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王佐之才真王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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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興漢!
天子雖然年幼,雷霆之怒卻也不是荀彧和荀攸可以硬扛的。
二人稽首於地,紋絲不動。
劉辯一通挑撥離間和大餅之後,胸口也有些起伏,方才最後幾句話已是聲色俱厲。
此刻,他深呼吸後,靜靜的看著跪地的荀彧和荀攸,等待著這兩位的選擇。
漢時士大夫的觀念,奉行的其實是二元君主觀。
如荀攸和荀彧,根本就不是劉辯提拔的,他們的君也就不是劉辯。
劉辯此舉,也就是在逼兩人表態,奉他為君,或者“回家”。
隻有奉他為君,才會盡心盡力。
夜間的涼風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荀攸輕輕拉了一下荀彧。
兩人齊聲道“君權天授,士人高潔,攸(彧)原本漢臣,自當竭力效忠陛下,敢有二心,死無葬身之地。”
“平身。”
劉辯淡淡開口,待二人起身,再次問道“文若何以治國,方能複昭宣中興?”
同樣的問題,這時的荀彧就認真多了。
畢竟宣室內燭光明亮,窗外斧影閃爍,而他們已經決定從心效忠天子
“陛下若要革除弊政,難矣!”
“何以見得?”
“如今生民塗炭,而豪族富足,陛下若要革除弊政,當用酷法。
然若用酷法,則社稷動蕩,輕則遍地叛亂,重則新朝再現。”
荀彧歎息道。
新朝就是王莽建立的朝代。
王莽其實用的也是酷法。
劉辯也知道此刻荀彧終於拋開表麵上的東西,開始說本質了,於是暗暗揮了揮手。
隨即,宣室外響起陣陣輕微的腳步聲。
左都侯張汛,對右都侯於禁說道“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
國家也是,想殺人,某這一隊兵還不夠嗎,沒得勞你的大駕。”
“放肆!”
右都侯於禁冷哼一聲,“國家的手段,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
張都侯若再如此,休怪某上奏折。”
說完,大步離去。
看著於禁的背影,張汛不由得氣結“俺好心和你說話,你娘的裝啥正經!”
當然,這些小細節,荀彧和荀攸並不知道
現在的荀彧還在進策“袁賊若登高一呼,雖然不說天下響應,但勢必會造成關隘阻塞。
如此以來,荊州、青州、兗州、豫州、徐州和揚州的錢糧賦稅,可就到不了雒陽了。”
這一句話,就說的劉辯頭皮發麻,他還沒有想的這麽細致。
雒陽的富足,那是要靠天下供養的,現在財路一斷,他這大軍都沒法養。
大家沒法養怎麽辦?
恍然間,劉辯似乎明白董卓為什麽要劫掠富戶,為什麽要盜墓挖墳
荀攸皺眉道“這個,隻是最壞的情形!”
劉辯一臉肯定的看向荀彧,道“我們就要做最壞的打算。”
“即便這件事情不發生,國家的燃眉之急也是錢糧。
如今田地多在豪強大族手中,列侯遍地,能收上來的賦稅不多,但天下叛亂卻又多如牛毛。
州郡要平亂,就要耗費大量錢糧,不要中樞支持已是難得,哪裏還有餘力供應朝廷。
黃巾動亂,人口銳減,荒田遍地,民生凋敝。
流民要生活,或從賊寇,或投豪強。
使得國家社稷錢糧不足。
錢糧不足,則牢直不繼,牢直不繼則軍心不穩。軍心不穩,則動亂四起。
動亂越多,則越缺錢糧。
各地都要錢糧,國家若要平叛,則隻能增加賦稅。
但增加的稅賦又隻能在黔首上攤牌,閭左黎庶本就大量流失,如此一來壓迫更甚,隻會增加更多的動亂。”
荀彧繼續說道,他口齒伶俐,吐字清晰,邏輯合理。
荀攸已經開始在擦額頭了,他多關注軍事、策略,對民生這一塊的了解,委實不如荀彧。
“不能從豪強大族那裏攤派錢糧麽?”荀攸問道。
荀彧則是冷笑回應“平叛還要仰仗他們的力量,他們不從牢直中克扣軍餉已屬難得,你還要他們出錢?”
“這”
荀攸又擦了擦額頭。
“文若還有何良策?”
劉辯聽的連連頷首,這才是王佐之才,要懂得社會運轉的基本法則,而不是隻會空談文章的坐客。
荀彧行禮道“此時雖然缺錢,但卻要降低稅賦才可。
一些動亂,隻要不傷及根本,不需理會。
若是州郡的豪強大族受創深了,他們自會出錢出力,安定一方。
另外,還要國家以身作則,把私產拿出來供於社稷,待中央強盛,再許之以利,則天下自服。”
劉辯“”
從這一個對策上來,誰說荀彧是老實人,他跟誰急。
荀彧的意思很簡單,反正這些稅賦我也收不到,幹脆讓利於民。
至於地方上的動亂,我就躺平和地方豪強大族比爛。
豪強大族的利益受損,對朝廷失望後,自然會組織宗族力量,出錢出力對抗叛賊。
等到朝廷在天子的帶領下,捐獻私產,再度強大後,恩威並施,自可收伏那些豪強大族。
另外一方麵,因為要對抗叛賊,豪強大族肯定要不顧朝廷的法令,盤剝周邊。
到時候,朝廷就可以輕易的站在道德高點,去譴責這些豪強大族不守法度,趁機邀買民心。
果真壞的都是臣子,一把手都是好的
“文若此議,甚好,甚好!”劉辯的眼神中,已經閃爍出愛的火花
曆史上曹操剛剛見到荀彧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被折服
“臣議,當此乾坤輪轉之機,當免口賦、減算賦,增加田賦,以告示天下。”
口賦和算賦就是人頭稅,田賦則是田稅。
豪強大族隱匿人口,是為了減少繳納口賦和算賦。
而這些人心甘情願被豪強大族隱匿和驅使,也是為了逃避口賦和算賦。
如果當減免口賦、算賦,增加田賦,自然會有一些被隱匿的人口出現。
畢竟豪強大族隱匿的人口,基本算是奴仆一般的存在。
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做奴仆。
“今夜,當與文若秉燭夜談。”
荀彧的這一建議,已經觸及了根本。
牽涉到稅賦改革,則必須慎之又慎。
見劉辯聽的入迷,荀彧繼續說道“黃巾動亂,人口銳減,荒田遍地,民生凋敝。
若要民富國強,則要有人,而口賦,便是增加人口的利器。
文景之治時,口賦一年收二十文,七歲至十四歲孩童征之。
孝武皇帝時升至二十三文錢,改三歲至十四歲征之。
又有底層吏員上下其手,使得民難以生。
百姓生子大減,尤其貧寒家庭甚至生而殺之,或溺死,或拋於野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