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癡魔

    【第173章-痛哭三天】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妖山的這一刻，我離開了冰雪宮殿，準備下山。

    我沒有告訴靖真哥哥和杜小紅，他們也許會找我，會焦慮會擔心，可是我實在太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所以我誰也沒有告訴，想一個人離開。

    而且，我這個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皓藍風一直跟在我的身後，保持著幾步遠的距離，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跟著。

    走了一陣兒後，我回頭努力擠出了一個若無其事的微笑，對皓藍風說：“好了，謝謝我們在妖界以來的這段時間，你對我和小紅妹妹的照顧，我走了，請你回去吧。”

    本王是妖界之王，這裏是我的地盤，我總該盡到主人的責任，還是把你送到山下吧。”皓藍風說著，徑直走到我的前麵，為我帶起路來。

    我的笑容頓時凝結在了嘴邊，皓藍風啊皓藍風，你就那麽希望我趕緊離開嗎？！

    一路上，皓藍風頭也不回，有小妖向他行禮打招呼時，他也默不做聲，就這麽悶聲前行。

    妖界本來就很大，我們走了很久才走到山腳下，山下有一片熟悉的樹林通往村莊，我知道，這是妖界和人界的結界之處了。

    到了這兒，皓藍風突然轉過身，麵無表情地說：“好了，杜雪兒，走出這片樹林，就離開了妖界，你自己一切小心。”

    我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謝”，便獨自向前麵走去。

    雪兒……”皓藍風突然輕聲溫柔的喚了我一聲。

    我幾乎又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他怎麽會如此溫柔呢？溫柔的像是回到千年以前……

    我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絮絮的落下來了，我不想被他看到，於是咬咬牙，沒有轉身也沒有答應，隻管走進了樹林中。

    此時，樹林裏的樹靈們看到我，都細聲碎語地議論了起來。

    快看呀，就是這個凡人女子，聽山上的小妖說，她昨天對妖王大人表白了！”

    真的啊？那怎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兒？”

    哎呀，這都看不出來，肯定是被妖王大人趕出來了唄。”

    對對對，一定是被趕出來了，妖後葉芊芊那麽美，妖王大人才不會喜歡上一個凡人女子……”

    樹靈們的議論聲像一根根細小的銀針，倏然刺入胸口，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吧。

    我忍不住回頭看矮樹林的外麵，皓藍風已經不見蹤影，他走了，我是真的離開他了。

    我腳下一軟，坐到了樹林間的小路上，倚靠著一棵小樹哭了起來，也不理會樹靈們紛雜的議論聲。

    皓藍風走了，他此刻一定覺得很輕鬆吧？終於擺脫了我的糾纏不休。

    想到這兒，我又忍不住笑起來，一向冷漠無情皓藍風，卻被一個小女子纏得焦頭爛額，是不是很可笑啊？

    樹靈們看到我突然笑出來，都安靜下來，他們慢慢地將我聚集過來，似乎想看看我究竟在笑什麽。

    我看到他們聚集過來，更覺得好笑，我笑得渾身顫抖起來，笑得肚子都有些微微的疼痛，笑到最後，我的眼淚又順著臉龐不斷地湧落出來。

    隨著眼淚的湧出，過往的回憶也如排山倒海一般出現，又如同幻境一般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我看到皓藍風牽著我的手，帶我乘著風麒麟飛行在這遼闊的六界之間，我的長發不斷撩動著皓藍風的臉，他也時不時伸出手，為我拂著柔順的長發。

    那是千年前的記憶，是神女傾雪和上古風神之間的故事，我的目光穿過這片樹林，樹靈們都奇怪地追隨著我的目光，不知道我在看什麽。

    我似乎看到了神域中的一棵神樹之下，我歡快地蕩著秋千，裙擺飛揚，笑容燦爛。而皓藍風也微笑著站在神樹旁，親自為我搖晃著秋千，仿佛這便是神界裏最愜意的時光。

    前世的記憶一起湧來，淚水漸漸盈漫了我的眼眶，我隻得閉上了眼睛。可是眼淚並沒有隨著我閉上眼睛而停止，反而更洶湧了，臉頰變得濕透。

    我看到千年前，墨發藍眸的皓藍風拿出流風琴彈奏，那聲音穿越千年而來，直落入我的耳朵。

    琴音像一聲一聲的問詢，也像一聲一聲的歎息。像一雙手將我緊緊抱住，又像一雙手將我狠絕無情地推開。

    我忍不住捂上耳朵，拒絕這聲音落入心底，我不想聽，不，我不想聽！

    ……

    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隱沒了山林，樹林中一片昏暗，月亮悄悄走出雲層，溫柔的月光透過林中縫隙灑落下來，有幾束剛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依舊捂著耳朵，閉著眼睛，眼淚像永無斷絕的源泉，不斷湧出，淚水落在身下的土地中，將這片土地滋潤，並且慢慢拱出一棵小綠芽。

    月亮慢慢隱入雲層，樹林一片黑暗，可這小綠芽卻發出淺淺的光芒，在我的身下靜靜地生長。

    我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它身上，並被它迅速吸收，它生長的很快，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它已經長到了一朵蘑菇的大小。

    心裏的悲痛隨著眼淚的流出，慢慢有了緩解，可是淚水沒有減少，它拚命地流著，似乎想把我心底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流落出來。

    小綠芽也不斷被我的淚水滋潤，月亮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它已經長成了一棵樹的形狀，而且和我的小腿一樣高。

    我想著和皓藍風重逢後的所有畫麵，他對我的好，和對我的冷漠交織在一起，這種若即若離讓我萬分煩惱，我突然討厭起被這種情緒控製的自己。

    杜雪兒，你的前世是上古神女傾雪，今生為女媧後人，怎麽可以為了這些兒女情長，而情緒失控，自甘墮落呢？……

    當我漸漸想通了這一切的時候，心裏卻一點一點的輕鬆起來，淚水開始變少，仿佛我的悲痛也越來越少。

    我的內心深處終究是樂觀的，大概是神女傾雪所擁有的胸懷和闊達吧？當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漸漸淡去，我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小樹也跟著長高了，長出了茂密嫩綠的葉子。

    沒想到，我整整在妖山腳下哭了三天三夜……無論是前世今生，我都從未有這麽悲傷過，而且還是為了皓藍風。

    沒想到摯愛一個人，可以用情這樣深，怪不得人間都說：“世間多少癡男女，情到深處無怨尤。”……不過這一切，也很快與我無關了。

    當明媚的陽光再一次照在我身上，也照在了小樹身上時，我最後一滴眼淚也落進了它體內。

    突然間，小樹周身散發出柔和的白光，迅速是生長出樹葉，像一個孩童一樣抬頭向我微笑，宛若新生。

    我伸出手摸一摸它的葉子，笑著問它：“小樹葉，你怎麽會突然長得這麽大了？”

    我是被你的淚水滋養啊，你的回憶隨著你的眼淚落進土中，靈力匯聚，才形成了我。”

    小樹此時已經和我坐著一樣高了，它的體內也形成了樹靈，它說話的時候，別的樹靈都驚訝地圍過來看著它。

    原來這棵小樹是由我的眼淚澆灌而成，看著它，我會心一笑。太陽在此時搞搞升起，我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照在我的臉頰上，溫暖而安寧。

    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悲傷的感覺，好像那個悲傷的我，已經隨著淚水離開了我的身體，化成了那棵小樹。

    我衝著小樹會心一笑，向它說聲“謝謝”，然後起身離開了樹林。

    ……

    走出了樹林，我直起身，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將體內靈力隨著水靈珠重新協調理順。

    是的，我是一個新生的杜雪兒，不再被感情束縛，不再被過往牽絆了。我想我應該認真想一想，自己下一步要去哪兒？

    之前我在妖界實在待的太久了，看看身後的妖界，又看了看頭上的天空，如果仙界我不能回去，那麽就回到人間吧？

    我今生是個凡人，也無心於修煉成仙，自然應該待在人界，而且那裏還有我最自在快樂的歲月。

    在人間，也沒有這些前塵往事的紛紛擾擾，我喜歡人間的平凡和簡單。

    想好之後，我正要抬腳離開，這時卻聽到了樹林中傳來了一陣不尋常的聲音。

    那聲音細細碎碎，並且以疾風般地速度，很快就到了我身後。

    是誰？！”我急忙轉過身來，卻見一個渾身灰毛的狼妖正站在我身後，它伸著尖利的爪子，正要向我撲來。

    啊！……”我尖叫一聲，後退了幾步，完全沒有料到這裏還有妖怪。

    哈哈，杜雪兒，好久不見！我們之間的仇還沒有清算，你就想離開妖界？”

    原來是之前和我有著宿仇，一直尋機報複的那個狼妖……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

    我警惕地喚出了冰雪劍作防禦狀，一邊大聲解釋道：“我都說了，你的孩子小狼妖不是我們殺死的，怎麽就不信呢？！一直找錯了人，報錯了仇，世間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妖怪？”

    狼妖揮了揮利爪，鼻孔裏”哼哧”了兩聲，氣憤道：“這一次我不是為了小狼妖來的，而是為了我心愛的女人！杜雪兒，你還是逃脫不了幹係！”

    我噗嗤一笑，“狼妖呀，沒想到你又重新收獲了一段感情……那你心愛的女子，是誰呢？又與我何幹？”

    是葉妖葉芊芊！自從上次她用魅毒煙救了我之後，我便對她一見鍾情……”

    狼妖看著我，居高臨下地說：“可你在妖界裏欺負了芊芊，惹她不開心，我是來替她報仇的！”

    我聽了之後咋舌不已，吃驚地睜大了眼眸，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欺負過葉芊芊了？

    正想著，狼妖卻突然張牙舞爪地向我偷襲而來，來勢洶洶，我急忙使出了冰晶雪舞來勉強應付。

    這時，樹林中卻突然狂風大作，風中卷攜著樹葉碎石，它們被風卷揉在一起，匯成一個堅硬的風球，然後直直地擊向狼妖。

    狼妖被擊中了腹部，倒在地上，它正要起身作戰，卻被一聲厲呼給嚇住了。

    大膽狼妖，竟敢在此胡作非為？還不給我滾開！”

    是皓藍風！聲音落下，他也從樹林中顯現身形出來，藍色的長袖間聚起靈力，向狼妖襲去。

    啊，妖……妖王怎麽會在這裏？”狼妖一見是妖王出現，驚恐不已，趕緊夾著尾巴，狼狽地逃離了。

    皓藍風徑直走到我麵前，溫聲關切地說道：“雪兒，你沒事吧？是妖山上的小妖不懂事，嚇到你了……”

    看到狼妖離開，我鬆了一口氣，轉而好奇地看向皓藍風，“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難不成，你一路跟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