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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冉拉下遮光板，把背包放到胸前雙手抱著，調整了一個座椅，準備睡一覺。這幾天她有輕微焦慮症狀，睡眠並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咖啡因的關係，她努力把思維放緩，沉入黑暗中也沒有絲毫睡意。
    她翻了一個身，把背包舉過頭，用沉重的書本壓住臉，像在眼前砌了一堵牆。
    “睡不著？”展飛星在用平板看電影，明明是文藝片，但以他現在的心情完全代入不進去，不如跟梁冉說說話來得有意思。
    梁冉拿開背包，認命了。朝展飛星點了下頭。
    “是不是考前焦慮？”展飛星代入梁冉的身份：高三考生。天呐，多麽沉重又重要的時刻！想他以前也是考試前怕得要死，怎麽也睡不著，還差點錯過了考試時間。
    梁冉心理方麵書籍看得多，對比了一下書上的“考前焦慮”症狀，搖了搖頭，覺得應該不是。
    口是心非啊，這小丫頭還挺驕傲的，應該是覺得有點丟人吧？展飛星覺得自己已經看破了她的偽裝。用新發現的交流方式跟她說“你是不是覺得壓力有點大？明明很困卻怎麽也睡不著？昨天還記得的古文今天偏偏怎麽都想不起來了？恨不得再翻一次書？”
    梁冉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感染，聽得很認真。但……“前兩個有，後兩個沒有”梁冉認真答。
    後兩個嗎？展飛星思考時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可自己考試那會兒真的是後兩個症狀比較嚴重啊，難度她的焦慮層次更深？考不好會跳樓的那種？展飛星覺得事情有點大條了，梁冉怎麽這麽古怪！萬一她真的因為考不好跳樓了，發現她焦慮症狀的自己是不是也算殺人凶手？
    明明機艙裏溫度宜人，展飛星卻嚇出了一身汗。思考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我說萬一哈，萬一考不好，你會怎麽辦？”
    梁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考不好嗎？這個倒是沒想過……”
    展飛星崩潰：“那你到底在焦慮什麽啊？”
    這次梁冉也沉默許久，展飛星以為她不會答了，喝了口水才聽到她的聲音。
    “考場人很多……我不太習慣太多人……”梁冉說話時沒有看任何人，仿佛被她臆想中的場景給困住了一般，輕輕地打了個顫。
    展飛星的心也隨著她抖了抖。伸手拿過小毯子，替她搭在了腿上。兩人一時又陷入沉默。
    展飛星拿出手機，猶豫良久，才在百度上輸入：社交恐懼。
    他一條一條仔細瀏覽下來，想起她最開始對劇組人員的抵觸，尤其不喜歡別人的碰觸，總是找僻靜的角落自己呆著，說話永遠不超過兩個字……
    她是病了嗎。
    展飛星有些無法想象，劇組那麽吵的環境，她是怎麽克服這種恐懼還要學習的？
    身邊的少女好像完全忘了剛剛的話題，整理著身上的小毯子，把背包放在胸前重新抱住。那是個下意識防備的姿式。
    展飛星像被什麽卡住了喉嚨，啞著聲音說“你聽說過……社交恐懼嗎？”
    啊，梁冉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還能發現她的社交恐懼？略有些驚訝的說“你發現了？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其實一點也不明顯，她僅僅像是個性格比較孤僻的少女而已。展飛星不敢說自己剛剛上網查了，隻得說：“呃，其實也還好……”
    梁冉點頭讚同：“我經過兩年的治療，現在恢複了很多了，已經是正常人了。”她在正常人三個字上落了重音，像是要說服展飛星。
    許是覺得自己的話份量不夠，她想了想又說“ptsd症狀也好了很多……至於社交障礙我的精神科醫生建議我目前采用脫敏療法，我覺得挺有用。”
    展飛星完全沒接觸過心理學，對這些名詞完全摸不著頭腦，但他直覺這話很重要，直接記了下來準備偷偷查一下。梁冉完全沒有一絲向別人泄露病情的難堪，是不是指他對梁冉而言，已經不再是陌生人了？
    梁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學習過大量有關心理學書籍，從自我認知的角度來看，完全不認為自己是個病人。她從來不對人掩飾自己的病情，這是她整個人最坦蕩也最尖利的部份，她不知道對方會以何種態度來麵對自己這個“病人”，像中學老師一樣，尷尬地勸慰一下嗎？還是像梁冰一樣，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不提一個字？像梁雪一樣，說她抗不住打擊，生來就太脆弱了？
    展飛星：“……”他真的沒聽懂啊……那什麽脫敏療法跟脫毛有關係嗎？
    梁冉微妙地期待著，她想聽到展飛星說點不一樣的。就像他這個人，被塑料袋糊一臉也能罵出聲來的衝勁，跟她那麽不同，跟太多人都不同了。想知道他會怎麽說。
    展飛星見她一直盯著自己，有點慌。
    已知：她有社交障礙。她病好得差不多了。她采用脫毛……啊不，脫敏療法……
    她老看著我幹什麽啊？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我不懂啊？？？？！！！！！！！
    良久，展飛星調整出一幅我理解了的表情，淡定地說：“哦，好了就行，那以後就能一起出去玩了。”
    梁冉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她發現總能被展飛星搞到無話可說。但心裏居然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智障或許根本想不到太多吧，高等動物對低等動物要保持憐愛，因為不知哪天低等動物就自己蠢死了。
    展飛星觀察梁冉，發現她又恢複了冷若冰霜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來到底高不高興，但又不敢再搭話了，怕她再說出什麽自己搞不懂的……
    飛機就在展飛星的忐忑中安全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