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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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簌簌而落,攤在地上的積雪已能掩去腳踝,但幽州城下依然是熱火朝天的景象,或者說,是一列列流民在監工的督促下,形如走肉般運送著土石、奮力疏通著護城河……
城裏換了主政官,數十萬人都已知曉,說是是替那位汴梁的朱家皇帝代天巡狩,雖同樣在以工代賑、發放救濟糧,但許多舉措卻與那位蕭軍使大為不同,如在這種天氣下,蕭軍使多少還是會顧惜民力的,不會這般催促工期,起碼冒雪之下,也有一份熱騰騰的稀粥喝一喝。
有人說,蓋因新來的主政官是梁人,自不會顧忌他們燕人的性命。而蕭軍使卻是燕人,對待家鄉父老,怎麽也會有一份恩情存在。
雖說蕭硯是燕人的說法不知是從哪最開始傳出來的,但人人都這般說,若是追問,其雖然不能說個明白,但就是敢賭咒發誓。
“蕭軍使若不是燕人,焉能對俺們燕人這般好?不說在這寒冬給了一份活計,給俺們吃食、工錢。便是讓那些兵爺安安分分買東西給錢,又是哪個軍使能做的出來的?你是沒看見,那些跟什麽天使來的汴梁兵,買俺的冬菜就是過搶!”
“他們在俺們這買東西,像是俺們向他們上貢似的,呸,若不是劉家不爭氣,若沒有蕭軍使打了幾場硬仗,輪得到他們汴梁人在俺們這耀武揚威?那汴梁來的天使也沒把俺們燕人看在眼裏,要俺說,就該……”
“噓噓噓!想死啊?快莫說了……”
“正是,其一路從檀州回返,應是對您有些怨氣……”
說罷,又對一眾禁軍恨鐵不成鋼的喊道:“爾等還愣著做甚?還不快快擒下這廝!?”
卻見幾人完全不理他,他便是不由生怒,早就看幾人鬼鬼祟祟的和細作似的,馬上讓左右兵卒上前攔人。
他沒來由的怒氣不是無的放矢,城內有名有姓的大官,他早已認識,這般大的雪天壓根不會有人出城。再加上對於這些汴梁官員而言,若是有燕人膽敢藐視他們,那才是真正的大不敬。他們注定是要在河北任職的,當然要先把一些燕地官員打壓一番。
蕭硯夾了夾馬腹,也不需要回禮,從他們旁邊趨馬而過。
李振不由冷笑:“什麽也不做?那你欲讓我如何?你當蕭硯是誰?這廝這些時日目中無人不是一日兩日,我沒管而已,他偏偏要撞上蕭硯尋死,何必怨天尤人?誰不知此人如今聖眷正濃?十八歲的節度使,天底下獨他一人!便是此人熱血上頭把我這顆腦袋斬了,陛下那裏都能有說法!”
一支箭矢帶著巨力,驟然貫穿他的咽喉,徑直將其屍體向後帶飛了丈遠,落到了雪堆裏。
付暗冷笑一聲,複又指著那雪堆裏的屍體,怒視左右:“這鳥人在蕭軍使跟前托大,既不行禮,又在那汙蔑蕭軍使,不死何如?!”
故就算天氣越來越冷,甚而已臨近春節,每天也都會有許多人被征召,匯入城頭上,但往往也會有不少人累死、凍死在城下。
縱使是蕭硯幾人都佩了刀劍,但他們也不帶怕的,這些時日多少燕地大族子弟看見他們,還不是畢恭畢敬的?作為勝利者,汴梁的官員在幽州,天然就有一種身份優越感!
幾騎淋雪從北麵南下,見到的便是此景,漫天雪色中,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攀附在城池四麵,在腳架上、壕溝內如螞蟻般勞作著。
蕭硯淡淡點頭,了解過內情,不再問話,趨馬向城門口而去。
“呸,什麽鳥人,就沒把百姓當人看。”有不良人憤憤道。
這幕僚有些驚詫,下意識看向李振。後者則是捋了捋胡須,淡笑一聲,起身而起,麵上已掛起了和煦的笑意。
節度使府,有幕僚小聲出語,垂首站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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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勞作而生的熱氣,卻在這般的冰天雪地中,被寒風一吹就散。
事實上,縱使是他們,這會也已經反應過來了。李振與康懷英從汴梁來,這兩個幾乎是人臣之極的人物特別來此河北一趟,為了彰顯朱溫的殊榮是一回事,為了提防打壓蕭硯也是一回事。
“下官參見蕭軍使!”
有李振做靠山,他在這幽州便有底氣敢攔任何人!
“放肆!爾等燕人,可知本官乃李公門下……”
恰在這時,有小吏來報,稱蕭硯來拜見。
在這武人跋扈、讀書人性命賤如狗的時代,蕭硯真想捏死他們一堆文士,輕鬆的比踩死一隻螞蟻都簡單。更別說他們隻是李振的親信,就算是李振當麵,也需要對蕭硯客氣三分。
“不應該早就停工了嗎?”
但他的聲音剛剛喊出去,那幾個披著鬥篷的人也恰時勒馬轉來,似乎是準備向城內馳去。
寒風瑟瑟,城門內外近百人無一人敢出聲,就算那些從汴梁來的禁軍,這會也是噤聲不語,讓道行禮,更別提那些狐假虎威的文人官員了。
城下,一河北小官便被指使著過去,在這種天氣裏替人跑路,還是做這種得罪人的事,他自然是有些腹誹。
李振正埋首處理案牘,這會隻是冷笑一聲,片刻後,才漠然道:“死有餘辜,這幾日,他們借著我的名號,確實太過於目中無人了,死了就死了,省的壞我名聲。”
這下子,小官的喊聲硬生生憋住了,因為最當先的那一騎,那身影、那鬥笠下顯露出來的臉龐,怎麽看都有些讓他眼熟。
這青年的那雙眸子,怎的這般熟悉?
護衛頭子付暗一臉錯愕,不由自語發問。旁邊的幾個不良人也無人能夠回應,都隻是皺眉思索,進而看向最前麵那人的背影。
幕僚訕訕不語,有些悻悻然。
“走走走,去迎迎咱們這位歸德節度使。”
李振與康懷英都是文武中的前列,又是朱溫信重的老臣,完全能夠代替他暫時看好河北,他們兩人也有足夠的身份、能力、名氣,瓦解掉蕭硯在河北的一切根基,然後才能掌控、削弱燕地降軍,從而徹底削減河北的隱患。
城頭上,有汴梁官員看見了全過程,已是親自下城。這會眼見那河北小官也不來回話,那幾騎更是囂張的策馬入城,雖猜到這幾騎可能是河北什麽有身份的人,但仍是大喝道:“汝等何人?”
“李公,便就是如此……”
餘光裏,小官見到一個坐騎在經過他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進而在他懊悔、懼怕之際,便有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
這會眼見幾個燕地土著在那裏指手畫腳,一副隨意的樣子,當即就要遣人去盤問這幾騎是什麽來頭。(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