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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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庭寶,你再說一遍,你進門時他們正躺在——”
“床上,躺在可兒的床上。全\本/小\說/網”
“然後我那個不肖兒子正打算——”
“‘蹂躪’我的寶貝女兒。”
“接著就被你當場逮個正著了?”
“沒錯。”
“哇哈哈哈——”楚彬狂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最近經濟不景氣,集團業務也不見理想,他幾乎終日鬱悶,難得有這樣開心的時候。沒想到,能讓他這樣笑開懷的竟是那個最令他頭疼的不肖子。“我可以想像懷風的表情,肯定糗大了吧。”
“他的表情就像這樣。”路庭寶瞪眸張唇,裝出一副十分呆滯的模樣。
“哇哈哈——”楚彬一見,又是狂笑不止。這回他笑的不是兒子,而是坐在對麵沙發上的老友。憑他兒子的帥樣,就算是這種表情一定也很酷,可這表情被老友一演練,當場顯得可笑萬分。“我說庭寶,你也一把年紀了,能不能別這麽搞笑?”
“你說我搞笑?”路庭寶一雙圓眼瞪得更大,“喂!老家夥,我可是很認真地為咱倆兒女的婚事努力耶。”
“是是是。”楚彬頻頻點頭,一整神情,收斂過於狂放的笑容,“不過說也奇怪,我那個自命風流的兒子居然會這麽輕易就答應婚事,真令人想不通。”
“有什麽好想不通的?他肯定是想‘要’我們家可兒想瘋了!”
“嗯嗯。”楚彬表示讚同,忽地俯身上前湊近老友,一副詭譎神態,“庭寶,你猜猜,這兩個年輕人究竟‘做’過沒?”
路庭寶搖頭。
“真的?”楚彬不相信,“接吻呢?”
“恐怕也沒有。”
“你怎麽知道?”
路庭寶沒回答,隻是得意地挑眉。就憑他那晚在門外站崗十幾分鍾。得到的心得,他當然知道了。這兩個年輕人連喜不喜歡的問題都能龜毛地爭論那麽久,要是真有過抵死纏綿的吻才奇怪呢。
“就算吻過,也隻是蜻蜓點水啦。”他宣布。
“你怎能確定?”楚彬還是不服氣。這個行事一向糊塗的老友,竟然有比他還清楚一件事的時候,讓他有些不甘。
“那要不要來打賭?”
打賭?楚彬一愣,可一望見路庭寶朝他擠眉弄眼,一副挑釁的表情,心立刻一橫,“賭就賭!”
“輸的人吃完飯要洗碗,怎樣?”
“咦?”一直坐在一旁、靜靜聆聽兩人談話的駱初雲訝異地放下雜誌,抬起頭,“不用啦,爸爸、路伯伯,阿珠會洗碗的。”
“我當然知道傭人會洗碗。”路庭寶轉頭對楚家能幹的長媳微笑,“可我偏偏就想看一向坐在家裏當大老爺的人進廚房洗碗的樣子。”
“我才想看看從來就隻會嫌餐廳的洗碗工洗得不夠幹淨的路大老板,洗起碗來到底有多清潔溜溜。”
“哼,騎驢看唱本——”
“走著瞧吧。”
說著,兩個老人同時將手環抱胸前,抬起下頷,高傲又挑釁地瞪著對方。
像兩個孩子一樣!
駱初雲看了,不覺有些好笑,輕輕垂落眼睫,藏起眸中悄然點亮的笑意。
“說了半天,爸爸,路伯伯,你們倆都還沒談到婚事該怎麽辦呢。”她提醒。
“對哦,差點忘了正事。楚老頭,你們家打算給多少聘金?”
“嘿,路老頭,我還沒問你們家打算帶多少嫁妝呢。”
“爸,路伯伯。”眼看兩個老人又要開始對戰,駱初雲急急插口,“聘金跟嫁妝不是重點啦,先決定婚期定在什麽時候比較重要。”
“這些小事你決定就行了。”楚彬揮揮手,“我跟你路伯伯得協議更重要的事情。”
“對,聘金跟嫁妝。”路庭寶用力點頭。
天!
駱初雪隻能無奈歎息。她站起身,正打算前去廚房看看晚飯準備得如何時,客廳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她旋過身,驚愕地發現話題的男女主角正相偕出現。
“懷風,可兒,你們怎麽回來了?”
什麽?
楚彬與路庭寶聞言,互瞪一眼後,齊齊轉頭,一個努嘴示意兒子,一個抬手招來女兒。
“過來這裏!”
※※※
見路可兒似乎心緒亂,駱初雲藉口要進廚房親自多炒兩個菜,把她也叫進來幫忙。
終於能躲開兩個老人的唇槍舌劍,路可兒忍不住感激道:“謝謝你,初雲。”
“不必謝我。”駱初雲微笑,命令傭人們退出廚房後,她係上圍裙,俐落地開始剝洗起一條魚。
路可兒怔怔看著她嫻熟的動作。
“怎麽啦?今天心情不太好?”
她搖搖頭,“我能幫你做些什麽?”
“幫我洗這些青菜吧。”一把綠色蔬菜遞向她。
“這是什麽菜?”
“菠菜。大小姐,”駱初雲翻了個白眼,“虧你家還是開餐廳的。”
“等它們炒熟了,我就認得了。”路可兒尷尬地笑笑,接過菠菜,在水盆裏緩緩清洗。
駱初雲靜靜望著她若有所失的神情,“究竟怎麽了?懷風答應結婚,你怎麽反而好像不開心?”
“我——”洗菜的動作一停。
“你不想嫁給他嗎?”
“我……想。”她咬了咬下唇。
“那不就好了?”
“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答應娶我。”她轉向駱初雲,掩不去眸中一絲焦慮,“他……他喜歡我嗎?”
“你不知道嗎?”駱初雲柔聲問。
她搖頭,好一會兒,才猶豫地開口,“你覺得兩個人能就這樣結婚嗎?初雲。”
“這個嘛。”駱初雲澀澀一笑,“你知道,對這一點我沒資格發表什麽意見,看看我跟懷天的婚姻就知道了。”她轉回頭,繼續在砧板上處理鮮魚。“如果說結婚多年,我學到了什麽,那就是——”她深吸一口氣,“隻有單方麵的愛是沒辦法讓婚姻幸福的。”
“初雲。”路可兒心一扯,聽出她語調中的悵然,“你還好吧?”
“我很好。”駱初雲微微一笑,那笑,淡得令人心疼,也勇敢得讓人心痛。“別說我了,現在我們談的是你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路可兒歎氣,“爸爸他們居然還在爭論嫁妝這種無聊的問題。”
念及此,她不禁一翻白眼。
“老人家辦喜事,自然是很高興了。”
不,她那哥老爸可不隻是回為終於能把她嫁出去而高興,他最高興的,恐怕還是路家從此有個強而有力的經濟後援。
路可兒想著,暗暗咬牙。
如果能夠,她真想對駱初雲說出一切,可就連對她,她也說不出口。
她無法告訴任何人,無法坦承再不籌到資金,路家隨時可能破產的事實……
“如果不放心的話,為什麽不親自問問懷風呢?”
輕柔的嗓音凝住她心神,她一愣,“親自問他?”
“對啊。”
“可是——”她問不出口。
“你不是一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可兒,為什麽唯獨對這件事,你這麽猶豫不決?”
因為她怕聽到答案,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麵對自己在乎的人,也許還是坦誠一點比較好。”駱初雲低聲道。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她問。
猶豫一會兒,駱初雲才開口,“嗯,算是吧。”
她不語,默默在心底思量。
“就當是為了我吧,可兒。”駱初雪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以前不是一直鼓勵我嗎?想要的東西就去拿,主動一點,自信一點。”她頓了頓,明眸點亮異采,“對吧?”
※※※
是的,主動一點,自信一點。
她路可兒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心,不是嗎?就算她也許即將一無所有,她也不能遺落了屬於她的驕傲。
絕不能遺落的——
“我說寶貝女兒,你想辦個什麽樣的婚禮?傳統一點?還是創新一點?”
“我——”聽聞父親的詢問,路可兒不自覺地將眸光調向餐桌另一邊的楚懷風。
整個用餐期間,他一直沒說什麽話,嘴角一逕掛著怪異的微笑——讓她很不舒服的微笑。“懷風,你怎麽說?”
“我無所謂。”楚懷風淡然開口,“怎麽都好,我尊重新娘的意見。”
“我看傳統一點比較好,別搞太多花招,還是在教堂好了。”楚彬插口。
“好啊。”語氣依舊淡淡地。
“不,我們可兒結婚當然不能跟別人一個樣,我看像國外那樣搞個跳水或降落傘什麽的比較好。”
“可以啊。”
※※※
“酒席在飯店辦吧。”
“沒問題。”
“不,我覺得在家裏辦更好,開個庭園party。”
“ok。”
“對了,日期定什麽時候?三個月後?”
“好。”
“早點辦一辦比較好吧,下個月就有好日子。”
“也好。”
“蜜月去哪裏?歐洲?美國?”
“無所謂。”
“西班牙吧,可兒曾經說過最想到西班牙度蜜月。”
“那就隨她意思好了。”
“那你呢?你怎麽都沒意見?說什麽都好?”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勁了。
“我有發表意見的餘地嗎?”他輕輕挑眉,輕輕地笑,“一切由你們作主不就行了。”
“這——”似嘲似諷的回應堵得兩個老人啞口無言,麵麵相覷。
見氣氛不對,駱初雪正欲開口緩和,一個淩銳的嗓音搶先揚起。
“楚懷風!你跟我出來。”
是路可兒。她擱下碗,站直身軀,眼眸定定直視楚懷風,神態既高傲又堅定。
他隻是懶洋洋地一挑嘴角,“有何指教?”
“我要跟你談談。”
“現在嗎?我還沒吃完飯呢。”
“那就等你吃完飯再來!我在老地方等你。”狠狠瞪他一眼後,明眸流轉餐桌一圈,致上歉意的微笑,“我吃飽了,各位慢用。”
幾個人呆望著飄然離去的白色倩影。
“庭寶,可兒怎麽了?”楚彬率先開口。
“我也不知道。”路庭寶也是一臉錯愕,聳聳肩。
“那咱們的打賭怎麽辦?”
“這……隻好問男主角了。”
說著,兩個老人同時望向楚懷風,可一觸及他陰晴不定的麵容,立即決定還是閉嘴為妙。
“有什麽事要問我?”楚懷風冷冷移眸。
“沒,沒事。”悶頭繼續吃飯。
※※※
一個人信步來到庭園深處,路可兒挑了張麵對噴泉的石椅坐下。
雙手支頰,她怔怔地望著水流順著玻璃錐麵滾落,思緒迷蒙。
記得他開生日派對那晚,她與他在這裏有過一場爭執——不隻那晚,自她記憶裏還有許多回曾與他在此共度。
第一次隨著父親拜訪楚家,兩人便因不好意思在眾人麵前開戰,悄悄來此爭辯不休。從那之後,彷佛成了慣例,每一回他們在楚家有何意見不合,便自動來此私下解決。
這是屬於他們的“老地方”,非關浪漫風月,而是爭吵辯論的“老地方”。
為什麽屬於他們倆的回憶好像都是相互爭執,彼此吵鬥?為什麽他們兩每回見麵,都好像非將對方弄得下不了台才肯罷休?
為什麽他們就不能好好說說話?像一般朋友那樣平平靜靜地聊聊?
為什麽?
想著,路可兒心情不禁有些低落。夜風輕拂,沁涼如水,更讓她由身到心平添一股冷意。
她不覺展臂擁住自己的臂膀……
“披上這個吧。”好聽的男性嗓音驀地揚起,跟著,一件深色風衣落上她肩頭。
她回轉星眸,瞳底映入那張俊朗麵容時,心也跟著一扯,“……謝謝。”
“今晚月色不錯。”他說,在她身畔落坐。
她抬首,仰望蒼邃幽閻的夜空,眸光順著一朵深灰的雲,落定一彎清澈新月。
月光泠泠灑落,眼前的一切顯得水溶溶的,帶了點夢幻般的不真實。
“你叫我出來有什麽事?”他問。
她不語,依然仰望著天。
“想吵架嗎?”
她呼吸一凝,明眸低斂,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在這裏吵架,結果我把你推到水池裏的事?”
“當然記得。”
“後來,你趁我不備也把我拉到水池裏,大冬天的,我們兩個弄了一身濕,隔天雙雙發燒。”她忽地輕輕一笑,轉頭望他,“你都記得嗎?”
澄澈的眼神令他一窒,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那你知道我們發燒那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有發生什麽事嗎?”
“那天,你在你房裏昏睡,而我睡在你對麵的客房。”
“那又怎樣?”他蹙眉。
她沒立刻回答,靜靜凝睇他,許久,許久,才啞聲道:“爸爸告訴我,你那天起來好幾次。”
“怎樣?”彷佛猜出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他神情突地繃緊。
“那天,你自己也燒得迷迷糊糊的,可卻起來好幾次。爸爸說,你是為了到客房裏看我。”她低垂眼睫,“他說,你是因為放心不下我。”
因為擔心她,所以才掙紮著起身,勉強拖著病重的身子來看她;因為擔心她,每次傭人喂他吃藥,他都會問明白他們是否也喂她吃了;因為擔心她,他還吩咐廚房為她燉人參薑湯。
他……是關心她的吧?雖然前一晚才跟她吵得天翻地覆,雖然前一晚才對空立誓非掐死她不可,可她一染恙,他卻似乎比誰都還著急,比誰都還關心她的病情。
他真的恨她嗎?真的討厭她嗎?或者,他也常常暗自後悔不該以粗魯的言語刺傷她——就像她一樣?
他對她的感覺是否就像她對他……
“懷風,你為什麽答應娶我?”終於,她問出了盤旋心頭多日的疑問。
沒有回應。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揚起眼瞼,清亮的眸直逼他的,“為什麽。”
“……為什麽不?”好一會兒,他才沉聲應道,湛幽的眸深不見底,讓人無法看透。
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甚至根本就不算是個答案。
“你——喜歡我嗎?”
他沉默,靜靜地望她,靜得讓她身子一顫,脊髓竄上某種難以言喻的冷意。她不禁伸手攏了攏風衣。
“你……你回答我啊!”
“那重要嗎?”
淡然的四個字輕易撕毀了她強作鎮靜的麵具。她倒怞一口氣,愕然瞪視眼前的男人——他離她如此之近,近得隻有幾公分的距離,可為什麽……她覺得與他之間像隔了一個深深的太平洋?
她惶然而驚怒地起身。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不要娶我!”一字一句自她齒間迸出,“我路可兒並不是……不是非嫁你不可!”
“那你想嫁給誰呢?”他也站起身。相較於她閃耀著惱怒火焰的神情,他的麵容幾乎可以說是沉靜的——一種可怕的、陰暗的沉靜。
“我……”她心一緊,“我為什麽一定要嫁給誰?我可以誰都不嫁!”
“你非嫁不可。”他冷冷地、尖銳地吐出一句,“你需要這個婚姻不是嗎?”
“你——”路可兒瞪視他陰沉的神情,瞬間領悟了。她容色刷白,唇瓣發顫,“你都、都知道了?”
他沒說話,隻是輕輕撇嘴。
恍若漫不經心的動作落入她眼底,成了最傷人的諷刺。她感覺自己被刺傷了,可自尊愈殘破,她愈要好好護住。她揚起頭,高傲地直視他,“如果你不愛我,就不要娶我。”
“你!”瞪視著她高高在上的神態,他猛地被激怒了,下頷肌肉一陣柚動,“你非要贏到底是不是?路可兒,真難相信世上會有像你這麽自我中心的女人!錢、人、心,你都想要,都非得到不可是不是?你以為自己是誰?能夠呼同喚雨的公主嗎?”
那麽,他果真知道了,知道路家瀕臨破產的窘況,知道爸爸是為了什麽緣故急著催他們結婚。
他都知道了!
她心一痛,可回話的嗓音卻愈發尖銳淩厲,“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麽還答應娶我?你為什麽……為什麽不拒絕?”
他不語,隻是牢牢盯視她,那眼神,蘊著某種說不出的惱怒與厭惡。
她身子一顫,“你……你說話啊!你啞了是不是?”
他瞪她,冰涼地、沉冷地瞪她,兩束可怕的眸光,宛如利刀剜割著她的心。
“因為你需要錢不是嗎?因為路家如果再籌不到錢,有可能宣布破產不是嗎?看在朋友一場,我就當做善事,又有何不可?”
做善事?她胸口一涼。他的意思是與她結婚是行一樁善事?
“你……同情我?”
他隻是淡淡地、不以為意地一扯嘴角。
她驀地感覺眼前一眩,雙腿跟著虛軟,要不是他及時伸手扶住她,她差點跌坐在地。
她深呼吸,試圖勻定心韻——可心在哪裏?她竟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她隻知道胸口被剜空了一大塊,空空落落的。
他同情她……他同情她!
因為同情她,所以決定娶她;因為不忍心眼看路家敗落,所以伸手扶她一把。
她瞪著正緊抓著她的兩條臂膀,直直瞪著,好一會兒,鼻尖逐漸發酸,喉頭逐漸梗塞,眼眸逐漸蒙朧。
不是這樣的,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反應!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咬牙。
“別逞強了,可兒。”他繃著嗓音。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重複,猛然推開他的手臂,人也跟著後退數步,遠遠地與他拉開距離——實際的與心靈的距離。她揚起頭,頭過迷蒙的眼,望著眼前她看不清的男人,“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如果你不需要,又何必跟我玩這場遊戲?”他語氣譏笑。
“遊戲?”
“就是這場你喜歡我的遊戲!”他不耐地說:“那天晚上你在你家對我說的那些話,還有你爸爸突然闖進來,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不是嗎?你們父女兩根本是串通好要騙我答應跟你結婚,不是嗎?”
“你……你是這麽想的嗎?”她瞪著他,容色更加雪白。
原來他是這麽想的,他認為一切隻是作戲,認為她的表白與父親的闖入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難道不是嗎?”
他無法否認。畢竟那天晚上父親的確是故意闖進房裏的,而她也明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的,一切都是出於計劃,她無可否認,無法否認!
“對!這些都是計劃好的,怎麽樣?”她銳聲喊出口,挑釁地揚起下頜,“我跟爸爸都計畫好了,我們就是想藉著跟楚家聯姻來挽救我們家的危機!對,一切都是計畫好的,都是陰謀!我都承認,都認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路可兒!”他猛然展臂抓住她,指尖用力掐進她肩膀,掐得她重重發疼。“你竟然有膽承認這些!竟然敢對我說這些話!那你說喜歡我呢?那也是假的?也是演戲?”
那不是假的,不是演戲,那是她掩藏了好幾年的真心,最真最真的心。可她不會告訴他的,不能告訴他。
她閉了閉眸,兩顆淚珠跟著滾落,“對,都是假的,都是演戲。”她咬緊牙,緊緊、緊緊地咬著,“我隻是為了利用你……才那麽說的。”
“路、可、兒!”他發狂了,雙臂用力一扯,將她整個人扣入懷裏,“你竟敢這麽整我,竟敢欺騙我!”他怒瞪著她,火燒般的眼神狠狠灼燙了她。瞪了她好半晌,他忽然有股衝動想傷害她,於是他低下頭,毫不客氣地攫住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你做什麽?”拚命扭動起來。
“我做什麽?”他冷冷一哂,依然緊緊將她箝製在懷裏,“我在‘驗收’我的貨品!我買下了你,不是嗎?”
他買下了她?他竟說他買下了她?!
“你別太過分!”驚怒交加,令她揚手一揮,重重甩他一巴掌。
英俊的臉,淡淡浮上五指紅印。
她瞪視他,充滿恨意地瞪他,可滾燙的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
她覺得心痛,整顆心像遭受某種外力毫不留情地敲擊,應聲碎裂。
她的心碎了,因為她的自尊被他狠狠地踩落在地,因為她愛戀的人竟如此瞧不起她。
有什麽比承受你所愛之人的鄙夷更讓人難受的事?
如果她就這樣嫁給了他,他一輩子都不會尊重她,一輩子都會瞧不起她!
而她無法忍受,無法忍受她愛的人在看著她時,眼中永遠藏著一絲不屑……
“我會做給你看的!不需要這樣的婚姻交易,我……會做給你看的!”
“什麽意思?”
“意思是,”她仰起頭,“我們的婚約取消了。”
“什麽?!”他不敢置信,火焰雙眸瞪視她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做不到的,可兒。”
是嗎?蒼白的唇一扯,“那就等著瞧吧。”
“可兒!”
她沒有看他,別過傷痛的眼,望向依然不停潑濺水花的噴泉。
月,依然泠泠;風,依然沁涼;這座噴泉,依然是他們的“老地方”。
依然是爭吵的老地方啊!
蒼白的唇角,淡淡地、澀澀地一扯。
她現在才明白,有些事,原來很難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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