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落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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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未遲側著頭望著他,即使那雙眸子已經無法視物,沐澤仍然能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
沐澤發愣的張口,又不知道如何說,最後化為一聲歎息。
若是沒有遇到鬱未遲,那些塵封在歲月裏的人和事,他想也不會去提及。
鬱未遲雖然眼盲,心卻不盲,拉著他的衣袖,如同一隻遺棄的小狗般的小心翼翼。
他已經尋找先生整整一甲子。
一甲子啊,多漫長。
立在一旁的程江籬雖然一臉疑惑,但卻猜測的七七八八。
“這裏不適合聊天,換一個地方吧?”
這四周都是臨仙局的人,論安全自然是無法說的,但沐澤的身份絕不能讓他們知道。
他實在無法將這種不確定性放在他們身上。
他賭不起。
鬱未遲摸索著將竹杖握在手裏,敲打了幾下道:“先生你們隨我來。”
說著杵著竹杖往前走去,他並未敲打,顯然這條路他經常走。
蜿蜒曲折的山路,程江籬發現他們居然從山洞底部穿到另一座山,麵前這座山格外的險峻。
鬱未遲不急不緩走著,突然頓了一下,臉上連眼角眉梢都是笑:“先生,當年受您庇佑的人,大多數都還在呢,他們也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您。”
沐澤抬了抬眸,嘴角扯了一個苦澀的笑,他何德何能值得他們如此。
一路上程江籬無言,目光落在那雙一貫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裏麵帶著濕潤。
很快,隨著鬱未遲的七拐八拐,幾人看見一棵大桑樹長在路口中間,樹枝幾乎遮擋所有的路。
隻見鬱未遲從衣袖裏掏出一塊玉牌,淩空對著桑樹樹幹一放,伴隨著一陣波動,樹枝突然移動出現一條路。
鬱未遲握著竹杖 臉上掛著驕傲,慢慢開口解釋:“這是當年先生您留下的一個陣法,後來我們附加許多陣法,如今沒有令牌,誰也找不到入口,很安全。”
沐澤看出陣法的陣眼,運轉的便是當年他教給鬱未遲的千麵陣。
所謂千麵陣,陣法萬象,隻有一個真正的出入口。
這個陣法還是當年師父讓他必學的一個陣法,說是萬一哪一天被欺負,就可以用千麵陣自保,造化弄人,沒想到陰差陽錯保護了他值得守護的人。
行走沒多久,周圍的景物發生變化。
他們好像走到一個峽穀,兩邊生長著許多靈草,甚至偶爾還有幾個小精靈飛過。
路的兩旁開著許許多多的花,不遠處有一個湖泊,湖泊旁邊錯落搭建著幾棟房子。
鬱未遲剛靠近湖水,就有幾個人突然出現,站在他麵前,一臉尊敬:“鬱師,您回來了啊?”
隨著那人的一句話,四麵八方出現幾十個人,有小孩,也有成年人。
鬱未遲見此連忙拉過沐澤的手,對著眾人興奮道:“我終於找到我們主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忙跪地道:“恭迎主上歸來!”
!!!
沐澤一臉震驚,好家夥,這麽大陣仗?
他連忙擺了擺手:“你們快起來!”
鬱未遲鬆開他的手,也如他們行禮,言語之中帶著興奮:“先生,這些人是落山道的後人,您認識的人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
落山道。
程江籬立在遠處,嘴角微微,看了沐澤一眼,很有深意的一眼,然後垂下頭,眼裏有些欣慰。
落山道,他在陳家的書房看見過關於這個組織的資料。
這修仙界上說的上一件大事的還有一個人。
沐一陽。
當年在修仙界天才般的存在,現在仍然流傳著關於他砍傷大蛇奪得人參的佳話。
當時還沒有設立臨仙局,落山道是沐一陽一手創立,相當於臨仙局的前身,掌管修仙界是非曲直。
而後沒多久,傳出沐一陽身死的消息,落山道因為沐一陽身死,導致內部四分五裂,甚至連沐一陽身前功法也據為己有。
當時落山道的骨幹,大多成為如今修仙界上舉重若輕的人物。
沐澤連忙扶起鬱未遲,皺了皺眉說道:“何故行如此大禮?”
鬱未遲倔強的搖了搖頭:“對於我們來說找回主上是最重要的事!”
這是他們的執念。
他們深處青山之中,蟄伏一甲子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尋回他們的主上。
就在沐澤推脫的時候,從山口往這邊飛快掠過來幾個人。
那幾個人無一例外的愣住,都沒敢上前邁一步。
為首的那一個人,率先快步走過去,緊緊盯著那雙眸子,眼淚瞬間掉落。
他哽咽著緊盯著他,手止不住的顫抖:“主上,真的是您。”
男人胡亂抹去淚水,卻越抹越多:“你的容貌雖然變很多,但這雙眼睛,我至死也不會忘記。”
沐澤看著他,又看見靠近的幾人,梗著喉嚨,艱難開口:“你們還活著,活著就好~”
當年那一戰,他以身守護落山道,沒想到最關鍵的時候,落山道出現叛徒,給他下了毒。
他以中毒之身,血戰當時幾個門派長老,身受重傷。
鬱未遲握著竹杖,輕輕敲了敲痛哭流涕的男人:“老夏,主上回來是好事,痛哭流涕是什麽事。”
他雖這般說老夏,其實暗地裏比他更激動。
那叫老夏的,嘴裏嗯嗯的答應,淚水卻怎麽也控製不住。
隻有他們知道,這一甲子是怎樣的艱難尋找。
當時沐一陽身死的消息傳到落山道的時候,分為兩派,一派是不相信沐一陽會死,一定要找到他,另一派則是樹倒猢猻散。
今日的陽光很暖,沐澤整個人都格外愉悅。
他坐在水潭旁的一塊大石上,慵懶的看著遠處的小精靈幻化成小孩,正提著籃子摘花。
程江籬踏上石頭,坐在他旁邊道:“很少看見你這麽開心。”
他望著太陽,微眯著眼睛:“是嗎?或許是因為,今天陽光很好。”
程江籬淡淡一笑,也不揭穿他,而是也如他一樣,將腿放下,時不時晃蕩晃蕩腿。
沐澤盯著水麵半晌,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呢。”
程江籬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一碧如洗,一隻飛鳥劃過一條線沒入林中。
他拿起一塊小石頭,投入水中,語氣一貫淡淡:“你說,我一直都在聽,你不說,我也不會問。”
誰沒有幾個秘密呢?
沐澤哈哈而笑,指尖凝結起一團靈氣道:“那我準備說了,你準備好了嗎?”
他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隨時。”
那團靈氣被他丟在水裏,碰巧炸暈一條魚。
程江籬眉梢一挑,看著那條魚翻著肚皮。
他淡淡一笑,雙手做枕,躺在石頭上,等待他的故事。
沐澤見他這個動作,緩緩收腿,抱腿側視著他:“你這麽聰明,估計也猜到我就是沐一陽。”
程江籬望著天空,點了點頭:“這個不難猜。”
一陣微風吹過,吹起湖麵漣漪,吹起他的長發。
沐澤也學著他的動作躺下,低聲道:“落山道的事你也聽聞過,而其中傳我身死,也不算假。”
他嘴角揚起一抹嘲意:“彼時我年輕氣盛,覺得自己創立大名鼎鼎的落山道,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我是有點飄。”
“嗬嗬,後來我為了救人,去往祁連山腹地深處,尋找百年人參,像那種藥都是有守護獸的,我遇到那條即將化蛟的大蛇,蛇口奪食又豈容易呐。”
“我和他纏鬥許久,突然發現自己的靈力流失的很快,最後重傷那條大蛇,”他頓了一下,抬起手似是想摸什麽。
“我發現我中毒了,剛剛奪得的人參還沒有去救人,自己已經成為甕中鱉。”
他緩緩放下手,側頭看見那雙淡漠的眸子裏情緒複雜,更多的是心疼。
沐澤釋然一笑:“那是一場惡戰,幾個大家族該來的都來了,門主,長老,甚至看見自己曾經的兄弟。”
說到兄弟兩個字,他嘴角的嘲笑更甚,仿佛說的不是他一樣。
“老程呀,你知道嘛,他們殺我的理由是什麽嗎?”
程江籬坐起身來,認真看著他,望了他許久:“懷璧其罪。”
他們這一路走來,沐澤身上展現的東西,於修仙界來說都是罕見的。
單單他腰間那塊墨翠便值得那些人痛下殺手。
沐澤抬手搔了搔頭,語氣平淡:“是啊,當時不明白。這些東西沒想到引來殺身之禍。也怪我不聽師父的話,過於張揚。”
又是冗長的沉默,程江籬緩緩開口:“你現在身體還好嗎?”
程江籬感覺自己的心驀地開一扇窗,寒風肆虐的吹進去,連手腳都帶著涼意。
他聽鬱未遲簡單描述過那日大戰。
寥寥數語便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沐澤聞言微愣,似乎沒有人會關注他是否痊愈。
他對上那雙熾熱的眸子,連忙別過頭悠悠說:“算是好吧,是師父留下的一抹神識救了我。”
沐澤覺得程江籬今天太奇怪,那雙眸子的情緒讓他不敢直視。
他低著頭歎了口氣說道:“你別操心,我早好了,真的!”
程江籬無奈搖了搖頭:“然後呢?”
然後呢?
沐澤低著頭輕笑兩聲:“我回過一趟落山道,那裏已經不是落山道,而是當年參與追殺我的一個小門派。”
“是不是覺得挺諷刺的,我也覺得……”
沐澤緩緩站起來,立在石頭上,那條炸暈的魚已經蘇醒翻過來。
“我用五十年,和過去和解。”
“又用十年與自己和解。”
他側身衝他溫和一笑:“程江籬,幸會。”
說著抬步淩空而走,沒走幾步,轉過身來:“我說真的,程江籬,幸會。”
或許沒有遇到他,他還是日複一日的開著花店,將自己和往事,都關在那一扇門內。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湖麵,閃爍著光亮。
程江籬站在湖麵一旁的房子裏,幾個小精靈正背著一背簍的花,準備給整個屋子都插上花。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聲音脆生生的:“漂亮哥哥,你能幫我插在上麵嗎?”
程江籬神色有些不敢置信,見她確實叫的是他,緩緩蹲下身,將她抱起,聲音也溫柔許多:“插吧。”
小女孩絲毫不怕生,拿起一束花,插了進去:“漂亮哥哥,你是怎麽認識主上的呀?”
程江籬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認識沐澤,已經很多年。
他想了想:“不打不相識。”
女孩眨著漂亮的大眼睛,一臉懵懂:“那肯定是主上打贏了漂亮哥哥,未遲哥哥說主上可厲害了,他能守護我們。”
程江籬將她緩緩放下來,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當然,你家主上很厲害的。”
“呐!”小女孩將一束花遞給他,嘴角掛著甜甜的笑:“漂亮哥哥也厲害!”
程江籬眉眼都溫柔下來,接過她的花,將其中開的最好看的一朵,插入女孩的發間:“你也很厲害。”
小女孩衝他開心一笑,邁著小短腿往旁邊跑去。
沐澤帶著鬱未遲走過來,就看見程江籬未收回去的笑意,嘖嘖了兩聲:“沒想到程總吃這一套。”
程江籬未接他的話,而是問道:“爵床那邊解釋了嗎?”
“自然解釋過,不過李家溝最近丟孩子嚴重啊,甚至都往李家溝為中心蔓延。”
他皺了皺眉,李家溝無故丟失孩子,實在匪夷所思。
臨仙局不是沒有查過原因,但是一無所獲。
站在一旁的鬱未遲似是想起什麽道:“李家溝?這個名字倒是耳熟。”
沐澤見他知道這個地方,眼前一亮:“你去過?”
鬱未遲想了想,認真點了點頭:“主上,您知道的,眼盲的人對周邊其他的東西都難免更敏感,我曾去過李家溝,在那裏聞到過一股味道,準確來說,不屬於修士的味道。”
不是修士的味道?
難道是……
程江籬也聽明白弦外之音,無外乎就是人和妖,連臨仙局都不能攻破這個案件,那隻有一個答案。
妖。
李家溝存在妖。
沐澤內心有些疑惑,按理來說,李家溝他是親自去過的,根本沒有什麽妖族的氣息,但現在的事實就是,真的有妖族作祟。
幾人頓時沉默幾瞬。
良久程江籬,猶豫開口:“還有一種可能,是修仙界的人。當然也不排除人妖合作。”
哎!沐澤哎了一聲:“你說與那個清白小院合作的那個人會不會也是妖?”
畢竟痋術流傳下來的資料很少,但是那女人使用痋術卻十分熟練。
程江籬立在一旁,安靜了下來,思索著幾件事之間的關聯。
眉頭緊蹙著卻也沒有什麽發現。
沐澤輕歎:“看來明天我們需要再去一趟李家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