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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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個月之後,夫子給了我一張紙,還是悄悄給的那種。
我便打開看,《檄英王雞》。那一刻,無數的情緒湧上心頭。
也許,終此一生,我無法再見到那個十八歲風華正茂的少年。他快死了,溺水而死。
而我,也許還是改變不了什麽曆史。
不過,看夫子方才的神情,王勃應該還不曾獲罪。
他的表情明顯是羨慕加上不解。
這篇《檄英王雞》說不定還是王勃囑咐他讓他給我一份的。
羨慕王勃年紀輕輕的好文筆,不解他怎麽就掛懷上我這麽個小宮女了。甚至,我還不如一般的宮女高貴。
然而,都到我這裏了,估計王勃很快便得離開了。
我來到書案旁,把《檄英王雞》抄了一份,這麽好的文章,得藏一份。
其實,不論是《檄英王雞》還是《滕王閣序》其實都是駢文。
駢文的功底是非常華麗,在漢代是鼎盛時期。初唐時期也有不少詩人寫過駢文。
用文學的角度而言,駢文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文學題材,因為駢文往往寫不出什麽很深入的東西,甚至不會認真地去描繪,隻是一味地堆砌華麗的詞句。
然而,作為一個不怎麽專業的文學愛好者,我還是很喜歡駢文的。駢文格式工整,而且引經據典。
也正是這份熱愛,我是背得下整篇《滕王閣序》的。隻是,還是沒能救得下年輕的王勃。
而我肯定是一定要寫出很優秀的駢文的,因為上官婉兒除了詩寫得很好之外,駢文也是寫得很好的。
關鍵是,如果是別人的,我尚且還可以背上幾首,可婉兒的詩歌也好,駢文也罷,我根本就背不得。
也就是說,我隻能自己寫。
詩歌也好,駢文也好,我都是背過很多的。詩歌有全唐詩,駢文再怎麽也有《阿房宮賦》。但是,我不能用。
不是因為什麽時間問題,隻要不背初唐那幾位,我基本都能用,大李杜小李杜都是可以用的。
他們中最大的那位是李白,我掛的時候,他才幾歲。
我就是不能用。因為,那不是我的作品,也不是婉兒的作品。
這個人生是我的也好,婉兒的也罷,已經不甚重要。
可我,絕對不可以幹涉別人的人生。
想想,李白喝酒喝得起勁,一覺起來發現寫了首跟前人一模一樣的詩歌,這多不好啊!
再想想,杜牧好不容易去趟阿房宮,結果發現再難超越《阿房宮賦》了,這可怎麽辦啊?
再加上,我要寫的,是上官婉兒的處境,而不是旁人的處境。
雖然說,也確實難學。
好在,我還是有幾分家學淵源在的。習藝館和母親這兩邊,都是我需要好好學的。
而今,我白天工作完來習藝館,晚上再由母親來教我上官家的文化。
過了那麽幾天,我居然又見到了王勃。
不過這一次,不在習藝館了,在掖庭門口。
我沒想過他居然會來掖庭這種地方。
他不如第一麵那樣的風華正茂,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站在那裏站了很久,就像丟了魂一樣。
好久才吐出一句話,“勃愧對小娘子也。”
也是,憑他的聰慧,而今恐怕也該猜出來我的意思了。
“此事非郎君之責也。”
我是真心這麽覺得的。
隻是,我也不便在此指責李治。
畢竟,他也沒怪過李治。
在他的筆下,他之後也會寫到:“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
其實,他又何嚐不是在描繪自己的處境呢?他想說的是,他是能臣,而李治也是好君主。
因為,他確實不能理解李治為什麽要貶他。
其實也沒什麽原因,不過伴君如伴虎,他碰巧踩雷了而已。
權謀和宮鬥,其實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都是拚了命地用才智來換取更高的地位。
我們就此別過。
隻是,從此之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一代神童,可惜沒有長成他想要的模樣。
我看著王勃撐著傘離開,平揖。
難得地,母親向我打聽這是誰。
“絳州龍門王勃。”
母親點點頭,神色中帶著一分倨傲。
她確實也是聽說過的。
不過,比起當初偌大的上官家族,自然是看不上這種小門第的。
畢竟,隋唐科舉製度讓一大批平民得以入仕。然而,魏晉南北朝的門閥政治還是對隋唐製度有影響的。
從隋朝的楊家再到唐朝的李家,都是以前的門閥,可以追溯到很早很早之前的。
不隻是皇帝,其實在朝堂之上,大部分的還是大門第的人為主。
而我們上官家,確實也算得上一個大家族。
然而,因為皇命而沒落了。
這其實也是門閥走向沒落的表現。
而今,我也是上官家正統的獨苗苗了。我應該還是有個未曾謀麵的哥哥的,隻是也已經死了。
不過,王勃的門第雖然一般,可他們這三代都還是很厲害的。尤其是王勃,神童一枚,可惜英年早逝。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居然還有後續。
我居然就這麽遇見了沛王李賢,在習藝館。
他和李弘是一起來的。
我偷偷瞧見李弘又去找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我自然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我就跑到那邊去偷看。
兩位公主神情淡淡。她們對李弘的感情確實也是複雜的,是同一個父親膝下的兒女,可母親又相互對立。
這可能就是皇家最為普遍的一種關係,又是親人,又是仇人。
正當我準備離開,便看到了一個少年郎在我後麵。臉蛋極為青澀,可是神情之中隻有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衣著華貴,雖不是明黃,但是也應該是個皇子。應該要麽是李賢要麽是李顯。李旦還太小。
不過,現在的我,還不應該跟這些皇子們扯上關係。
我想趕緊逃之夭夭。
隻是,出於禮節,我還是習慣性地行禮了。然後,才開始逃跑。
不料,少年卻叫住了我,“小娘子請留步!”
我隻得停下,畢竟身份地位在那,“郎君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