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畏威懷德,漠北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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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平二年,歲末,除夕。

    瀛洲,河間縣。

    就在幽州暗流湧動,燕地北麵各州鎮拚命使出手段或生亂、或渾水摸魚、火中取栗之際,在這南距幽州不過數百裏的地方,卻隻是風平浪靜。

    若是按照李振的預測,蕭硯一行人雖未過黃河,但怎麽也該抵近了滄州,卻萬萬想不到他一路向南,甫一到達瀛洲地界,就停駐不前了。

    在李振焦頭爛額,因忌憚降軍而無暇顧及年節的時候,在這河間縣的某處山莊內,卻是處處張燈結彩,人影錯落湧動,卻是人聲鼎沸一般。

    後莊園內,數百輛載著木箱的大車魚貫而入,而在一輛大車的木箱上,一不良人正眼花繚亂的統計數量,大車間則是數道不良人的身影在走動,一一清點各個木箱內的財貨。

    最往裏一側,數個不良人在雪日裏滿頭大汗,隻是不住的敲著算盤,不時把因為寒冷而凝固的毛筆尖在嘴裏一抿,又開始蘸墨奮筆疾書起來。

    就算終日幹著提刀割腦袋的活計,但遇到這種時候,他們這些平素為帳房先生的不良人,敲算盤的手仍然半點不含糊。

    一時間,整個後莊園內的數十不良人都隻是各司其職,形如齒輪一般的奔走,井然有序。

    最外側的大門口,一不良人回頭看著滿園的木箱,終於大喊出聲:“這裏裝不下了,快去讓付百戶重新安排地方……”

    “喂,後麵的別往這裏拉了!”

    馬上,一道道令聲遂開始不斷向後傳了下去。

    須臾,拉車的漠北人又在一個個不良人的指揮下,如苦力一般轉向朝著另一片倉庫拉去。

    ……

    “付百戶、付百戶……”

    有正懸掛著燈籠的不良人聞見聲音,在木架子上偏首回轉,馬上附合著打一起打招呼。

    付暗一身富家翁打扮,尤顯浪蕩的指著一貼對聯的不良人,笑罵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好好看看,這他娘的歪到哪裏去了?”

    那被罵的不良人卻不懼,也是笑嘻嘻的出聲道:“付百戶這身衣裳,真是忒俗氣了些,活脫脫就一發了橫財的田舍翁。”

    “你懂個球,你們這花花綠綠的有甚好看?”

    付暗不屑一顧,反而左右扒拉著自己的衣裳,很是滿意。

    事實上,不隻是他,整個莊園裏的不良人今日都穿了新衣。雖說明日才是新年,但按照大家夥的說法,過了一年刀口舔血的日子,在這最後一天就該穿穿新衣沾點喜氣,去去煞氣。

    不過就算如此,隻今天一上午,整個莊子裏就一口氣宰了數百頭雞羊,一時也是煞氣衝天。但這些肉食不單單是用於莊子裏食用,還遣人拉車向左近的各個鄉野散發了不少。

    至於這個什麽‘百戶’,還是蕭硯在幽州設立分舵的時候新增的不良人職位,按照蕭硯的設想,每個分舵當有五百不良人,一校尉,五個百戶,百戶下設置十個小旗,以後派遣任務,就可直接通過小旗聯絡到個人,不至於再出現互不相識卻被旁人一網打盡的局麵。

    雖說付暗在軍中也領了一親軍統領的官銜,但回到自家不良人裏,旁人還是習慣用‘百戶’稱呼他,便是蕭硯,如今被人冠以‘蕭帥’的稱呼,兗州分舵內部,仍然是以校尉相稱。

    由於是初創,蕭硯暫時也隻是提了付暗一人為百戶而已,各個小旗倒是有了人選,今後回了中原,或許還要係統性的整編。

    不管如何,整個兗州分舵上下,都已默認了自立山頭這一事實,加上此次出征河北的不良人幾乎全是第九代的青年一代,都沒有見識過第八代唐末尾巴的餘暉,更是將這一行為貫徹到底。

    畢竟,幾乎所有人都沒有親眼目睹過不良帥袁天罡是何等風采,更無人見識過這位三百年大帥的真正實力,畏懼感遠不如第八代不良人那般強烈。

    自立山頭就自立山頭吧。

    付暗稍稍擺出了架子,穿過人來人往的大院,入了前廳。

    “蕭將軍真如神仙也似,俺們在那山穀裏等了一夜,押送輜重財貨的梁軍真就從那裏過了,到處都是大道,偏偏他們就選了那裏,俺著實佩服的厲害……”

    廳上,一漠北渠帥正吐著唾沫興高采烈的在那用撇腳的漢話出聲,說到興致高處,更是站起來手舞足蹈,把他們怎樣配合不良人殺敗近千禁軍,再劫掠幾百輛大車的經過完整複述了一遍。

    蕭硯坐在一張交椅上,隻是掛著淡笑,一麵飲著茶水、一麵靜靜聽著,也不插話打斷,簡直給足了這渠帥麵子,不禁更讓其亢奮起來,臉色漲紅,隻是拍著胸脯擔保,漠北軍除了既定的一些財物外,一個子都沒有多拿。

    “一幫憨貨。”

    在廳外的廊廡裏,付暗掃著裏麵的幾個漠北將領,不由無語。

    這渠帥說成了花,具體經過蕭硯還不是早就聽不良人複述過了,其中詳細更是細致入微,比他的廢話好過不止半點。且這漠北人莫說是敢多拿一些輜重,便是哪隻手碰的,都能由不良人稟之蕭硯。

    還有這輜重運轉路線如何,在漠北人看來自然是神秘無比,但這些輜重甫一從汴梁運出,便就被在汴梁的不良人外賣盯上了,一路過來,更是被交替盯梢,因為這般大的規模,也很難掩藏形跡。加上輜重在運轉期間,河北還未發生亂事,又有近千的禁軍押送,自然很容易分析出路線行蹤。

    不過隻是這些漠北人沒甚見識罷了。

    付暗不禁暗嘲,同時還是有一直以來的疑問,蕭硯對於這些異族的胡人,實在是太過於有耐心了些。照他來看,對這些北地的雜胡,就不該當人看,稍給了一些臉麵就容易被他們順著杆子爬上來。

    這時候,旁邊傳來了輕笑聲:“付統領是否在疑惑,蕭帥為何會對這些漠北渠帥如此和善?”

    付暗不由側目,而後急忙客氣道:“馮先生、韓先生。”

    卻是馮道與韓延徽不知何時走進了長廊,而出語之人,正是馮道。

    這兩人幾乎是同齡,都是近三十的年紀,但韓延徽看起來卻很顯老成,整個人也很消瘦,留著一縷長須,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長許多。

    反觀馮道,裹著一麵青色絲帶製成的綸巾,很有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常常待人很和氣,卻又不由佩服其穩重不亂的氣度。

    付暗知道兩人雖為文人,但很受蕭硯看重,尤其是這二人毅然辭去幽州府的高官,攜著全家追隨蕭硯,更是成為了蕭硯很是倚重的智囊左右手,地位在一眾武人中都算高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