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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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閣位於天遊峰主峰之上,冬季積雪皚皚,夏季則綠茵如蓋,四處鳥鳴幽幽,香花繚繞。
莫秋觴和雲飄來到山腳下的小鎮上,已經是傍晚時分,自然沒有直接上山,而是找了一家客店暫且住下。莫秋觴選了一個清幽的小院,包下兩間緊挨的房間。
“你今日怎麽如此沉默。”莫秋觴特意給雲飄點了一條魚,可是雲飄似乎吃的並不開心。
“怎麽這魚不好吃麽?”莫秋觴問道。
雲飄灰敗的心情,臉上藏也藏不住,她沒有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師父,回到自己的家,然而現在卻絲毫歡喜不起來。這半年多以來,她習慣了很多事,以前的她什麽也不怕,生命中似乎隻有練功,報仇。可如今她雖然仇沒有報成,卻見過了很多人和事,心中也多出了一些牽掛,甚至是不舍。
“好吃啊。”不像平時黃鶯出穀般的清脆,沙啞而低沉的語調,莫秋觴聽在耳中,也無法做到心緒波瀾不驚。
“那你就多吃一些,聽說這是他們這裏的特色。”說著又夾了一些魚肉,盡量剔除了魚刺,放入雲飄麵前的小碟子裏,“你們天遊峰的水好,那九曲環溪不僅景色綺麗,而且溪中的鯉魚也甚為鮮美。”
雲飄又吃了幾口,心裏好像堵著一個大石頭,上不去下不來,便搖搖頭,莫秋觴無奈,隻得喚來小二收拾桌子。
那小二胖胖噠噠的一個人,操著一口本地話,“客人,覺得口味如何?”說著他麵向莫秋觴笑道,“按照您給的秘方,不知道我們大廚做的可滿意麽?”
莫秋觴聽他戳破,心中著實有些後悔,方才應該囑咐他們不要說的,忙揮揮手,讓他撤下。
原來是他給的食譜,雲飄心中大為感動,又見他如此慌亂的神情,雲飄實在不忍弗他的好意,“等等,誰說我吃完了,我……我隻是說……我吃的累了,想休息一下,你這小二就收拾了碗筷,再給我拿一雙筷子來,把魚留下,我還要繼續吃。”
莫秋觴見她如此,嘴角微微上翹,“我以為你吃飽了。”
雲飄也不理他,隻是喃喃自語,“這魚真好吃,我要全部吃完它。”說著瞟了對麵他一眼。
莫秋觴臉上隻是掛著淡淡的,似有似無的笑容。
這一夜,莫秋觴幾乎沒有睡著,他聽到雲飄天未亮就已經收拾好行囊起身了。但是他沒有阻攔,隻是當自己睡著不知道。
等雲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拿起行禮跟老板結了賬,去追趕她,卻隻是跟在她後麵保護而已,直到看她進了天若閣的大門才算放心。
莫秋觴在盤算,是否要在此觀察幾日再走,卻得到暗衛傳來消息,“公子,京中有人來信。”說著將一封書折交給他,莫秋觴仔細看完,思索了片刻道:“著兩個人在這裏看著,若又任何動靜,即刻回報,另外盡量保證她的安全。”說完將那信折揣入袖中,急速下山而去。
雲飄回到天若閣,就有灑掃的下人帶著她來到左院內,“靈虛長老在素問閣內。”
雲飄見到師父的時候,靈虛正在配藥。
“師父,雲飄回來了。”雲飄大禮下拜。
靈虛眼皮也沒抬,“起來吧,過來讓師傅好好看看。”
這樣的態度,也許在別人看來,多少有些冷漠,可雲飄卻早已習慣。她知道,師父靈虛不是一個喜歡將情緒都寫在臉上的人。
雲飄起身來到靈虛身邊,“師父是哪裏不舒服麽?怎麽親自來抓藥呢?”
“是給你抓的藥,你出去這半年,風餐露宿,身體一定虛虧。你看看,這些都是補氣補血的好藥,一會兒讓他們熬了,你要都喝盡了。”靈虛眼波流轉,透出一絲溫情,但也是一閃即過。
雲飄有些感動,這半年來,對她來說或許最大的收獲就是她懂得了感情,不再是以前那個隻知道練功報仇,對其他一概無知無識的女孩。聽了師父的幾句關心之語,眼圈就紅了,“是,師父。”
靈虛見她動情,卻也不安慰,隻是淡淡的說道:“你去休息吧,看你眼眶都是黑的,”雲飄答應著退出,回到自己的住處。
要說陳設,雲飄一直居住的小屋,都比不上和莫秋觴在一起時,住過的最差的客棧。毛籬竹舍,屋內除了必要的竹幾,竹床,最樸實的衾被,一個竹櫃,什麽也沒有。
雲飄打開衣櫃,還是自己當年穿的那些白色的布衣,拿出一套來換上,倒是非常舒適。可惜這半年來,她個子也漲了不少,衣服顯得小了些。想起莫秋觴一路上不停的給自己買一些新的衣衫,可惜最後幾乎都扔掉了,還真是覺得還挺可惜的。如今隻剩下穿回來的這一套淡綠色套衫,雲飄脫下來,自己汲水洗幹淨晾了起來。
躺在自己小小的竹床上,不知不覺便昏昏睡去,睡夢中,自己站在一隻竹筏上,唱著一曲歌,
蜜蜂想花花想蜜
哥也想妹妹想哥
想到哪一天
蜂蜜加紅糖
甜蜜加甜蜜
蜜蜂想花花想蜜
哥也想妹妹想哥
竹筏上站著一個白衣男子,溪風掠過,衣袖飄飄,夢中雲飄問那前人,“好聽麽?我唱的?”
那男子笑聲清朗,“好聽。”
“你為何不回頭看看我?”
那男子這才回轉過頭,臉上卻隻有森森白骨。
雲飄嚇得驚呼出聲,猛地坐了起來,正撞在一個人身上,神情虛晃之間,努力的看清是誰,原來正是靈虛。
“師父!”雲飄要下地參拜,卻被靈虛一把按住。
“看你滿頭大汗的,做了個噩夢吧?”說著拍了拍她的肩,“別下床了,我這邊藥給你熬好了,還沒涼,你先喝一些吧。”靈虛將藥碗從套盒裏端出,遞給雲飄。
從小到大,師父靈虛還是第一次如此對自己。以前她總是很嚴厲,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見,師父因為想念自己,才會變得如此溫柔。雲飄喝著藥,想到這裏,感動的眼淚都滴在了藥碗;裏麵。
“你以前也沒這麽怕苦,怎麽從外麵回來,還學會哭鼻子了。”靈虛語氣溫柔。
雲飄噙著淚搖搖頭,“是太久沒見師父了,雲飄想念您了。”說著下地將碗放在小幾上。
然後回身跪坐在靈虛麵前,在她眼裏,師父靈虛沒有什麽太多的變化,隻是眼神比以前柔和了很多,“師父,弟子太無能了,居然無法手刃了那賊帝,還被他抓起來。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也許再也不能報仇了。”
靈虛歎了口氣,“能與不能,事在人為,成不成功,卻在天命。你也不用想這麽多。對了,這個給你”說著靈虛從袖子裏拿出一個信折,正是當日她讓雲飄偷偷送回天若閣的那份審判駱影宣的卷宗。
雲飄接了過來,卻不敢馬上打開,靈虛看出她的心思,淡淡笑道:“你看了這卷宗,會了解很多過往,也可以幫你複仇。另外,你一直跟著的那個姓莫的,他的真實身份,除了是雨闕的人以外,跟你爹的案子有什麽關係,他可有告訴你麽?”
雲飄見師傅問,忙將莫秋觴的父親和駱影宣的各種糾葛關係,以及他救自己,和幫自己查詢案件的原因全部向靈虛一一道明。另外還將一路上二人查到的一些線索與師父講了,隻是隱去了湖州老宅地下埋著那壇酒的事。
靈虛聽雲飄說完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是為師錯疑了他。既然他如今有這樣的能為,你若願意,可以將這卷宗交給他,畢竟是他幫你找到的。說不定對你們的複仇能什麽幫助。”
雲飄本來一直擔心師父因為懷疑莫秋觴而不允許她再與他來往,如此一來,師父倒是不反對自己與莫秋觴一起找尋當年父親被殺的真相,心中大安,“他幫我很多,如果可以的話,”雲飄說道此處,用眼睛去瞟師父靈虛,見師父眼神低垂,沒有不悅之色,方敢繼續說,“還希望能夠借助他的情報,查到一些細節,若能再找機會刺殺魏帝,弟子一定要成功,否則絕不再活著。”
靈虛撫了撫她的頭發,“傻孩子,你有這份心,你娘親爹爹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一連幾日以來,雲飄都是白天練功,晚上調息,作息及其規律。此外她也不敢再讓師父親自給自己熬藥,隻是將靈虛配好的藥拿回來自己煎。
這一日她依舊在小院內練劍,忽然一襲白影飄下,正是靈虛,隻見她劍尖微垂,正點在雲飄的劍尖上,雲飄吃力不過,忙把劍往回收,轉身要脫開,但靈虛卻不讓,繼續以淩厲的招式攻她弱處,要是以前雲飄可能連二十招也抵不過,沒想到今次竟然接了有五十幾招,最終再無力還手,被靈虛雙指一彈,便將劍彈起,掉落在地上。
“你的內力似乎精進了不少,招式也別之前要純熟,看來這半年以來,也沒有荒廢。”靈虛道。
雲飄擔心師父試出來自己的內力,所以盡量收著使力,其實以她現在的功力,本可以再堅持一時半刻,不成問題。但是如果師父有所察覺,追問的話,難免要將莫秋觴教自己內力調息的事情說出來。可自己答應過他不對任何人說的,好在師父並沒有發現,雲飄也是鬆了一口氣,答應了靈虛,“謝師父誇獎,弟子定會倍加勤勉練習。”
靈虛欣慰的點點頭,忽又轉色道,“你是不是還沒有讀那卷宗?”
雲飄的確還沒有看,她隱隱覺得,自己知道的越多,便越感到痛苦和無力。她有些擔心自己會消磨掉當初的那種銳氣,見師父問,隻能據實回答“是,雲飄還沒有看,雲飄有些不敢看。”
靈虛歎了口氣搖搖頭,“你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很多事,也許你知道的太多的確不好,隨緣吧。”
看著師父遠去的背影,雲飄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