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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老頭個子瘦小，臉上溝壑縱橫，常年眼角掛著眼屎，醉眼朦朧。楊青山說父親是在援朝期間把身體給凍壞了，隻要一變天，老人家就渾身發疼，隻好用酒來麻痹自己，那隻印有“贈給最可愛的人”的搪瓷酒缸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有這樣一批人，他們在農村是本分的務農能手；在戰場上是保家衛國的殺神；在崗位上是默默奉獻的工作者。他們人格高尚，堪稱強國基石。
    對於這個沒有三八步槍高的小老頭，孫正非表現得格外尊敬，顯得格外卑微。楊老頭對小子的態度熟視無睹，他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鄉音，大概意思是說孫正非不必送禮，要他留下來吃飯。
    孫正非對楊家的衛生實在不敢恭維，他托詞有事，嘻嘻哈哈地走了，已至歲尾年關，孫正非打算去給各位良師益友拜個早年。
    林伯沒有在家，是沈漢江開的門，孫正非望著幼稚的笑臉，大大咧咧的問道：“漢江，考試考得怎麽樣啊？”
    “嘻嘻！全年級第一。”
    “不錯！但你不能驕傲自滿，要繼續保持。”
    “好咧！”
    “怎麽沒見給你非叔拜年呐！不想要紅包啦？”
    “哈哈！非叔吉祥，新年快樂！”
    孫正非這才滿意，賞了少年一個小紅包。
    “來了。”歪坐在沙發上的林朝龍懶散地打了招呼。
    孫正非將禮物放到矮櫃之上，笑問：“龍哥，師父他們呢？”
    “買菜去了，我哥上班。”林朝龍吊兒郎當的說：“猴子，當哥的也給你拜個年，你也得給哥哥發個紅包才行。”
    “龍哥，你可是拿工資的人了！”
    林朝龍沒好氣地說：“我哪來的工資！你發給我呀？我們隻有進入省隊才有工資發。”
    孫正非故作小氣地掏出一張大鈔，可憐巴巴地說：“那你也不能揩我的油呀！老弟可是窮苦人家。”
    “你這是打發叫化子呀喲！兩張。”林朝龍心裏樂開了花，表麵上卻故作不屑。
    沈漢江一愣，難道我是叫化子嗎？
    “要不要！”孫正非虎目一瞪，作收回狀。
    林朝龍手如閃電，大鈔瞬間易手。
    “如果打發叫化子都需要這種大鈔，那我也去當叫化子得了！”孫正非又掏出一張大鈔夾在指間盤旋，戲弄道。
    林朝龍瞬間將其沒收，笑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過完年，你來林州擺頓酒，我介紹兩個散打教練給你認識，讓你見識見識實戰搏擊。”
    “龍哥啊！你想要老弟請客就直說，那散打還有師父教的拳法厲害？”孫正非竊喜，故意調侃。
    “切！我爹教你的都是些花架子，實戰還是散打靠得住。”
    “哪個在說老子的拳法是花架子！”這時，林伯提著菜拉門而入。
    孫正非趕緊起身，送上新年祝福。
    ......
    “黃姨，提前給你們拜個年來了。”李平安沒在家，望著應聲開門的黃玉蘭，孫正非靦腆得像個孩子似的。
    “進來坐，你媽媽身體還好吧？”
    “還好，今年我們就在工地上過年。”李家一塵不染，孫正非踮著腳走路，小心翼翼。
    李平安的兒子從書房裏探出身子，禮貌地打著招呼，孫正非輕放禮品，掏出一個小紅包給他。
    李鈺不敢收，望著母親，黃玉蘭則責怪孫正非講禮性，花錢大手大腳，孫正非趕緊將紅包塞給少年，送上新年祝福，而後一陣風似的溜了！
    隨後，孫正非提著個禮品袋子，大搖大擺走進工會辦公室，客客氣氣完成母親囑咐的光榮任務。
    送禮真累！告別笑眯眯的熊主席，孫正非躡手躡腳找到書記辦公室，房門趟開！周東來正在伏案疾書，孫正非尋得個機會，敲著門恭敬的輕喊一聲周書記。
    “耶！你回來了，快進來坐。”周東來眼睛一亮，起身招手。
    “周書記，我給您帶了點野味回來，您住哪裏？我現在給您提過去。”孫正非麻利地獻上一支煙，直入主題。
    周東來一看時間，大手一揮，“走，下班。”
    一路之上，周東來對精神夥子的工作生活，以及學習情況做了詳細了解，並諄諄教誨，再一次讓孫正非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
    孫正非人小鬼大，對送禮之道無師自通。他請周東來先行回家，等了一小會兒後，將車開到周家樓下，提著幾個禮品袋子做賊似的竄上樓，孫正非記得領導特別喜歡吃野味，就送了個雙份。
    周家大門趟開著，孫正非不想進屋打擾，就將禮物輕放到屋裏，大聲告辭。
    “哎！你吃了飯再走呀，飯都煮起了！”周東來套著個圍擋，拿著鍋兒走了出來，一個可愛的圓臉女生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我不吃了，提前祝您及家人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完成了最棘手的送禮任務，孫正非輕鬆百倍。
    “你這個寶崽，提這麽多東西來幹嘛？你給我提回去！”望著出乎意料的重禮，周東來生了氣，吼道。
    孫正非傻傻訕笑，溜得更快了，小女生也在笑，她被父親的語氣給逗笑了。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非常奇妙，周東來與孫正非沒打過幾次交道，卻讓孫正非感受到了父親般的溫暖，他內心深處居然生出做周東來幹兒子的念頭。
    但是，周東來是工程處書記，若做了他的幹兒子，那不就成了趨炎附勢，沒有骨氣的小人？為此，孫正非硬生生扼止了這種想法，等到周東來退休，再作考慮。
    給領導送禮就是拍馬屁，令一些人嗤之以鼻。來之前，孫正非猶豫再三，才決定拜訪，因為周東來衣著樸素，沒有官架子，他在蹲點之時，天天早出晚歸，一身汗一身泥，相當敬業；而且周東來口才極好，他開大會發言從來不用發言稿，脫口就來，而且條理清晰，令人信服。
    這次送禮，是對領導能力的一種敬意，一種認可，並沒有什麽利己之意。要不然，單位上這麽多領導，他怎麽就偏偏給沒有什麽關聯的周東來拜年；要不然，他可以順勢留在周家吃飯，進而多多親近領導。
    打鐵還需自身硬，凡事得憑真本事。孫正非長吐一口濁氣，輕鬆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