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陌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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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
陸長歌正在看書時,聽得阿棠聲聲喚她,帶著欣喜。
“怎麽了?怎麽這樣高興?”她微笑著問。
阿棠喘口氣,“奴婢得到消息,南宮彥大人這倆日就要帶著公子和小姐一起回都了。
“是墨風墨雨要回來了?”她欣喜道。
“是啊公主,少時您與南宮小姐要好,這幾年來她也一直寄書信給您,如今總算要見麵了,”
“南宮一家一去邊境就是數年,父皇總算召他們回都了,日後宮中也可熱鬧些。”她微笑道。
大臣們正在殿外高聲交談著,三言兩語皆是“恭喜,恭喜!”“風塵仆仆,一路辛苦!”而被眾臣圍在中間的是剛被皇帝冊封為尚斌的南宮彥。朝中無論言官武將之事,皆由他主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胡須隨著嘴唇的動作而抖動著,作揖道謝,雖是道謝,卻也帶些傲氣淩人之感。麵色黝黑,身材微微臃腫,個子中等,眉眼深邃,總有種捉摸不透之感。
皇上在雲水閣宴請南宮一家。正值夏日,陽光明媚,湖裏的荷花開的正好,水麵波光粼粼,時而吹來一縷清風,使人心曠神怡。皇上正坐在閣中庭的龍椅上,皇後陪伴身側,她的肚子大了許多,算來快到生產之期。南宮彥坐在靠近皇上的位置,隨後的是他的兩個兒女——南宮墨風,南宮墨雨。墨風眉如墨畫,目若秋波,笑的俊朗開懷,定是能迷倒眾多小女子的。而一旁的墨雨——墨風的同胞妹妹,正在偷吃著桌上的蜜餞果脯,還以為無人看到她。身上的粉色衣衫更襯的她可愛。
陸長歌的餘光盡在她左後側的人身上,是慕千城,他看起來幾乎已痊愈了。上次之後,她的心裏有太多的矛盾,加之忙的分不開身,於是隻日日派人打聽了他的消息來,如今看到他,也是歡喜。慕千城亦看見她微轉過來的側臉,回之微笑。
“要開席了,玠郡王怎麽還不見來?”皇上開口道
“許是路上耽擱了,奴才派人去瞧瞧。”一旁的太監回話,
“我就說怎麽一直走不快,原來是皇上在念叨臣啊!”隻聽聞一人聲如清水,帶著半分慵懶與隨性,從遠處傳來。大家的目光一致的移向閣外。隻見一男子身高七尺,如墨般的頭發用錦帶係起一縷,白衣勝雪,風骨如月,風吹得衣袂飄飄,右手在前握一把紙扇,左手背在身後。一身瀟灑自如,穿過回廊,大步向前走來。
玠郡王,其母乃是當今皇上同胞長姐,皇帝登基之初,玠郡王之父為平叛亂不幸犧牲,其母也殉情而去,唯留有一子介無痕。皇帝感家門忠烈,對其百般照拂,特封介無痕為玠郡王,但介無痕無心於政治與戰爭,隻尋得醉情山水,皇帝便給他一生榮華富貴。
“臣拜見皇上。”他作禮道。
“哈哈,玠郡王,來遲了,可要罰酒三杯。”
“那皇上可要把珍藏的幾壇好酒拿出來了。”
向眾人一一問候之後,他來到慕千城麵前,“久聞慕將軍文武雙全,為雲州立下赫赫戰功,本王如有幸,當真想與將軍切磋一下武藝。”
“玠郡王謬讚了,不論是否文武雙全,為雲州,為皇上效力,都是在下職責,若要切磋武藝,郡王不僅醉心詩書,也是武學高手,在下求之不得。”他抱拳道。
“哈哈,好,一言為定!”
然後他轉過擺著的桌椅,欲落座,不經意的一瞥,他的目光落在一個人的身上,陸長歌,她今日也穿了純白色的衣裙,不過外麵還有一件極輕薄的水藍色薄衫,給人輕盈飄逸之感。她的長發直垂腰間,肌膚勝雪,明眸皓齒。不似幾年前,她如今更愛笑了,卻又像夏日裏的風,永遠讓人捕捉不住。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點頭微笑,然後心思又全跑去了慕千城身上。
“雲水閣風景秀麗,公主來此,更是錦上添花。”他微笑著說。
“玠郡王過獎了。”她微微施禮道。
“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一切都好。”
說罷,落座。
“南宮愛卿,這幾年邊境巡察,實在是辛苦。”皇上開口道。
南宮彥忙走上前,“皇上,這乃臣份內之責,實在擔不起“辛苦”二字!”
“哈哈,朕今日便在這雲水閣為愛卿接風洗塵。”
“多謝皇上厚愛!”說罷,眾人一同舉杯,一飲而盡。
“南宮愛卿神采依舊,少公子也是風流倜儻,女兒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謝皇上。”南宮墨風與墨雨一同道。
“朕今日便賜南宮愛卿尚斌府邸一座,封南宮墨風為尚武,與慕將軍一同掌管本朝軍事。”
“皇上厚愛,臣愧不敢當啊!”
“朕一向賞罰分明,這是你應得的,隻是不知,墨雨想要些什麽賞賜。”
墨雨忽被叫了名字,才回過神來,“哦臣女向來不在這些事上用心,隻希望皇上允許臣女常進宮找長歌姐姐玩便是了!”
“哈哈哈,好!你們一家都可時常進宮,幾個孩子年齡相仿,也可常來往,墨雨與長歌幼時交好,自然可常去找她。”
“多謝皇上!”
“這幾年來這些孩子不僅在詩書上用心,武藝也都大有長進,為我雲州立下累累戰功,我雲州在中原九州能有威望如此,離不開大家的功勞,今日朕倒也想看看幾個孩子武藝比拚啊,不知南宮愛卿的兒女可能敵的過朕的女兒呢?還有慕將軍,玠郡王也都是這些年大有長進啊!”皇上笑道
“公主身份尊貴,又是謀略過人,早就聽聞公主從十三歲就為皇上出謀劃策,馳騁沙場,臣敬仰不已,臣的兒女自然不敵公主。”
“哈哈哈,南宮愛卿不必謙虛,讓幾個孩子舞劍助興也好。”
“是。”南宮彥施禮道。
“長歌,無痕,你們先來比試一下吧。”
介無痕微微一愣,便抱拳道:“是。”
陸長歌無心於此,隻得道:“父皇,女兒今日不勝酒力,怕是不能舞劍了。”
“舞劍而已,何必掃興?”他忽而嚴肅道。
她明白他的脾性,便道:“是。”
她一躍而起,落至湖水中央的亭台上,與介無痕四目相對。“她的雙眸仍同從前一樣,燦爛明亮,卻有些許悲傷。”介無痕這樣想,接著抱拳道:“在下失禮了。”
陸長歌道:“不必客氣。”
說罷,二人動起手來,介無痕花開紙扇,一掠而過,白衣在風中飄揚,眉宇清朗,紙扇飛揚間,宛若鬆石間潑墨落,不由得讓人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而陸長歌手中的劍,卻仿佛不聽使喚,總是無法使出全力,望著介無痕,她心裏總是想著另一個人,思緒一下飄落到九霄雲外,忽而一個轉身腳底一滑,險些倒在地上。而此時,慕千城點地而起,用掌力撐起陸長歌。三人對立,瞬時風聲凝固。
“在下想討教一下玠郡王的武功,不知可否賜教?”慕千城抱拳道。
“自然,本王也十分想與慕將軍過招。”他微笑道
“公主先去歇息吧。”慕千城對她溫柔道。
她微笑點點頭,然後走下去,此刻,皇上的目光卻停留在她身上。
二人在台上對峙而立,仿佛是一場精彩的過招。
慕千城長劍出鞘,直對介無痕而去,介無痕甩出紙扇,內力在背後環繞,與劍氣相對,一時間內裏比拚不分高下。接著慕千城聚力勁起於腳,變換在腿,對準介無痕雙腿而去,但介無痕仿佛提前知道似的,竟一下子躲開了。然後介無痕使氣斂入脊骨,呼吸通靈,聚氣於掌,向慕千城肋骨推去,誰料想慕千城剛好要用下一招天飛拳對他肩胛劈去,因此慕千城剛好轉過了身,肋骨便也躲開了,但那一招天飛拳過去時,介無痕正好要用上身伏地而過變換下一招。由此看來,二人的武藝恰好是互相克製也互相幫助的。兩人驚喜不已,握拳相視而笑,一笑結緣。
“實在想不到,我所學攻擊之術,恰好是慕將軍的躲避之術,而慕將軍的攻擊之術,也是我的躲避之術。”
“在下也實在震撼,早就聽聞各類武藝博大精深,習武之人若能碰得與自己武藝相克又相輔之人,實在是一大幸事。”
“哈哈哈哈……”眾人皆為之驚歎。
“好啊,好啊!實在是難得。”皇上笑道,“那不知墨風與墨雨兄妹二人誰的武藝更強些呢?”
“好啊好啊,哥哥向來不肯與我切磋武藝,今日總算有機會了,哥哥的武藝固然好,不過臣女也不甘示弱的。”墨雨開心道。
“不肯與你比試是怕你輸了哭鼻子,如今當著這麽多人麵,你若是輸了,可不許哭哦!”墨風悠然道,“趾高氣揚”的語氣中卻也帶著對妹妹的眷顧。
一番比試,墨風處處讓著墨雨,墨雨贏得開心,宴席在熱鬧中結束了。
月色甚好,陸長歌的腳步聲在夜色中輕輕響起。“長歌。”聽得身後一人輕輕喚她,聲音溫柔而明朗,她有些許欣喜,回過頭去,原來是介無痕,他站在月色下,一襲白衣,更有風骨如月之感。
“玠郡王,這麽晚了還未回去嗎?”
“月色朦朧,散散步也是極好的。”他緩緩走向她,“從前不是說過,日後喚我無痕便好, 一個虛有的名號,沒什麽意義的。”
她微笑,“無痕。”
一同漫步在月夜下,四周萬籟俱寂,“想來我們有三年未見了,你與從前似有些許不同了。”介無痕道。
“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許多事情,心思,總會發生變化的。”
“看見你這樣的變化,我是開心的。”
“你也有許多不同了,像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他微笑。
“我有件東西想贈予你。”說罷,他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她,“打開看看。”
陸長歌好奇的慢慢掀開蓋子,是一顆圓潤光滑的夜明珠,在黑夜裏發著淡藍色的光,溫暖而明亮。
“這是我三年前去關外偶然所得,是世間極稀有的夜明珠,更為難得的是,它是自然形成,未經人工雕琢,光芒經久不息,我一得到它,便想,它就是屬於你的,在黑夜裏,我希望它能給你光芒。”他緩緩道。
“無痕,這樣難得的東西,我不能收。”
“我知道皇宮裏奇珍異寶琳琅滿目,但許多都是華而不實罷了,我知道你也向來不喜歡那些,你自小害怕黑天,如今,我隻想讓這顆夜明珠守著你。”他低頭看著她說道。
“好,謝謝你,無痕。”清朗的月光下,他望著她,安靜而美好。這些年,若說他在帝都城裏還有何牽掛,大約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