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蓮子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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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清早的雲深寺已經傳來令人舒心的鍾聲。
    赤芍在門外探著頭,一雙眼睛發出細碎的光澤:“清塵……清塵……”
    清塵眉頭微不可察地擰了起來,走過去聲音冷著開口:“施主。”
    赤芍瞧見他的神情,生怕他多想,連忙解釋道:“清塵,住持說我可以住在這裏休息幾日。”
    清塵聞言神色減緩,雙手合十,語氣還是一貫的冷淡:“施主找小僧是有何事?”
    赤芍倚靠著門框,低頭絞著手指語氣可憐兮兮:“我從小無父無母,還沒有好名字,今日得見你,所以,想讓你幫我取一個。”
    靜默許久,清塵原本擰著的眉頭緩緩散開來,語氣也沒有方才的淡漠道:“施主可去找住持,小僧對於名字一事,著實不通。”
    “不要,我就要你……”赤芍聲音慢慢低了下來道:“你的佛不是說,萬法緣生,皆係緣分,你與我不算嘛?”
    清塵聞言,睫毛一顫,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幾瞬後才收回目光。
    那雙眼睛仿若春日裏還未融化的雪,他躬身語氣輕飄飄的:“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
    “對對對!”赤芍如小雞啄米一樣晃動頭。
    他沒說話,眼睛毫不避諱盯著她,半晌緩緩啟口:“蓮子清如水,便喚清如?”
    “清如,清如,好聽!”
    她眼睛一亮,念叨了幾遍,越叫越歡喜,眉眼彎彎,傾身抱住了他:“清塵,我很喜歡!”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腦子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推開她,閉著眼睛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清如眉目含笑,瞳光流轉:“我以後就叫清如了。”
    翌日清晨,霧氣彌漫。
    清塵剛推開門,麵前就有一個人,身著一襲緋紅的衣服安安靜靜坐在石階上,雙手撐著下巴,抬頭望著朦朧的天。
    聽見開門聲,她一臉驚喜地轉過頭來:“清塵,早啊!”
    清塵不為所動,麵無表情的邁出門檻,雙手合十道:“施主。”
    清如站起來,撇了撇嘴,叉著腰不滿說道:“我有名字了,我叫清如,你取的!”
    她很喜歡這個名字,昨日因為有了名字高興了一宿沒睡著。
    清塵無聲點了點頭,算是同她打招呼了,便往廚房走去。
    青韻見他走進來招了招手,刻意壓低了聲音八卦道:“師兄,那個姑娘是誰啊?”
    清塵盛了一碗粥才漫不經心開口:“何人?”
    青韻微揚下巴,目光深沉:“那個紅衣姑娘!”
    “不認識。”
    青韻受挫咬了一口饅頭。
    自家這師兄真的是除了宣講經文,要不然就是做法事的路上,著實無趣。
    他喝了一口粥繼續嘟囔道:“也不知道那個姑娘叫什麽?”
    清塵坐下微微抿唇,雙目微凜,聲音還是一貫的冷:“清如。”
    青韻聞言眉頭一挑,衝著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說道:“師兄你還說,你還說不知道,名字都知道了!”
    清塵將目光從門口那一抹紅衣掃過,微皺著眉,不為所動開口:“課業做完嗎?”
    “……”
    清如不需要食用餐食,無聊的坐在大殿外,眼睛轉來轉去,鬱悶歎了口氣,手指在地上寫著字:“唉,清塵,清塵,”
    他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樣透著清冷,不染塵埃。
    可憐她這小半輩子都困在雲深寺之中,遇到的漂亮的男子本就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還偏偏是個清心寡欲,一心隻愛大殿上的佛。
    清如停下手,抬頭望了望天,嘴角苦澀一笑:“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種感受是現在的感受嗎?”
    她不懂這些情感,隻知道清塵每日的細心照顧,她想對這個和尚很好很好。
    煩歸煩,今日難得有清塵的講佛,她還是要聽上一聽的。
    早早選了一個比較靠門邊的隱秘位置,清塵還沒有來,她百無聊賴的卷著自己的發梢。
    旁邊一個衣著富貴的婦人,虔誠地跪坐在她旁邊好奇道:“姑娘也是來聽講佛的?這清塵法師怎的以前沒有聽說過。”
    清如馬上放下手,點了點頭,小臉一臉認真道:“清塵法師的佛理高深著呢,還經常雲遊四海,體悟眾生苦。”
    她可是日日夜夜跟著清塵的,佛家經典,她早倒背如流,對於佛理雖算不上精通,也算是有半桶水。
    婦人睜開眼和藹一笑道:“這樣啊,我常年來這廟裏禮佛,卻不識得清塵法師,原來是這般緣故啊。”
    清如抬眸觀了一眼大殿的佛像輕聲細語:“嗯嗯,據說今日原本是另一位的,結果突然病了,主持就讓清塵法師頂替了。”
    婦人笑著點了點頭提醒道:“姑娘要開始了。”
    清如咬著嘴唇,眼波盈盈望著前麵:“嗯。”
    她也不說話了,神情也嚴肅認真起來。
    她可得給清塵留下一個好印象!
    清塵眼神淡漠的坐在在最前麵,聲音淺淡:“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隻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眾所知識……”
    清如眼眸一動,《佛說阿彌陀經》,這個她熟悉啊! 那會天天聽清塵擱那裏念叨,以至於她現在睡覺,伴著他的佛經聲音才睡得安穩。
    她原本聽的認真,盯著前麵的人,不知不覺思緒突然飄了。
    腦子裏全是他的一顰一笑,不,他似乎不太笑,那張淡漠,波瀾不驚的臉,似乎出現的情緒極少,甚至話也不多。
    清塵對她說的最多一句話就是:“阿彌陀佛。”
    清塵低頭翻動經書之時,目光落在角落一處停頓了一瞬,慢慢開口講解。
    “姑娘,這法師講的當真不錯,我瞧見你,都聽入迷了,難得還有年輕人愛這個的,你是不知道我兒子……”
    清如一臉錯愕,慢慢回過神來,臉上掛著一抹笑意:“額,是嗎,許是清塵法師講的太引人入勝了……”
    清塵剛剛說了什麽?
    她聽的入迷?
    那倒沒有。
    鬼知道自己,剛剛想什麽去了。
    清如揉了揉肩膀,往外走去,外麵已是夕陽西下,飛鳥歸巢,霞光布滿西山,她一時間看的愣住了,良久輕聲吐出一句無厘頭的話:“歸鳥有巢,霞光萬丈。”
    “盛世太平。”
    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旁邊遞入她的耳朵。清如驚愕側頭,垂眸不語。
    兩人站立,對著遠山,皆無言。
    沒想到,他居然懂她心意的。
    這一刻仿佛精神世界慢慢融合了,她感覺,她似乎和他又近了一步……
    清如已經在寺裏“住了”半個多月,今日是準備找清塵喝茶的,她前前後後尋了個遍都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問到青韻方才得知,清塵一大早便下山了,說是半年才能回來,沒想到還沒有來得及同他道別,他就已經離開了。
    清如有些失落的立在禪房門前,最後轉身下了山。
    寺廟一間禪房。
    一襲袈裟的住持,滿眼慈愛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了許久開口道:“你若是想好了,便去,此去萬望……”住持頓了頓,動了動嘴化為一聲歎息。
    跪下那人緩緩抬起頭來,一臉的淡然道:“師父,不悟本性,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
    主持點了點頭,欣慰道:“你是為師最出色的徒弟,也從未讓我失望,但如今寺外暗潮洶湧,不知何時傳來尋找神劍的消息…”
    住持枯枝般的手從坐著蒲團前方按了一下,蒲團右邊的地磚突然翹了許多,將磚移開從裏麵取出一個錦盒。
    打開錦盒,裏麵放著一柄約摸食指長的劍,看不出與尋常的劍有什麽區別,但住持還是小心翼翼運轉靈力托舉著小劍輕聲說:“不愧是火靈劍,可惜了雲深寺受不住。”
    清塵垂眸,唇角劃過苦笑:“師父,雲深寺或許當有此劫,但我定會保全雲深寺上下!”
    住持認真端詳著他,抬手將火靈劍牽引到他的麵前,良久開口:“孩子,苦了你了…”
    若是以前私藏靈劍於雲深寺沒什麽大事,但是如今幾方勢力都在爭奪,尚有能人能尋找到靈劍的大致方向。
    不是說雲深寺守不住,而是無法以全寺的生命去守護這把劍。
    當然住持也不甘心將此劍隨意贈予,若是好人也罷,若是為了奪取力量造成禍端,雲深寺上下無法承受這個代價。
    清塵抬手將靈劍收下,指尖一點點泛熱,唇角卻漸漸變冷。
    咚!咚!咚!
    “弟子多謝師父成全。”
    嘎吱!
    禪房的門從裏麵打開,一雙手帶上鬥笠,看著關上的門沉默了許久,眼神之中帶著堅定,悄然從後門離開了寺廟。
    清如獨自下了山,一時間不知道去哪裏找清塵,畢竟問青韻,他是一問三不知,隻知道被住持派下山遊曆去了,往北邊。
    清如徑直往北邊而去。
    期間遇到了許多江湖上人拿著紙尋找著什麽東西,看著圖紙,她似乎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她忍受不了大半年都見不到清塵,畢竟從她到寺廟,就沒有離開過他。
    “大娘,你見到過一個俊俏的僧人沒有?”
    大娘認真想了想擺了擺手道:“姑娘,沒有見過。”
    清如點了點頭一臉失落地,唇角勉強挽了個笑道:“好的,多謝大娘。”
    清如都不知道自己問了多少人了,她已經找了清塵三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悵然若失地準備繼續走下去問,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小娘子,一個人呐!”
    一群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其中一個人徑直走向清如,抖了抖衣服,吹了一聲輕佻的口哨:“小娘子別害怕啊,哥哥會好好疼你的。”
    清如後退了一步,眼底閃過一抹寒光,沉聲道:“放開你的爪子!”
    這就是書本子裏的紈絝嘛?
    她袖中的手暗動,她可是花精,雖然功力不高,但是小小自保還是可以的!
    他們是找死!
    正欲動手,轉念一想不行。清塵知道了怎麽辦,他肯定不會理她的,她可不能因為這幾個雜碎,髒了自己的手。
    就在她思慮的時候,一個人橫空出來,俊郎的麵容染上了一層寒霜,白衣隨風微微浮動。一腳踹在紈絝胸口,幾息之間將那群人收拾在地。
    “姑娘受驚了。”
    來人一襲白衣,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書生氣息,聲音溫潤。
    清如腦海浮現出一句話,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莫不過如此。
    她款款行禮,抿了抿唇,露出淺淺的笑:“多謝公子相救。”
    白衣男子嘴角上揚看著她擺了擺手:“舉手之勞,姑娘何故一人在此,這幾個人可是這裏有名的混混。”
    她抬眸看向那群紈絝離去的方向,開口道:“我是尋人途徑到此。”
    男子點了點頭熱情說道“在下白雲峰,不遠處白府便是在下的家,若是姑娘想找人,在下可以幫姑娘找。”
    清如連忙搖了搖頭,謝絕道:“多謝白公子好意,接下來還是我自己尋找吧。”
    清塵說過的,盡量不要麻煩別人。
    天色漸沉,僅有一絲落日餘暉映在天邊。
    白雲峰極力挽留道:“如今天色已晚,姑娘你一個人行走,難免會遇見壞人,可去我家住一晚,明日再尋找也不遲。”
    清如抬眼望了望天,正在猶豫不決找客棧的時候,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身著翠綠色衣裳,梳著雙丫髻綴著一朵淺綠色絹花從遠處小跑過來行了禮:“少爺,老爺剛剛尋您呢。”
    白雲峰點了點頭,對那女子吩咐道:“翠兒,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將她安住在盈風軒,定要好生招待,她可是本少爺的貴客!”
    待他吩咐完了,對著清如歉意一笑:“先委屈姑娘了,白某還有要事需先行一步。”
    清如抬起的手,還沒有說出口的拒絕便被安排了。
    這人真熱心腸。
    翠兒看出她的心緒,解釋道:“小姐您莫怕,我家少爺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好人呢,翠兒這就帶您去白府的盈風軒。”
    清如雖然感覺麻煩別人不太好,但這白公子未免太熱情了些,想到明日便離開了,索性也不想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白府,裏麵亭台樓榭,種著各種各樣花。
    她看著比雲深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府邸,卻沒來由想念著那間禪房。
    盈風軒。
    “小姐,前麵就是了。”
    翠兒指著前麵隱在竹林之中的院子,一條羊腸小道蜿蜿蜒蜒,走近才瞧見,種上了不少蘭花。
    清如不由暗想,茂林修竹,蘭花繞院,想來白公子倒真是個風雅之人了。
    翠兒將她引進院子裏道:“小姐,您住這裏,等會有人來照顧小姐的,夫人剛剛叫我回去回話呢,翠兒便先告退了。”
    清如默默點了點頭,認真打量了一下,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便隨意坐在院子裏。
    月光似柔紗鋪在地上,斑駁竹影落在紗上。
    清如抬頭盯著月光,眨了眨眼睛呢喃:清塵現在這會兒,肯定入坐念經吧。”
    他是一個作息極為規律的人。
    一陣微風,帶著點點幽香,清如用力吸了一口嘟囔了一嘴:“什麽味道,還挺香的。”
    “哐當!”
    清如徑直倒了下去。
    隱在竹林的翠兒興奮地朝身邊的人邀功道:“少爺,她倒了!”
    這才瞧見翠兒身邊隱著一個人,那人一襲白衣,正是白日遇到的白家少爺白雲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