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北地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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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北安州。

    灤河之畔,已新設有一處帳落。

    這處營寨的設立,卻與北安州殘破的城牆互為犄角,看似散漫,實則壕溝又深又寬,寨牆也是且高且硬。箭樓之上,著皮甲戴氈帽的胡卒挎弓而立,隻是警惕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大營中,大隊的騎兵奔馳而過,其間號令約束,卻竟比耶律阿保機的營中都要一絲不苟,全然看不出來這是一處漠北大營。

    位設大營正中的望樓上,一道身影迎風而立。

    因時至四月,漠北的冰雪已然終於止住,但刺骨的寒風卻還夾著細雨,直剌剌的刮來。這望樓上的英武美婦人,便下意識輕輕蹙了蹙眉。

    她裹著一領鑲黑狐裘的披風,裏內露出了半身軟甲,戴著一頂漠北式樣的白貂絨氈帽,站在木欄邊一言不發。

    猶如此,眾人亦能探查到她身上那股雍容華貴,儀態端莊,卻又不失殺伐果斷的氣勢。

    這美婦人,倒要比男兒還更有英武之氣。

    此時,一鼻高眸深,臉側有淡紫刺青的女子登上了望樓,此人身材倒顯婀娜,但一頭墨發中,卻有蠍子骨作成頭飾,頗有股邪惡氣息。

    但她對美婦人卻極為恭敬,恰登上望樓,便單膝而跪,叉手行禮道:“稟王後,大軍已征集完畢,隻待你的號令,就可起兵。”

    “可。”

    述裏朵淡聲應了,一對美目卻依然看向南麵,單手負於身後,細思不語。

    作為這漠北王後的近衛,世裏奇香又兼為漠北奇人異士之統領,素認自己多有計略,但偏偏這般多年來,還是猜不透王後的心思,遂隻能詫異的垂著頭,不敢起身。

    直到片刻後,述裏朵才虛掩著美眸,淡淡道:“大王那邊,已有三日沒有信使回返了。”

    世裏奇香心下一驚,但思忖過後,隻是笑道:“王後何必多憂,古北口已被大王取下,且留有人馬駐守,豈能有差池?奴猜測,理應是連日大雨,以致道路難行,才耽擱了信使回返。”

    說罷,她又安慰道:“單隻是古北口距北安州,已有兩百餘裏的行程,大王直搗漁陽而下,又拉開了幾百裏的路程,想必信使跑死了馬也來不及及時趕回……”

    但還未等她說完,述裏朵已突然折身望來,厲聲道:“軍機大事,豈能有‘猜測’一詞?”

    世裏奇香霎時心懼,全然不敢再反駁,當即重重叩首。

    “奴即刻遣一波人馬南下!”

    “不。”

    述裏朵把著濕漉漉的木欄,沉吟了下,道:“中原的奇人異士輩出,不可輕視。此次入關良機,半點馬虎也犯不得。你下去,讓遙輦弟弟領人跑一趟,替本後看看――”

    “古北口,可是有異動。”

    “奴,遵令。”世裏奇香此時已是正色,匆匆而下。

    不多時,營中馬蹄聲大作,奔馬而去。

    草原之上,曠野的一望無際,灤河暢流無阻,卻在視野盡頭,悄然掩在雨霧之中。

    述裏朵便輕輕敲著木欄。

    “迷霧之後,到底藏著什麽……”

    ――――――

    幽州,節度使府。

    更漏夜寒,小院外已有火光映起,院中,卻是漸漸變得黑暗。

    堂中,劉仁恭雙手發顫,卻是半天也穿不好衣裳。此時,他的襠下濕漉漉的,但他並沒有心思顧忌什麽體麵,顫抖著手將一件件衣服往身上套。

    事實上,養尊處優的許多年,他穿衣的姿勢已然笨拙了起來。平時關在這小院中,他也沒機會再穿這些頗具威儀的官袍。

    “道長,助節帥更衣。”

    階下,蕭硯並不著急,向著同樣戰戰兢兢的老道抬了抬下巴。

    後者實際上有些功力傍身,但上官雲闕早已將他收拾了一頓,如今在蕭硯手中,隻得老老實實的。

    老道不敢不應,疾步走進堂中,尷尬的抓起了官袍。

    “節帥。”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人麵麵相覷,皆是默不作聲。

    劉仁恭被囚後,卻也知道這道士再次投入了劉守光門下,實則本不想給他什麽好臉色,但如今兩人可謂是同病相憐,且還是故人,而今共處一室,唯有兩眼淚汪汪。

    院中,蕭硯淋著這細雨,體外內力蒸騰,已將雨粒盡數逼開。

    前來送飯的衙兵蜷縮在角落裏,卻是被淋成了落湯雞,極顯狼狽。

    除此之外,他的頸間還蔓延有烏黑的煞氣。

    “李小喜,人在何處?”

    蕭硯拿開食盒的蓋子,執起筷子便吃,但奈何這節度使府對劉仁恭實在過於苛刻,夥食不怎麽美味,遂又落下了筷子。

    兩具已發白的死屍就在身邊,那衙兵幹著嗓子,低聲應道:“小人一直在後府,並不知李將軍動向……”

    “今日城內城外信卒來來往往,汝等可知何事?”

    見蕭硯仍隻是一臉平靜的詢問,衙兵終於有些承受不住心理壓力了,帶著些許哭腔道:“大俠,小人真是位卑,確實不知李將軍那等人的大事啊。小人隻是個送飯的,大俠何苦為難小人……”

    “倒還把消息瞞住了。”蕭硯沒理他,自語了一聲,而後將手指豎在嘴前,輕聲道:“小聲點,莫要驚動了這劍上的神仙。”

    那柄桃木劍就放在他手側,其上血跡已被衝刷幹淨,但不知怎的,抬眼望去,隻覺上頭偏偏滲出了幾縷殺氣。

    衙兵恐懼不已,拚命捂著嘴,不敢再發出聲響。

    但就在此時,小院的高牆之外,忽地傳來了甲葉碰撞的身影,似有數道兵卒向著這邊疾步而來。

    堂中,正在係腰帶的劉仁恭兩手一顫,腿都險些軟下去。

    老道亦是心下大驚,但臉上卻馬上閃過了一縷欣喜之色。

    那小賊子,隻怕是要插翅難逃!

    至於那衙兵,這會也兩眼一亮,而後馬上觀察蕭硯的神色。

    後者果然微微蹙眉。

    衙兵遂一不做二不休,眼睛看著院門的方向,心跳砰砰起來。

    待一道人聲響起,他甚至來不及聽清楚是什麽,便立馬躥起身,高聲呼喊:“有刺……”

    “噗呲。”

    一道詭異的波光於蕭硯指尖閃過,衙兵頸間的整片肌膚似是都瞬間一顫,繼而,他的聲音霎時啞住,而後馬上,整個胸口都幹癟了下去。

    頃刻之間,一具幹屍即倒在了地麵。

    “忘記告訴你了,這劍上的神仙,修的是邪法。”

    蕭硯拍了拍手,緩緩握住了桃木劍的劍柄。

    於他身後,劉仁恭兩人已是被嚇得嗓子發緊,半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過這三個衙兵前些時日,常常言語中羞辱劉仁恭,早已讓後者恨得牙癢癢,而今觀他們死狀,雖在驚嚇之餘,卻也暗自解恨。

    院門口,幾道著甲的衙兵按刀大步而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