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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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心裏知道若將這個「壞消息」帶回曲府,肯定要挨曲無漪的罵,可是事態緊急,瞞也瞞不住,隻能洗淨了脖子,不顧自個兒的下場,將梅莊裏後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果不其然,曲無漪大發雷霆!
「什麽!天香被一男一女擄走!」
「我和梅莊少爺根本做不了反應,就見一對男女一人一邊架住天香,將她自拱橋拖下池裏,可他們也沒摔得一身水濕,那兩人竟然還在水麵上走路…我和梅莊少爺看傻了,要追過去又沒他們那身本領,隻能眼睜睜…看天香被帶走。全/本/小/說/網」她有些實情沒說,就是當她瞧見那對男女使著水上飄的輕功時,她很讚賞地直拍手,以為那是梅莊安排的武術表演,藉以娛樂遊客,直到那女人拋下一句「明日午時,帶鹿玉堂到金雁城與銀鳶城中途的清風亭來換人,遲一刻我就削斷她一根指頭!」她才驚覺事情不對勁。
「曲爺,他們說要用鹿玉堂來換天香…鹿玉堂是誰呀?」月下沒聽過這個名兒。
「就是讓天香失魂落魄的家夥!早知道姓鹿的這麽麻煩,說什麽也不聘他進曲府——曲練!全是你的錯!」馬上遷怒!
「是,是屬下不對,沒料到鹿玉堂仇家滿天下,連累天香。」曲練也馬上認錯。在曲府有條不成文家規,主子永遠是對的。
「要拿十個鹿玉堂去換天香我都不會皺眉,可是現在鹿玉堂人在哪裏!」曲無漪踢翻椅凳,難掩煩躁地滿屋子踱步。
「就怕他離開了四城,往異地去了。」這也是曲練最擔心的事。
「嘖!」曲無漪眉峰不曾鬆緩,突地心生一計,「曲練,去找斐知畫過來!」
曲練先是怔忡,然後呀的一聲,懂了。
「對了,我們怎麽都忘了這號人物!有他在,還有什麽找不到的人!」果然急中才能生智。
「快去!」
「呃…那個…曲爺,我可不可以先躲一下?你也知道…我和姓斐的八字犯衝。」月下在曲練快步去找人時,囁嚅朝曲無漪道。
「妳先到天香的竹舍去好了。」曲無漪沒啥耐心地揮揮手。
「謝曲爺!」月下半刻也不敢多留,腳底抹油就溜了。
足足過了半刻,曲練終於帶著一個男人回來。
「爺,找我?」斐知畫溫文儒雅,舉止得宜地朝曲無漪躬身。他梳整齊的發髻未束贅冠,僅以銀簪子固定,發絲如泉流泄,秀氣英挺的眉眼看來如同畫中仙人。
「一路上曲練應該都將原委告訴你了,我就不多說,畫吧。」他努顎,指著桌上的紙墨。
「曲練都說了,我也明白了,不過我沒見過鹿玉堂,所以這墨…就得下點功夫了。」斐知畫笑道。
「我知道,找個見過鹿玉堂的人,盛一碗鮮血當墨就好,對吧。」曲無漪緩步走到曲練身後,曲練突感頭皮一陣發麻,然後絕望地聽到主子的吩咐。
他就知道自己淪為捐血為墨的可憐人!嗚嗚。
曲練咬牙,拿出短匕,心一橫朝腕間劃,血流如注,全進了硯台。
「曲練,腦子裏什麽都不要想,單純隻想著鹿玉堂,將他的容貌全烙出來。」斐知畫挑了毫筆,蘸上血墨,攤開繪紙。
好痛,嗚…
「我知道好痛,不許想,會讓我分心。」
「喔。」當下人的,命苦。
「曲練,拳頭一握一放,這樣血流得快些。」
「…」這樣還流得不夠快嗎?雖然他雙眼是閉著的,但他好像可以聽到他的血是用噴的呀…
斐知畫開始作畫,下筆未曾遲疑,紙上勾勒出鹿玉堂的墨繪,維妙維肖,見畫如見人,一幅畫完,短短須臾。
「爺,是這人嗎?」斐知畫指著未幹的人像圖問。
「沒錯,一模一樣。」
「那好。」斐知畫將畫紙折過來又折過去,折成紙鶴。「紙鶴,去找畫上這個人吧。」
原本置放在他掌上的紙鶴竟然動起雙翼,振振翅,飛離斐知畫的手。
「別跟丟了紙鶴。」
「好!」曲無漪邁步要追。
「爺,打賞。」斐知畫喚住他的腳步。他不做白工。
「她在後頭竹舍裏!」曲無漪拋下話,一鞭子纏住曲練的手臂,吼道:「你還傻站著做什麽?追紙鶴去!」
「啊…主子,我失血過多,頭暈呀…要不,您也讓我止個血先…不然,那碗沒畫完的血也讓我喝回去補一補好不?唉…」最後綿長的歎息,代表他所有的請求都被拒絕。
當下人的,命賤。
「謝爺賞賜。」斐知畫對遠去的主仆道謝,收拾完畫具,開開心心領賞去。
紙鶴飛呀飛,繞著曲府上空轉,穿過曲府迂回長廊,橫過波光粼粼的湖麵,越過耀耀泛白的峭拔假山,始終沒離開曲府。
「紙鶴不會飛錯了方向吧?那裏是曲府下人房呀——」曲練氣虛的聲音緊隨紙鶴而來。
「斐知畫的伎倆從不出錯。」曲無漪否決了他的猜測。「若出錯,就是供血那家夥的問題。」八成是曲練那時腦子沒乖乖「想」鹿玉堂,不知道想到曲府裏哪個俏婢女,才會讓紙鶴飛往下人房。
啊?又他錯喔?曲練滿腹委屈,但也隻能咽下。
紙鶴拐了個小彎,消失在曲府主仆眼前,飛進曲府工頭正在篩選新進零工的小廳裏——
與麻子榮正排在長長人龍間,等待曲府工頭審視的鹿玉堂一掌抓住向他飛撞而來的紙鶴,手掌裏的紙鶴竟驀然自個兒著起火來,在他手裏燒成了灰燼。
「鹿兄,不燙喔?」麻子榮沒瞧見鹿玉堂鬆手,仿佛他手中握著的不是火那般輕鬆。
鹿玉堂拂去手上的殘灰,不以為意。他連烙鐵都握過,區區一張燃燒的紙又稱得上什麽。隻是這隻飛來的紙鶴又是什麽玩意兒?
「鹿玉堂!」
閃身進到小廳的曲無漪及曲練一瞧見鹿玉堂,分別發出大吼——
他們尋了許久、找了許久、盼了許久的鹿玉堂竟然就近在咫尺,而且還是在他們曲府之內!虧他們幾乎要翻遍銀鳶城每一寸土地,就是沒他半點消息,沒想到這家夥卻像個無事人一樣杵在這裏。
曲無漪當然想大聲喝問鹿玉堂為什麽會在這裏,但那現在也不是啥重要事,因為還有更要緊的正事——
清風亭上,沙沙風聲,旅道上人煙渺渺,似乎被彌漫在林間的肅殺之氣給嚇得刻意避開這個即將成為廝殺戰場的禁地。
天香被綁在亭柱上,扭著身子就是掙不開粗麻繩。
「你們到底要做什麽啦!放開我——」她扯嗓,小腳踢踢蹬蹬。
「樓哥,塞住她的嘴!」女人塞著雙耳,她已經受夠天香一夜不睡,那張嘴吱吱喳喳嚷不停。
「不,要些慘叫才有感覺,等會鹿玉堂來了才有**迭起,最好是她一邊哭喊著『玉堂救我』,鹿玉堂則是英雄救美…這不是有趣許多嗎?」男人背靠著另一根亭柱,口氣帶笑,有些不正經。
「你還有心情等看戲!我可沒你的雅興,等會鹿玉堂一來,我就馬上要取他性命!反正他橫豎都是死,跟這個小姑娘演不了多少歹戲,還不如早早封住她的嘴,省得親眼見到鹿玉堂斷氣,我還得忍受她驚天動地的號哭!」女人冷冷道。
「等等,你不是鹿玉堂的親妹嗎!為什麽你要這樣待他!」原本還在搖扭吵鬧的天香安靜了下來,為她聽到的血腥句子感到納悶不解。
為什麽親兄妹會有這種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深仇?
「親妹!他都不認我了,我又何需念情!」女人紅了眼,眼裏的怒火正熾。
「鹿玉堂才不是這麽無情的人!」天香馬上為他辯駁。
「你不用將他看得多清高,他不過是個背叛者!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也背叛了家人的懦弱叛徒!」女人吼回來。
「你胡說!」天香當然不明白女人口中的背叛是指什麽,她拒絕聽取任何不利於鹿玉堂的批評。
「我們鹿家從三代之前就立下祖訓,世世代代為奴為仆,為主子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們的身分是影子,一生認了主子就絕無貳心,主子死,我們不容獨活,因為要傷主子,絕對必須先讓我們斷氣,否則我們不許任何人動主子一根寒毛。但是鹿玉堂背叛了老主子。」開口的是男人,他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見,娓述著屬於鹿家人的宿命,以及他們仇視鹿玉堂的原因,「老主子死於非命,鹿玉堂卻活下來了,這是我們鹿家之恥!他讓我們鹿家人蒙羞,讓我們在主子麵前抬不起頭,讓我們背負著背叛者的弟妹這罪名,而他卻悠悠哉哉地遠離這一切!」
「所以他該死!」女人狠狠接話。
「這…」天香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抿抿唇,又抬頭,「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嘛,你們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聽他說?」她可以充當和事佬,在茶樓擺一桌請雙方用膳,大家吃飽酒足再來談嘛…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懦弱!見老主子有難,他膽怯,隻想保住自己那條賤命!」
「不是這樣的…他不懦弱也不膽怯,更沒有悠悠哉哉遠離些什麽…」
天香搖頭,不斷搖頭,否認女人的指控。
她知道鹿玉堂沒有因為背叛而得到更幸福的人生,相反的,他像馱負好多沉重的包袱,卻無人可以傾訴,就這樣自己一個人扛著,任人誤會、仇視,自己藏著秘密——她眼中看到的他,是這樣的。
「我看得出來,他一直都不快樂,他的眼睛裏,總是有好多沉斂的複雜情緒,當他不說話時,他在想心事,我終於知道那個模樣的他是在想些什麽了…」
女人突地甩了天香紮實的一巴掌,讓正在說話的天香咬到了舌頭,一絲血紅從她嘴角流下來。
「你不用替他說話,你不過是個局外人,無權置喙!你不是我們,沒資格用這麽簡單的幾句話就想替他脫罪!」
女人使勁的摑掌害天香一時之間頭昏眼花,火辣辣的疼痛牽動著嫩頰,讓她疼得忘了說話。
「妹子,與她無關,別對她動手,你遷怒在她身上又有什麽用?」
「哼!」女人被男人阻撓,氣焰難消地撇開芙顏。
「你還好吧?咬著舌頭了嗎?」男人檢視著天香的傷勢,「臉上都有爪子印了…妹子,你下手真狠。」
「哼。」女人這聲哼得有所遲疑,似乎也對在天香臉上留下刺目的摑掌痕跡感到魯莽。
看來等會會更腫…要是讓鹿玉堂瞧見,恐怕會讓他大為光火。
「鹿玉堂不是那種人…你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我認識的鹿玉堂不可能像你們說的那樣…你們誤會他了…」天香腦袋裏嗡嗡作響的暈眩還沒甩幹淨,菱嘴已經一張一合續道。
她一定要替鹿玉堂說話…因為她相信他!
「你還敢說!」女人立即忘掉心裏那份對天香小小的歉疚,一聽她這麽說就滿腹不滿,手掌一揚,要再賞她左頰一記。
「住手。」男人擋住女人的掌,也對天香道:「你別再說些惹人生氣的話,乖乖閉上嘴,省得挨皮肉疼。」他是好意。
「鹿玉堂不是那種人——」天香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皮肉痛,堅持地不斷重複,「我才認識他多久,都可以這麽篤定地相信他,你們身為他的弟弟妹妹,難道你們不明白他嗎?你們不信任他嗎?」
「我們曾經信任他,他說的話,幾乎等同於主子的命令。」男人輕輕撫著天香右頰色澤越來越鮮豔的五爪印,冷不防收緊掌心,將她那張小巧精致的臉蛋一把擒握,「但是他背叛了我們的信任!」
「嗚——」天香整張臉落入男人掌握,隻消他手掌一攏,就能擰碎她的小臉。
「就是因為太過信任,所以被人背叛時,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是誰也擋不下來的。如同有朝一日,他也背叛了你,你是否也會恨他恨到想殺了他?這頗令人玩味,你說是不?」男人緩緩側過身,目光落在身後,對身後來人道:「你說,是不?」
鹿玉堂停佇在涼亭外二十步遠的距離,好耳力使他沒漏聽任何一個字。
女人一見到鹿玉堂,立即操起雙劍,連喊殺喚打的時間都省掉,蓮步輕蹬,身子卻像疾出的飛箭,挾帶猛烈殺氣奔向鹿玉堂,雙劍使來威風,流暢得仿佛雙劍與她的左右手融合為一。
鹿玉堂揚起右手去擋那兩把削鐵如泥的雙劍時,天香嚇得尖叫,以為自己會看到他右臂被硬生生斬斷,然而原先手無寸鐵的鹿玉堂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柄幾乎與他等高的長劍,將兩柄攻勢凶猛的雙劍格下。
女人手部攻擊被阻,單膝一頂,翻身轉躍時,鞋底穿出尖利的長針,鹿玉堂麵不改色,不慌不忙左手一托,執住女人的腳踝,使出兩成力道,讓她還沒來得及出腳,身子就在鹿玉堂手裏翻了一圈,暗算失敗。
「樓哥!」女人一落地,身子立穩,求助男人,男人袍下大刀上手,加入戰局。
鹿玉堂以劍柄格開女人的雙劍,劍身與男人手裏大刀互擊,將他逼退,一對二,遊刃有餘。
「你們好無恥!兩個打一個算什麽好漢!住手!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啦!」
一時隻聞兵器清亮的鏘鐺作響,戰鬥的三人誰也沒開口,隻有被紮綁在亭柱上的天香不斷嚷嚷。
「你你你,住手!」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隻能你你你的叫。「妳妳妳,也住手!」還是不知道女人的名字,繼續你你你的叫。
自然沒人理會她,刀光劍影廝殺得正暢快淋漓。
天香蹭開絲履,左腳右腳一踢踹,拿絲履當暗器,加入戰局。
女人雙劍橫豎擺成十字劍法,蛾眉怒揚,紮開馬步,生命關頭將注意力全集中在鹿玉堂身上,她知道若有一丁點閃神,鹿玉堂的長劍便能刺穿她的胸口。她輕喝一聲,衝殺上前,正巧被右腳絲履砸個正著。
男人大刀抵在虎口前方,笑意此時已不複見,原先束整齊的黑發有幾絲淩亂,氣息失了平穩。他勢如破竹,蹬足飛馳,準備與鹿玉堂再過百招,向前三步,剛好正麵迎上左腳絲履——
或許是方才與鹿玉堂交戰許久仍無法占到上風,盛怒的女人緊繃著臉,停下要奔向鹿玉堂的腳步,一記大回身,怒氣衝衝殺往天香而來!
天香必須承認,她是很高興看到鹿玉堂目前的敵人隻變為男人一個,可是…眼睜睜看著那個怒發衝天的女人執著雙劍殺向自己,她又被綁在柱上,逃也不能逃,跑也不能跑,個中滋味筆墨難以形容——
「你去那邊!去去——去那邊!」天香不斷對著女人努嘴,小嘴都快歪了,女人還是筆直而來。「呀——不要過來——」驅趕不成,隻能慘叫。
鹿玉堂左手一收,袖口滑出的短匕握在指掌間,手腕使力送出,那柄匕首比女人奔馳的速度更快,快直地沒入女人的小腿,讓她屈膝跪了下去——
男人舉刀砍來,鹿玉堂長劍應付,餘光瞥見女人忍著痛,又站了起來,他再取出第二柄匕首往她另一條小腿射穿。
「你!你一點都不心軟嗎!」男人沒想到鹿玉堂會一連射出兩柄匕首,而且力勁十足,他難道沒想過這樣一射,很可能會砍斷他親妹的腳筋,讓她一輩子再也站不起身嗎!
鹿玉堂望向他一眼,眼中在問:你們,又何嚐心軟?
「妹子!別再站起來了!他手裏有第三柄匕首!」男人看到女人又要硬撐起身子,連忙大喝。他知道隻要女人再站直身子,鹿玉堂的第三柄匕首同樣會快狠準地脫手而出,直到他確定綁在柱子上的天香安全無虞。
女人挫敗地用力捶地,不需要男人告誡,她根本就站不起來了!她憤恨掄拳,捉滿一手的落葉泥土卻無法動彈,腿上的疼痛絕對比不上心裏被背叛、被忽視來得更痛。
由於女人是背對著兩個男人,隻有天香能看見女人臉上的表情,以及…被眼淚鼻涕弄花了的臉蛋。
「她哭了…」
女人刻意悶著聲音,不讓暗泣被人聽見,天香卻掀她的底,讓她又難堪又羞憤。「你閉嘴!閉嘴!」
「她哭了!而且還受傷了!你們還打什麽!快過來呀!」天香對著不遠處兩個再度陷入激鬥的男人大叫。「你還好嗎?妳流了好多血…」
「不要妳管!」女人吼完便再也關不住哽咽,嗚嗚哭了出來。
最疼愛她的大哥竟然這樣對待她!
他或許不是溺愛人的兄長,但總有最大的耐心對他們說教,偶爾在他們任性至極時,用不傷害他們的方式教訓他們。而現在,他竟然…如果不是因為雙腿好疼好疼,她甚至還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被他背叛的傷已經夠深刻夠疼痛了,此時她更為了他的決絕而痛得揪心…
「你真狠!如果我和妹子真要取你性命,你也不惜殺了我們,是嗎?」男人的聲音裏有著沉痛的不敢相信。
「那是最糟的打算。」鹿玉堂沒有否認。「但不是今天我來的重點。我隻是要帶她走。」他邊說邊走向天香,長劍劃斷了捆綁她的粗繩。
獲得自由的天香抬頭望著鹿玉堂,她看到那個女人哭得好慘,那並不單純是為了腿上的傷…
「你…不去看看她嗎?」
鹿玉堂臉上在說著「沒有這個必要」。背對著男人,他淡言道:「我避開致命的部位,隻要休養半個月,她就能恢複以往。走吧,當做沒找到我,或者,當我已死,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大哥…大哥…」女人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這麽喚他。他們隻是賭氣不認他,怨他為什麽要讓鹿家人蒙羞,實際上她多想投進他的胸懷,向他問清楚他這麽做的理由,想給他解釋的機會…
女人難過地哭著,像孩時哭起來般難以自製。
以前她這樣哭,大哥就會抱著她哄——
然而鹿玉堂卻是忽視女人伸來的雙臂,拾起天香散落在地上的絲履,回到天香身邊,將未著鞋履的她直挺抱起。
「鹿…」天香想說什麽,接觸到他的眼神,所有的聲音都消散開來。
他的眼中,仿佛在痛哭的是他,仿佛被背叛的是他,仿佛雙腳受傷的也是他——
她摟抱住他的項頸,什麽也不再說,就隻是抱著他。視線順著前方而去,那裏有沮喪的男人及痛哭失聲的女人,男人扶抱起雙腿帶傷的女人,兩人都凝望著鹿玉堂頭也不回的背影,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直到天香再也瞧不見他們那對悲傷的眸子。她有些鼻酸、有些難過,不知為了什麽,慢慢地流下眼淚,濕濡了鹿玉堂的衣衫…(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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