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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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妼垂眸看了眼鄭大運,  悠悠地道:“起來!去給哀家沏壺新茶來,  要明前茶。”
    “奴才遵旨!”已經跪到雙膝麻木的鄭大運感恩戴德地從地上爬起來,  將冊子放到一旁,挽起袖子去了正廳旁的茶房。
    鄭大運剛走萬妼就小跑幾步拿起冊子翻了翻。這冊子有劃改過的痕跡,  不是終冊,  遞給皇上之前還會校對謄寫。萬妼本來想趁鄭大運離開,  拿筆在冊子上多加幾點朱家沒有的東西,等遞到皇上麵前物不對賬,  那鄭大運要麽自個兒想辦法把東西補上,  要麽就等著被發落!
    萬妼想收拾誰很少這麽費勁過,一般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問題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她在宮外,又沒帶幾個人。狗急了還跳牆呢!要是下旨把這太監罰重了,這太監豁出去和她拚命,吃虧的是她。先在宮外小整,  等回宮再大治。
    朱家被抄的東西都登記過了,  帳麵有劃改過的痕跡說明也已經核對過,想要物不對賬,  要麽往賬麵上加東西,要麽想辦法讓東西變少。見帳麵下不了手,  萬妼隻能打起東西的主意來。
    鄭大運去茶房還沒回來,  他人生地不熟的找茶葉就得半天,  茶房裏沸了半天的水也不敢用,  給太後娘娘的茶必須用新水新茶。鄭大運跟著唐懷禮混了這些年,  察言觀色是不差的,  他知道太後娘娘瞧他不順眼,要是眼下伺候娘娘出了半點差錯,娘娘絕對會借機發作。
    正廳裏,萬妼合上鄭大運的冊子走回上座端端坐下,低聲吩咐姚喜道:“呆會兒哀家說要看看朱家被抄之物,你機靈點兒,趁機偷點東西。能偷多少偷多少!”
    姚喜抬手抹掉鼻尖的冷汗,不解地問道:“娘娘要奴才偷國丈府的東西?”娘娘瘋了,這裏的東西都是要入國庫的,她就是再缺錢再貪財也不敢打這些東西的主意啊!姚喜像是被嚇到了,忽然覺得身子有些冷,抱著肩輕輕打了個哆嗦。
    鄭大運隨時可能端茶進來,萬妼點頭道:“事兒要是敗露了有哀家頂著,事兒要是成了所偷之物就當哀家賞你的。”
    出事有娘娘頂著?偷多少全是她的?姚喜的眼睛亮了起來。錢多不壓身啊!
    可是她又擔心這是太後娘娘給她挖的新坑。娘娘讓她下馬車與胡同口的侍衛交涉之事,現在細想起來就有股濃濃的坑味,但願是她想多了。
    不過她真的覺得剛才如果逃了,娘娘很可能會掏出手銃遠程結果了她。手銃的射程有多遠她不知道,但娘娘的槍法有多準,她在昨夜摔倒的那刻是親眼見識過的。
    姚喜趕緊搖頭,這種要命的事兒她不做。
    萬妼快被姚喜氣死了,抗旨對姚喜來說簡直成了家常便飯。她一定是作孽太多,老天爺不想收走她為禍天上,才讓不聽使喚的姚喜來折磨她。
    而她還心疼姚喜被人欺負受了委屈,費心費力地想幫她出氣。“讓你偷就偷,廢什麽話!”萬妼狠狠瞪了姚喜一眼,她看姚喜嚇得直打哆嗦,又有些心軟地道:“算了。看你慫成這樣哀家也不敢指望你什麽。”
    等她回宮有的是法子收拾鄭大運,不必急於一時。
    姚喜沒聽清太後娘娘說了什麽。她伸手一摸額頭,出了好多汗,可是身子又冷得發抖。
    “你怎麽了?”萬妼看姚喜臉色有些難看,本來以為是讓偷東西給孩子嚇的,可是她改了主意後姚喜的臉色不僅不見好,反倒越來越難看了。
    “奴才沒事。”姚喜強打著精神道,話剛說完就兩眼一閉朝地上栽了下去。
    萬妼眼疾手快,一個右跨步張開雙臂接住了險些從椅子上栽到地上的姚喜。“姚喜?”喚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看姚喜又暈了過去,萬妼心裏緊張起來。
    她想試試姚喜有沒有發燒,手快摸到姚喜額頭時忽然停住了——姚喜的額頭上全是一粒一粒的汗。萬妼雖然喜歡姚喜,但該嫌棄的還是嫌棄,她把姚喜扶到椅子上坐好,掏出帕子擦幹淨額頭上的汗後,才將掌心放上了額頭。
    不燙。但是冰得嚇人。
    此時鄭大運端著茶盤回來了,進來就發現姚喜暈倒在椅子上。哪怕知道姚喜已經是太後娘娘的人了,鄭大運還是忍不住擔心,或許是始終求而不得的緣故,他對姚喜難得地長情。
    “奴才背姚公公出去。”鄭大運將茶盤放到高腳案上焦急地道。屋裏除了不省人事的姚喜,隻有太後娘娘和他,總不可能是太後娘娘把姚喜帶回馬車上?
    “哀家的人也是你能碰的?”萬妼瞪了鄭大運一眼,話裏有話地道。說完把帳冊放在姚喜懷裏,故作輕鬆地橫抱起姚喜,出了正廳往大門走去。
    姚喜這丫頭看起來又小又瘦的,怎麽這麽重?昨夜在宮裏抱的時候明明覺得沒這麽沉啊!難道是姚喜午吃太多了?萬妼緊咬著牙,挺直了背,抱著姚喜艱難地往馬車走。
    她就算不想讓鄭大運碰姚喜,也可以叫兩個朱府的丫鬟抬姚喜出去的。可是鄭大運神色焦急地說要背姚喜出去的那一瞬間,她就是想把姚喜抱進懷裏告訴所有人,這人是她的,誰都碰不得。
    沒走兩步萬妼就後悔了。剛才太衝動了啊!
    可是人都抱起來了,鄭大運就在身後看著,她要是現在半道放下姚喜命別人來幫忙,又實在很沒有麵子。
    鄭大運跟在太後娘娘的身後,對娘娘佩服得五體投地。娘娘看起來柔弱,沒想到臂力如此深厚,抱起姚喜輕而易舉不說,走路都不帶喘的。
    萬妼其實眼睛都累花了,不過在自尊心的驅使下,硬扛著到了停在門口的馬車前。丫鬟打扮的宮女趕緊搬來腳凳撩開簾子,伺候太後娘娘上了車。萬妼抱著姚喜輕輕坐下,累得扒著車壁喘成了狗。
    萬妼真的從來沒有做過這麽費力氣的事!也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但娘娘是個場麵人。背地裏喘成狗,人前依然霸氣不減。她勻了勻氣,掀開簾子冷冷地對出門恭送她的鄭大運道:“回去,別耽誤了差事。”
    說完放下了簾子對驅車的太監道:“回宮!快馬加鞭。”又吩咐宮女道:“玉兒,進了宮城你馬上去太醫院請傅太醫進宮。”
    “奴婢遵旨。”宮女坐在車頭,隔著簾子回話道。
    吩咐完後,萬妼低頭看了眼懷裏緊閉著眼一臉安詳的姚喜。她聽不到姚喜呼吸的聲音,也看不到她胸前有任何起伏的痕跡。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姚喜不是暈了,而是……死了。她緊張地捉起姚喜的手,把指尖放在她的手腕上,脈搏還在跳動,可是很微弱很微弱。
    姚喜變成這樣其實都怪她。
    昨夜摔倒是被她推的,今日去井邊衝涼也是被她挑逗的,最不該的是,她明知姚喜著了涼還帶她出宮看熱鬧。結果朱向昌的家底讓她失望了,又被那個叫鄭大運的太監給惡心了,什麽,還讓姚喜的病情加重了。
    萬妼輕輕撫摸著姚喜冰涼的小臉,喃喃地道:“你說過要伺候哀家一輩子的,要是敢就這麽死了,哀家就把你葬在景靈宮的廢墟上,讓那些鬼娘娘天天嚇你。”
    看姚喜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反應,萬妼忽然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馬車跑得很快,車內也搖晃得厲害。
    萬妼將姚喜緊緊護在懷裏,下巴抵著她冰涼的額頭低聲道:“哀家已經失去太多在乎的人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
    傅太醫一大把年紀了,在隆宜公主的宮門外下了轎,跑著去的太後娘娘宮裏。
    救人為上,傅太醫被宮女領進寢殿後沒顧得上給太後娘娘行禮,先上前替姚喜診治。
    他上次以為姚喜是太監,直接把的脈。知道姚喜是姑娘家後,這次就隔著帕子把的脈。“怎麽病得這樣重了……”傅太醫皺起了眉頭。他昨夜才進宮看過姚喜,明明沒有大礙的啊!
    萬妼在一旁解釋道:“這孩子去井邊淋了幾桶涼水。可能出宮時又吹了點風?”
    “唉!”傅太醫歎氣道:“姚姑娘也太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好在娘娘及時召微臣進宮,這病是急病,半點拖不得的。”說完打開醫箱給姚喜的頭頂施針。
    萬妼眼看著長長的灸針一根接一根地插進姚喜的腦袋裏,心揪著的疼,嘴唇也被咬得發白。
    施完針得過至少一刻鍾才能拔出來。傅太醫趁著這空當囑咐太後娘娘道:“姚姑娘是寒氣攻心,以後每日除了益氣補血粥,還需喝烏頭湯調理。微臣施過針後過幾個時辰應該就會醒了。等姚姑娘醒了,請娘娘命人將這瓶藥酒塗抹在姑娘腹部,每日早晚各一次,塗抹藥酒時掌心用力,有熱氣方止。”
    “哀家記住了。”萬妼接過藥酒,心疼地問道:“她腦袋裏的針還不能拔嗎?”
    傅太醫搖了搖頭。
    “對了。這孩子以前被人下過兩次迷藥,腦子被藥壞了。有辦法治嗎?”萬妼認真問道。
    傅太醫又搖了搖頭道:“姚姑娘腦子沒問題。”
    拔完針後傅太醫就離開了,姚喜還睡著,萬妼忽然想起鄭大運的事來。
    她走出寢殿問一個伺候多年的宮女道:“哀家記得錦衣衛指揮史曹越是個好男風的?”
    宮女一頭霧水:“是……”
    那個鄭大運色膽包天敢把姚喜壓身下,她就讓鄭大運被人壓身下。“傳哀家的密旨,讓曹越把那個鄭大運辦了!”怕宮女太單純聽不懂辦的意思,萬妼又補充道:“讓曹越把鄭大運睡了。”
    宮女嚇得張大了嘴。她畢竟不像芫茜姑姑,被太後娘娘的奇葩問題屢次刷新過下限。
    “奴婢遵旨。”宮女不敢多問,羞紅著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