求的可不就是個財嗎?你若是跟了我,今後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林菀望了望這些戲服,挑了挑,取了件最為低調的素衣打算換上:“多謝班主抬愛。”隨後便去更衣,“班主可別忘了我身份不明。”
阮素秋看著林菀拉上的布簾,陡然一驚,剛顧著留才己用卻忘了這丫頭來路不明,而且又困在齊府,保不齊是犯了什麽事?想了想不禁狠狠拍了自己的腦門,恨恨看著正在更衣的林菀牙癢癢:“姑娘好手段,你這是讓我跟你一根繩線上的螞蚱啊?”
林菀歎了口氣,略微抱歉說:“我也是無奈之舉,請班主不要介意。”剛才已經借著她舞班的由頭去唱了一曲,這會誰都知道她是這舞班的人,若是這人要出賣自己豈不是變相出賣了自己的舞班,要是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送了自己出府,也不至於兩敗俱傷。
隔了半晌,阮素秋回答:“也罷,今日天色已晚,齊老爺給我們備了客房,明日我便讓小栗子送你出去。”
林菀感激:“謝班主成全。”
深夜時,林菀也是跟著那小栗子丫頭一同休息,那小丫頭便是要出逃的小姑娘,她瞧著林菀時很是羨慕:“姐姐,看起來我們一般大,可你卻比我有用多了。”
林菀輕聲安慰:“你為何要離開這裏?”
仿佛提及了小栗子的傷心事,清秀的臉上多了一道淚痕:“我想回家。”許是想到更傷心的事情竟啜泣起來,林菀輕撫她的試圖安慰,“我是被爹爹賣進來的,母親定是全然不知此時肯定擔心我,她的身體原先就不好,若是因為擔心我更不好了怎麽成。”
林菀歎了口氣。
古時賣兒賣女卻也是常事,即便是二十一世紀,電視劇這樣的橋段也是層出不窮,無非是男子好賭女人柔弱甘為魚肉。這裏的人沒有被法律所保護,像小栗子這般堅韌的丫頭肯定不在少數,可她們鬥的不是一個人,是這裏的整個世界。
空有一身正義感,可林菀也是泥菩薩過江,隻得安慰了幾句便緩緩睡去。
翌日。
人心險惡,林菀總算是見識了。阮素秋當真是差人送她出府,佯裝是她本尊坐上了轎子,當林菀掀開窗簾查看四周情況見是幾位壯漢在抬轎,穿著有點像官服,像阮素秋這樣的班主麵子再大,怎麽也配得上官場的人替她抬轎?
該死!
此時已走到一處密林較為偏僻,深感涼意。
林菀放了布簾,想了想,這阮素秋打的什麽主意。不放自己走又能把自己怎麽著?外頭的人個頭不小,憑自己肯定是打不過的,可若是要取她性命又怎會如此恭敬抬轎?林菀咬了咬唇問:“各位大哥,請問咱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外頭的人似乎並未聽到自己問話,林菀不死心直接掀開轎簾,對著前頭騎著馬的青衫小哥問:“大哥,請問……”
還未等林菀出口,四周竟平白冒出了幾名黑衣人,一看就潛伏已久個個手持長劍緩緩走向林菀四周團團包圍。
刺殺?
流年不利!剛甩掉了“容嬤嬤”,又來一個“刺殺團”?怎什麽壞事都讓她遇到了呢?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流落民間被追殺的郡主?可怎麽又在齊府是個偷金簪的小丫鬟?
還未等林菀理清關係,想縮回轎中時,為首的黑衣人也看見她的模樣像是吃了一驚:“遭了,有埋伏。”
此話一出,他們竟灰溜溜想跑,可青衫小哥卻一鳴驚人!隻見他一腳蹬起不知從哪裏得出幾根銀針,直逼幾名黑衣人,非但如此還放話:“抓活口。”
幾名轎夫聞言直接聽了轎,也上前扭打。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林菀眼瞅著是個好機會,直接衝出了轎子看著不遠處刀光劍影的模樣屬實嚇人,那青衫小哥似是瞅著林菀逃了出來,側目看著林菀,眼神冰冷。
林菀對視一眼便深感寒意,對著他抱拳:“打擾了。”隨後頭也不回的跑!去他的“容嬤嬤”吧!去他的“刺殺團”吧!去他的——
“嘶——”
林菀吃痛的看著自己右腳,中了一根銀針!筆直的紮在自己右腿後側!這回想不回頭也得回頭看看,即便相隔甚遠,可仍能感覺到那青衫男子劍指自己的氣息。林菀隨手扶住身旁的竹子咬了咬牙想要拔出這根銀針,可便是輕輕一碰便疼痛難忍。
他這是不讓自己走。
可這人並非善茬,留在他身邊才是嚇人!
林菀瞧著四周草叢盛密,便趴下整個身子俯身前行,此時已瞧不見那青衫男子,相比他也是瞧不見自己的。爬著爬著便覺鼻子酸楚,吸了吸鼻子,現在也不是悲傷的時候,要脫了現在的困境才有命感慨。
林菀一路爬行,能感覺到自己鼻子裏都是泥土味,難受極了。好在前方有河流,仔細看了看四周是沒有人追來的,想來那青衫男子也是放棄了追尋自己。林菀想站起來那右腿卻也是疼痛的要緊,一瘸一拐向河畔走去。
走近水源,卻見河畔上遊正浮著一個人。
望了望四周荒無人煙,林菀始終還是頂著腿疼遊到河畔中間將那人拽了上岸,隻不過這一動卻使右腿更加疼痛,難以忍受。這該死紮針的,想起之前還罵過給自己打疫苗紮針的醫生就羞愧難當,若是學習了這個人的紮針技術,豈不是給人活活疼死?
歎了口氣,林菀見打撈上來的人胸口正浸著血,而這錦衣也早已破爛,想來之前一定與人搏鬥,那這人應該是有點武功的?而且這身衣服雖說她是個外行人看起來也是價值不菲,應該是個公子哥。
難不成她的轉機在這裏?
總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林菀輕輕解開他的衣衫,這才瞧見他的麵容,如今情形雖是狼狽,可這人生的也確實好看,劍眉星目英氣十足。若是換了個場景,林菀也是忍不住要心動的。晃了晃頭搖回了思緒林菀看著這條傷痕,利器所傷,看樣子傷口很深。
林菀不會治傷,可也不能讓這傷口感染發炎。瞧了瞧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即便是想幫他包紮恐怕也是雪上加霜。不如就扒了他衣服!林菀輕手輕腳準備將他衣服撕了給他傷口做個簡單的包紮。
可這受傷之人卻驀然睜開雙眼,沒有生氣也沒有驚慌,冷靜得可怕。
“你...”林菀被他盯得發毛,吞了吞口水,“你傷勢不輕,我想替你先做個簡單包紮。”
這人勉強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卻瞟到林菀腿上的銀針,微微頷首:“你是什麽人。”
雖是疑問句,可這句話卻生生有一絲寒入骨髓的涼意,仿佛一個回答不對就會立馬取了自己性命,他這樣的盯著這根銀針想來應該是與它有些淵源,難不成那青衫男子這人認識,那又是敵是友呢?是敵是友恐怕自己都不好作答吧。
自己救個人怎麽還給自己救出個憋屈呢?
“今日我本是上山采藥,卻不想……”林菀佯裝驚恐,“好嚇人的場麵,打打殺殺小女子幾時見過這樣的場麵,於是撒腿便跑誰想到中了這根銀針,可怎麽就拔不下來!”
這人將信將疑,看了看林菀道:“這銀針你不可硬拔,這人也並非想取你性命。”說罷他便顫巍巍穿好自己的衣服,伸手去碰林菀腿後的銀針,輕輕轉動了幾下便將那煩人的玩意取下了。
取下之後之前的痛感竟然全無,仿佛從未被紮過。
林菀讚許的看著這人,說:“謝謝大俠救命之恩。”微微看了一眼他,長得還真是英俊,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雖是稚嫩,可眉眼之間全然老成。此人城府絕不簡單,林菀原本想腿好後便與他告別。
可他卻突然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看來,我還是不能見死不救。”
歎了口氣,林菀憑著一身蠻力背起他,既然他給自己解放了腿那自己也不能棄他於荒山野嶺中。
林菀費力背著少年前行,天色漸晚,由於他們衣物都是濕,更增加了重感,林菀幾乎要斷氣了,可他的傷勢要是不去找醫生看看恐怕要感染發炎,而林菀看著前行的這條路,這路上不乏有牛糞,而這坑窪也是雨天人踩所致,順著這條路走一定能找到人家。
怎麽古時的好人好事做起來這麽費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