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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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後來的幾日之間,卷宗就壓在雲飄的枕頭下,她卻沒有勇氣打開。
    雲飄雖然是天若閣的弟子,但卻始終是沒有融入天若閣。她居住在偏院之中,與閣內的連接隻有一條羊腸小路。平素若沒有召喚,她幾乎不會主動和任何一個門人來往,一年也見不到幾位師兄師姐,即使見了麵,也不過點頭之交的情分。
    “咚咚咚”
    聽到有人扣門,雲飄跑去開了院門,見來人正是師叔靈悔門下的師姐—風昕。
    “師姐有何事?可是師叔有什麽吩咐?”雲飄問道。
    風昕沒有進入小院,隻是將手中提著的一籃子蔬果遞給雲飄,“這是閣主讓我給各位是師兄妹分發的,這一份是你的。”
    說完也不等雲飄道謝,磚頭就走。這樣的事情,對於雲飄早已習以為常,她們名為師姐妹,其實和陌生人也沒什麽差別,天若閣給門人的待遇她都有,可是她卻是最不像天若閣的弟子。
    看著風昕逐漸走遠,雲飄不禁想起了龍湘兒,她們不過相處短短幾天,卻也曾月下談心,而這裏的師兄師姐們,卻沒有一個與她多說過幾句話。她忽然覺得,曾經的日子,不懂得寂寞,也挺好的,心中不會空落落的,沒有依憑。
    她拎著蔬果回房,根本無心品嚐。順手便將籃子放在窗台上。轉眼看到剛從枕頭下抽出,放在幾案上的卷宗,雲飄猶豫了好久,決定還是將它看了。
    一個時辰的時間,雲飄都無法釋懷剛從讀完的卷宗,給她帶來的憤恨的心情。
    此刻天空中月色無邊,這個夜晚銀輝閃耀,雲飄站在院中望著明月,心中五味雜陳,那種噬心的疼痛比之前更為深重。她真恨不得馬上手刃了那個貪色無德又心狠手辣的魏帝。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竟然用計策將母親匡入宮內,不僅以父親的性命相要挾。與母親在宅院內私會,被父親駱影宣撞破,為了掩蓋自己的醜事,竟然還指示他人,誣陷父親決口洢水堤壩,勾結西垂外族,禍亂邊關。進而將父親貶為庶民,革職發配。最後還派殺手殺了駱家一家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令人發指的惡事,竟然會出自一個身居高位,本應成為萬民垂範的皇帝之手,真是肮髒惡心至極。雲飄沒有哭,她隻是氣到無法入睡,一夜之間,翻來覆去,她一定要將魏帝的惡事公布於眾,還父親一個清白,為母親討回公道。讓他被世人唾罵,被萬世詛咒。
    可是這一切,她自己做不到,她就算在天若閣練一輩子武功,恐怕也做不到,她想把這些馬上告訴莫秋觴,她想聽他的意見。雲飄放下卷宗,便去師父靈虛的居所而去,她打算向靈虛請示是否允準自己下山去繼續找尋機會,調查父母之事。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到靈虛的住處,沒想到卻被下人們擋住,聽聞她的來意,那下人方跟她解釋,靈虛長老昨夜有急事出門去了,具體的回城不好確定,隻說少則十幾日。另外還讓下人將一瓶藥交給她,“長老說,來不及去親自給你了,此藥有調節內理之用,若不方便煎熬湯藥的時候,此丸藥功效也是一樣的,讓我們交給你。”
    雲飄先是有些失落,接了藥回了自己住處,心中反複掂量,師父的事情自己從來不敢多問,然而此刻自己心急如焚,想要找人商量,師父如今不在,而且她也說過這卷宗可以給莫秋觴看,此刻自己就算去找莫秋觴應該也不算越矩。況且看著丸藥,想來是師傅提前做好的,她出門準備了這個,就是擔心自己不能按時服用調節的藥,所以她定時算準了自己要下山指示,那她雲飄又何必還要糾結呢。
    慮到此處,雲飄準備好行囊,給天若閣的閣主靈悔和師父靈虛各自留了一封辭別的信,轉天一早便隻身離開天若閣下山去找莫秋觴了。
    廣雲寺內
    香煙繚繞
    來上香拜佛的人摩肩接踵。
    莫秋觴見到此種境況,也是哭笑不得,心中想到,看來確有大事。
    他生平最是討厭熱鬧,而那人還非得選了這個地方,這種時候,顯見得是非如此不可了。
    “施主,請到後殿,您掛單的禪室已經安排好了。”一位小沙彌,領著莫秋觴往後院走。
    莫秋觴將東西放好,轉身對那小沙彌道:“煩請師父為我帶路,我要去請香。”
    那小沙彌答應著,引他來到正殿,莫秋觴請了香,對著佛祖拜了三拜,又請了一支簽,
    上麵寫著,“剖石引玉”。
    “施主是否要解簽?”小沙彌問道。
    莫秋觴打了個合十,“請師父帶路。”
    那小沙彌又引著莫秋觴穿過人群,來到竹林邊的一所小小的精舍門前。
    “解簽之人就在屋內,施主請進。”說著他將門推開,打了佛語,就退出了。
    莫秋觴進入門內,環視了一下周圍,見屏風後隱約一人。
    莫秋觴將簽子放在幾上,雙手環胸,“既然是解簽之人,還不現身相見?”
    那人款步從屏風後走出,一身月白色寬襦,頭帶逍遙巾,豐神俊秀,不亞於莫秋觴,眉宇間盡是書卷之氣,行動處流露出儒雅風流之態。
    此人姓李名綽,字子約。任職翰林院,乃是當世著名的才子,又是魏帝十分寵幸的近臣之一。因其年紀輕輕,文采飛揚,又相貌出眾,二十歲就考中了進士,入了文淵閣,沒過一年就提拔為翰林院的翰林,常隨魏帝左右,為其代筆詩文,甚至草擬詔書。
    而實則他與連峰一般,都是莫秋觴多年的好友,也是莫秋觴在朝中一步重要的棋子。
    “你不是有莫大的急事,也不會讓我來這裏找你了。”莫秋觴一語中的。
    李綽臉上波瀾不驚,“好久不見,你臉上倒是多了許多風霜之色。”
    莫秋觴隨他坐下,將自己求的佛簽按下,問道:“一路上太多經曆,此刻無法跟你一一細說。”說著上下打量對麵的人,“你一直身體也不好,如今看來臉色越發的蒼白。”
    李綽淡淡一笑,“我們的私事,還是有空的時候再寒暄吧。”
    莫秋觴自然領會,“那你先把要事說了吧。”
    “第一件,前些日,瑩國的使臣來送歲貢,隻有往年的三分之一那麽多。皇上麵上便有不悅,又問瑩國之君為何不親自來朝,那使臣也是傲慢,說術丹王最近體虛,需要調養,故此無法前來。可是後來又獻上了一隻活鷹,說是術丹王親自打下的。使臣走後,皇上著人來放鷹時才發現,那鷹左足已跛,氣的他大罵術丹。”
    莫秋觴聽的不動聲色,隻是給李綽和自己各滿了一杯茶。
    那李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繼續道:“第二件,皇上派了嚴坤為度支使,主管鹽鐵,不日就要前往汾州,督促開采鐵礦之事。”
    莫秋觴冷笑一聲,“這可從來都是個肥差。”
    李綽笑道,“你再聽第三件吧。”
    莫秋觴挑眉細聽,李綽道:“皇上將伊和禮外調,你猜是什麽地方?”
    莫秋觴想也沒想,篤定道:“定是西北,莫非就是玉成關?”
    李綽搖了搖頭,笑道“不過也算接近了,伊和禮如今調任了西北經略司馬,還兼任了靈州總管一職。”
    莫秋觴聽到此處,心中一動,“他這是要故技重施?”
    李綽抬眼看他,“故技重施?你是指?”
    莫秋觴道:“就是當年駱影宣的舊聞。”
    李綽長籲一氣“那你的意思是他想整治伊和禮”
    莫秋觴笑道:“嚴坤和伊和禮分屬兩派,一個是靠著內庭奚官局上位的,一個是東宮的人。此刻還很難看出魏帝的用意到底為何?不過首先,術丹是否身體有疾,卻需要好好調查一番,此事倒是關係重大。恐怕他們的探子早就在瑩國那邊到處打探了,這點他們的情報網恐怕不如雨闕。”
    李綽聽聞不住點頭,“這倒確是,我這邊若有什麽內廷的消息,會馬上給你。”
    莫秋觴讚同的笑道:“費心,此外嚴坤這次到汾州去,定然會大肆的搜羅鐵礦,到時說不定正是一個趁機取“利”的好機會,這件事,我得馬上安排下去。”
    李綽笑道:“你又要大大的破財了。”
    莫秋觴朗聲笑了起來,“你我是看中錢財之人的話,也不會在此一聚了。”說著聽到李綽咳了兩聲,起身替他拍背,又給他滿了一杯茶,“至於那伊和禮,目前隻需著人看住他即可。”
    “你已經安排好了,我就不多說了,”說著提筆給莫秋觴寫了一張簽文,“你若不想在此掛單,且先忍耐一天,明日離開即可。”
    莫秋觴答應了個好,接過簽文看時上麵寫著:
    吾法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會者近爾,迷者遠乎!言語道斷,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須臾。
    “簽是好簽,解的更妙。”抬眼看李綽時,見他嘴唇有些發白,歎了口氣關切道,“我看你咳嗽的越發厲害了,定要多注意身體,我前些時日給你送去補身的丸藥,你可都吃了?”
    李綽收斂眼神,“吃了,不用擔心,我這毛病,你也不是知道一天兩天了,好不了也死不掉。”
    莫秋觴仰天歎了口氣,轉到門口處,回眸道:“我先走了。”說著握著佛簽和簽文,推門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