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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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六十
小高真的死了,他的瞳孔慢慢放大,他的臉殘留著一種至死都難以相信的驚訝,在剛才的打鬥,過道裏有一隻燈泡被打爛,另一隻被碰撞後不停地閃著,使馮一神懷裏的屍體,以及這狹窄的過道顯得更恐怖。 vw
慕千成沒有再湊去,也沒有說一句話,這倒不是因為他怕,或是驚訝於劇變。
而是對於驗屍馮一神本應該他在行,更重要在於現在死得是一個犯了重罪的警察,他不願意趟這渾水,畢竟他有要事在身,而且這一次算他想多事,馮一神也不會讓他介入。
過道裏好像連空氣都靜止了,直到馮一神檢查完小高的耳朵嘴巴鼻子,最後慢慢合他的眼睛。
毒,絕對是毒,隻不過這種毒不常見,至少要專業鑒定的人才能鑒別出來。
張警官一個立正,我立刻接受檢查。
馮一神倒不客氣,點了點頭,畢竟剛才最可能對小高下毒的是跟他打鬥的人。
馮一神讓車長作為監督,親自動手檢查了張警官身是否藏有什麽能夠下毒的器具,過了一會,他停手了,歎氣道:看來是因為事情敗露,又見走投無路,這小子氣急敗壞之下,吞下了早藏在嘴裏的毒藥。
是這樣嗎慕千成側著腦袋,我想想應該也隻能是這樣。
馮一神拍了拍慕千成的肩膀,小慕,這次多虧有你,日後等我們回了北平,我才請你吃頓好的,現在我們得先下車,在附近的省城檢驗好屍體,再等總局消息,隻能在此別過。
什麽話,都沒幫忙,還把犯人逼急了,給馮叔添麻煩,日後在北平定當再聚。
馮一神揮了揮手,幾個列車員幫忙把兩具屍體搬下了火車,他們了來接的警車,慢慢去遠了。
在一輪汽笛聲後,火車又緩緩動了起來,但一種肅穆始終籠罩著特等包廂,大家除了吃飯都很少再出來,連隔壁的小鬼都少了吵鬧。慕千成的心情也不見得有多明快,好在有傅韻蘭可以和他說說話。
可惜這車走走停停的,快進入河北境內時,又要大家換另一趟車,軍閥混戰,故意令鐵軌不相通,在這裏慕千成跟傅韻蘭分別了,她說要去看望一個老同學,不過給慕千成留了自己在北京的地址,說好等慕千成安頓以後,相約共遊長城。
北平確實不同於海,慕千成一下火車,已能感受到它的古老與宏偉。雖然北方時局風雨飄搖,但千古帝都的威嚴卻雄風猶在。
下車後,慕千成發現接他的人早已在等著。一個穿著油亮的皮大衣,與餘信年紀相若的老頭,據說也是張鳳的老傭人,張鳳出錢讓他在北平幹起了生意,近兩年也混得風生水起。
雖然才剛剛認識,但慕千成倒是喜歡這個陳老板。至少他不會像餘信那樣帶著一種職業的笑,該笑時他自會笑的,該爭論時算對著他這個舊主子拜托的朋友,他也不會客氣,得爭個麵紅耳熱。隻不過他不像一般的老北京,好像對於時局一點都不感興趣。
慕千成暫時落腳在他家,那是一座很古老也很舒適的四合院。院有一棵梧桐樹,估計算三個慕千成都別想合抱得住,但慕千成偏偏很喜歡抱抱它,他還跟陳老板說,整個院子裏最值錢的是這棵榕樹,所謂有容乃大,是說有榕的人生意才能做得大,當然這解釋是他胡謅的。
東陵可非同一般,畢竟是帝王陵寢,況且據說現在正有國軍駐紮在那,慕千成自不會衝動,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衝動,而且永興來了電報,說不久也會北,到時再商量如何行動。
所以慕千成也閑著,他知道永興必有後手,張家在北平定然也有不少人脈。
他的心是閑的,但腳卻很累,無論誰進入了一座如同博物館般的城市,都會有看不盡的地方。首當其衝,當然要拜訪一下故宮,自馮玉祥請走了溥儀,建立博物館算起,已有七八個年頭了,故宮的華麗反而正襯托出物是人非的傷感。
不過怎麽好玩的景致,都不及一封短短的來信,讓慕千成來得高興。
清秀的字跡,又帶著淡淡的剛毅,傅韻蘭的來信。慕千成按照她留的地址給她寫了一封信,沒想到幾天後收到回音。
慕君安好常思北國苦地,不及江南秀氣,更不及那大洋彼岸的洋樓林立,君適應否但細略起來,此也有它無窮的好去處,想約君共遊八達嶺
慕千成已沒有再看下去,緊握著信,也不知道心裏怎麽是高興。
北風呼呼,今年冷得特別早,慕千成雖然沒有在北方住過,不過也知道一般來說北京不會這麽快下雪的。
但茫茫飛雪天,漫步在長城,不是更有一番風景
長城遊人並不多,兩人的靴子踩在磚石發出的聲音清晰可聞,好像是在奏著一陣和諧的曲調。傅韻蘭穿著一身白毛衣,白色的氈帽,隻有鞋子是黑的,雪落在她的肩,她好像已跟雪融在了一起。
她的頭發既柔順又烏黑,若說她身有頭發還要烏黑油亮的隻有那長長的眼睫毛,此時她眨了眨如此的睫毛,慕先生
嗯。慕千成回過神,點了點頭。
是不是我擋住了你觀雪的視線,你怎麽老往我臉看
慕千成尷尬了,把頭轉向別處。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說出來,我胖擋著是擋著。她嫣然一笑,裝腔作勢往旁邊躲,她的笑像是讓風雪也受不住,遠處的樹的積雪不停地抖落著。
慕千成長舒了口氣,北國風光便是如此,難怪人們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他故意說點別的來掩飾自己的臉紅。
但我算是到了長城,也永遠成了不了好漢。傅韻蘭眨了眨眼睛。
誰說的,我知道這世有女漢子。
哦,願聞其詳。
我有一個美國朋友叫伊維爾,當然這應該是個假名。
她是個女好漢
不,他是個男的,好漢是她的女友,梅吉爾小姐。
傅韻蘭顯得很感興趣,不插嘴了。
伊維爾本職是力學工程師,後來對古董起了興趣,最後卻成個有名的黑市古董商人和盜墓專家。我看他雖然有點怕死,但有一次別人問他,你這樣打擾那些死人,不怕他們來找你算賬。他嗬嗬一笑,拿了張照片出來,我隨身帶著它,若是鬼來找我麻煩,給他們看看,我想連鬼看了都怕。
那是什麽東西
據說那是她女朋友早剛起來,還沒有化妝的照片。後來這話不知怎麽傳到她女朋友那,我隔天吃午飯時碰見了伊維爾,哇,他那樣子像是剛打完拳一樣。
傅韻蘭捂嘴一笑,騙人啦,不會是慕先生為逗笑我,編出來的,世真有這麽凶的女人。
真的,隻不過你不凶,當然不知道世有些女孩多凶,尤其是那些外國的女郎。
我也會懲罰人的,隻不過我懲罰人很輕,不會讓人疼。
你用不著懲罰人的,隻要你開開口,誰會不聽你話。
慕先生不正經,口甜舌滑。不過你真是見多識廣,我看你在車,推理分析頭頭是道,應該不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事,有沒有什麽驚險的能跟我分享一下。傅韻蘭微笑看著慕千成,她的笑令夕陽都有所失色。
你想聽怎樣的案子。
最好是驚險詭秘的
好,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尼斯湖在哪嗎
國外,歐洲。
慕千成搖了搖頭,你這樣的回答根本是耍賴,具體一點。
傅韻蘭拖著下巴,好,我具體一點,我知道尼斯湖一定不在尼斯。
你這麽確定。
當然。因為尼斯湖若真在法國尼斯,你根本不會問我這問題。
你真聰明。
不是我聰明,而是慕先生,你問的問題有點
她沒有把笨字說出口,因為慕千成已開始在講他的故事。
尼斯湖在英國,在蘇格蘭的大峽穀裏麵,遠眺起來像是在裂縫蹦出來的一片小綠葉,但坐在船裏蕩在湖,卻發現這小葉子其實一點也不小的。
幕千成扶著船舷站了起來,一陣冷風吹過,他不覺得打了幾個寒顫,後悔沒有聽博斯卡納的話,多穿一件毛外套。
博斯卡納是一個帥氣又迷人的年人,留著一頭金短發,長著一張娃娃臉,說一口標準的英語,在英國各地和歐陸已多次成功舉辦這種夏令營式的教育活動,在貴族教育精神和人類潛意識研究方麵頗有名氣。
他正在船頭,帶著十幾個參與這次活動,年齡分布在四到五歲的小貴族們唱英國牧羊人的老調。
慕千成又打了一個噴嚏,來,小帥哥,喝一口可以禦寒。一個留著長胡子,穿著名牌西服的年男子,給慕千成遞來了一杯透著酒精味的飲料。
他看起來像是俄國人,不過卻是一個地道的英國人,是這裏一個孩子的父親,約翰遜伯爵。聽說他是去了土耳其經商後,開始熱愛起東方化,熱衷於帶近東色彩的打扮。
慕千成擺了擺手,謝謝你,先生,不過現在好像不太合適。
現在正合適,這是禦寒特效藥,我稱它為人體石油。
慕千成笑了,勉強喝了一口,豎起了拇指,英國有這麽嗆的酒看來我這東方出產的內燃機,受不了你們的石油。
伏特加。不過是英國工廠製造的。約翰遜說完大笑了起來,對於英國的東西,他好像永遠都是那麽的自豪。
約翰遜旁邊坐著一位打扮得體入流的女士,她身,哪怕是脖子的絲巾據說都出自於倫敦的名牌手藝人之手,對於機器製造出來的東西她從來都是嗤之以鼻,雖然她的夫家是英國機器和化工業的寡頭。
史蒂芬夫人,約翰遜是這麽稱呼他的。
她雖然顯得冷漠高傲,但對人還是很有禮,一種她們自己稱為英國淑女式的典範。不過她好像對於博斯卡納的搭檔很不滿意,也不知道是不認可那個女老師並不純正的英語,還是因為她自己更年輕誘人。
隨同的還有另一位家長,一個瘦高的男人,他一直在船倉內,看著孩子門在接受波斯卡納的課程。
瓦切夫斯基,一個波蘭裔的英國人,真正的沉默寡言,約翰遜說他是因為不是純正的貴族,所以不好意思跟他們搭話,但慕千成倒更覺得這個第一代發跡的波蘭人是不願與這些是世家子弟為伍。
這倒要說說為什麽慕千成也會在這艘船。
原來他在旅行期間,受一位朋友所托,給一位在紐卡斯爾的富商子弟補習數學,這孩子本也應參加這次以獨立為主題的訓練營,不過臨出發前,卻得了急性流感來不了,但慕千成則還是趁著機會前來一遊。
博斯卡納讓孩子們坐下後,快步走向了船尾,他拉著那個女老師的手向大家介紹道:來自約翰尼斯堡大學的艾斯卡娃女士。她對於幼兒教育有很深的造詣,盼望各位多給他提些意見。
本來臉色不是特別好看的史蒂芬立刻不高興了起來,德國人,德國人,怎麽偏偏有個德國人在船。他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博斯卡納微笑了起來,太太是在開玩笑,標準的英國式玩笑。他前一步親吻史蒂芬的手背,能夠邀請尊貴的太太和巴卡洛家族的繼承人來我們的課程是我們的榮幸。
他這句話看來倒是挺受夫人的讚同。
待夫人走進船廠後,博斯卡納低聲向艾斯卡娃致歉,別介意,他的哥哥,他心高貴的騎士,是一個師長,在英德戰爭被德國人打死了,所以他始終有點芥蒂。
他所說的英德戰爭是後世稱為的一戰,英法俄的協約國集團和以德奧匈帝國為首的同盟國之間四年的血戰,不但造成重大傷亡,也令不同民族間的敵視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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