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喜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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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還是她娘從學堂看熱鬧回來,一邊灶台上做晚飯,她蹲灶坑燒火,念叨給她聽的。說是大狗子和江哥兩個除了個子高了些,倒還是清瘦,說話也和以前那樣,溫文爾雅,一點秀才的派頭也沒有。

    他們這個小村子,怕是祖祖輩輩都沒出過一兩個秀才,這回學堂一下就中了兩個,村子裏老老少少都和看稀罕似的,非得要看個清楚。

    等人散了,大狗子要回家,她娘本想著讓江哥今兒家裏吃,看人學堂下來,就出門當院招呼了一句,先生聽了,停下腳步,擺擺手,“以前咋個吃以後還是照舊,沒啥好吃喜的。”

    她娘一聽,連忙點頭,家裏人最怕的就是先生,先生要是拿了主意,大家隻有聽著的份。

    江哥和大狗子後頭慢慢走著,看先生進了屋,這才笑著走到她娘跟前,“二娘,不用煩勞了,我還和以前一樣,去下院奶奶那吃睡就成。”

    “還有二娘,”江哥笑著繼續說,又指了指邊上的大狗子,“我倆個雖說中了秀才,就是以後高中了,有機會能為官一方,不管什麽時候,二娘都不用跟我倆客氣。”

    大狗子也笑著接著說,“是的二娘,您在我們心中的地位,就和先生是一般無二的。您對我們,以前怎麽樣現在和以後就怎麽樣,不要因為考了功名就有啥改變,那樣我們心裏才不舒坦呢。”

    畢竟是中了秀才,以後還要高中,很大可能是為官一方的,那就是官老爺。她娘再怎麽說就是個婦道的莊稼人,對於以後的官老爺,心裏是不由自主的存著敬畏的。

    所以下午見著大狗子和江哥,不受控製的還是會改變態度。倒是兩人都看在眼裏,還專門為她娘疏解了一通。

    “那能成嗎?”

    她出門當院撿了幾根柴火,剛要抱著屋裏去填灶膛裏,就聽她娘還有些不相信,試試探探的問了這麽一句。

    剛要搖頭,尋思她娘心思重想的多,就聽大狗子開口了,“二娘,我們學堂的學子對您和二大爺都是心存敬意的,敬意並不比對先生的少。”

    “要是沒有這學堂,也就沒有我們的今天!”

    “這恩情,我們都記在心裏,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江哥說完,大狗子接著說,“以前村子裏吃不飽的人家多了,現在二娘一家弄了幾個作坊,隻要勤快點,都能得些工錢糊口飯吃,這些不但學堂,就是十裏八村也是都記得的。”

    “就說我家吧,要是沒有二娘一家,我姐,我,還有二狗子,這會不得怎麽過活呢。”

    “家裏奶奶也是,嬸子也不好,還不是二娘給了大花姐工,掙了看病吃藥的錢,我奶身子才好。”

    “這些呀,二娘,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現在您家也沒有我們能出力的地方,所以這恩情是一直都記在心裏,二娘要是和我們客氣了,我們這心呀,別提多不好受了,隻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好,才讓二娘變了態度。”

    她倒是聽的愣了,一直抱著幾根柴火,支愣著耳朵,一字一句都沒落下全給聽了來。

    二人的為人她是知道的,並不是見利忘義浮華之人,本性良善又謙卑,加上自小都是受了苦,了解民間疾苦的,所以有機會能為官的話,也是造福一方。

    這會又聽了這些話,她是徹底放心了,好在她沒看錯。

    不知道她娘和兩人又說了些什麽,隻知道她屋裏剛把柴火填到灶膛,她娘就樂滋滋的屋裏來了,還哼著小曲,不知名的調調,她娘心情好就愛哼的那首。

    馬勇表哥住在家裏最西邊的那個單獨的屋子,平日裏吃飯,有時候家裏吃,有時候下院老太太會專門過來叫馬勇表哥下院吃,所以就這樣輪流著,但多還是家裏和先生一起吃了。

    馬勇表哥在家之後,家裏就分了東屋西屋兩張桌子吃飯了,她爹、先生、馬勇表哥在東屋,有時候會喝個酒,平日裏也能折騰到半夜。她娘和他們姐弟三個在西屋,放個小桌子,說說笑笑吃的也輕鬆。

    她爹黑天白日的場院忙著打場,小小去學堂,她和她娘還有二小家裏一邊看孩子一邊開始釀酒。

    每年的酒都是她娘跟她一起釀的,今年葡萄多,另一處葡萄園也接了不少,所以的酒忙了好幾天,活計也比往年累不少,酒倒是一下多釀了好幾缸。

    臨到秋末,倒是多了一樁喜事,四姨有了身子,補了這麽長時間,終於是見效了。

    這可是大好事,她娘最是高興。一下張羅了好多好東西,又是布料又是補品的,等四姨夫一來拉貨,就都給帶了回去。還好個囑咐四姨夫,從下午人來到第二天一早出發,事無巨細念叨了好幾遍。她聽的都有些煩了,倒是四姨夫,性子好,樂嗬嗬的一直笑著點頭,就連她娘給抄了好幾天煲湯的方子,四姨夫也都認真記下,各個細節還好個打聽。

    至於家裏的活計,更是不能讓四姨做了,好不容易得了這胎,養好最是要緊。

    “你家去再辛苦幾日,等二姐把家裏的事情都弄妥了,就過去伺候老四,直到這胎穩了再家來。”

    四姨沒有娘家娘,也沒有婆家娘,所以這養胎月子的,都是她娘得空過去伺候的。

    “二姐你寬寬心,”貨都裝車了,四姨夫看咱家二姐這麽緊張,就說起了寬慰的話,“知道這胎來的不容易,老四一直家裏好生養著呢,啥活計都沒做過。”

    “雲姑也大了,家裏能幫得上忙,知道她娘有了身子,要當姐姐了,對她娘那個上心。”

    “所以啊二姐,你先忙家裏的,老四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得空過來看看就成。”

    “她這一有了身子,怕是一兩年出不了門,就老念叨這個,說是想你們姐妹幾個。”

    “成,”知道要趕路,她娘也不多說了,“你快家去吧,昨個還住了一宿,她們母女兩個家裏肯定等著呢,你早點家去。”

    “跟老四說我過幾天就去,家裏這點活計忙完,過去陪她帶上幾天。”

    今年家裏的村子裏是從來沒斷過,雖說收成不咋地,但是不缺吃少糧,做工的還能剩下不少餘錢,可不得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自打收了秋,村子裏的喜事就一件接著一件,成親的成親,出門子的出門子,要比往年多上不少。

    和她這般大的男娃子女娃子也都大了,該到議親的年齡。除了成親還有上門提親相門戶的,今年也照比往年更是多了不少。女娃子十四、五六歲,男孩子十六、七八,就要訂親成家了。

    唉,照這樣下去,她也沒個兩三年好折騰了。

    她身邊的娟姐、青姐、花姐,府城的大花和英子,男孩子有祥瑞、華哥,府城過去的來福幾個也都到了年紀。學堂要考功名的大狗子和江哥、由哥家誠幾個算是大的了,因為讀書,事情可以稍微緩個兩三年,但也是耽誤不得。

    她娘領著二小去四姨家一待就是十多天,等胎穩了,這才家來。

    她娘頭腳剛家裏,來福娘也不知道哪裏聽來的消息,第二天家裏剛吃過午飯,來福娘就過來串門了。

    她屋裏好好坐著呢,哄著二小,教她認識幾個字,一邊聽她娘和來福娘兩個嘮嗑,事情剛說了個開頭,她娘就把她給打發出來了,還讓她抱著二小,說是讓她外頭轉悠。

    她聽到開頭是,‘她嬸子你看看,來福也不小了。’

    嗯,就是這句。

    她是知道的,來福娘這次來多是想著讓她娘給來福管媒,但是哪家的姑娘,她還真的猜不出來。

    要是按她的想法,倒是大花和英子其中的一個最是合適,年齡合適,都在府城,等過個幾年,攢下家業,府城置辦了房子,算是就安穩了。但找到她娘,也不排除看上了娟姐青姐她們。

    娟姐和青姐花姐幾個一直跟著老太太學手藝,加上有得了芸娘的書,女工的技藝是越發長進。而且她們掙的也不少,不用離家背井,還有一手手藝,算起來在女兒中也是好嫁的。

    這麽細細想著,她倒是有些犯愁自己。她現在這樣子,在古代還真真的不好找婆家,怪不得她娘成日夜的擔心她。

    來福娘一走,送了人,她趕忙向她娘打聽。

    “娘,娘,來福娘相中了誰?大花?英子?娟姐?青姐?花姐?”

    她娘一愣,“你咋知道是這事?”

    她笑,“剛我在屋不是聽了那麽一兩句嘛,然後就猜啦。”

    “英子,”她娘也笑,靠在炕頭坐著,拿出針線盒,一邊做針線一邊和她念叨,“說是兩個孩子都在府城,而且英子那孩子來福娘也喜歡,就是擔心她那個家,這次來,一是打聽打聽,還有就是也想聽聽我的意思。”

    “娘,你咋說的呀?”

    “能咋說?說實話唄!”她娘做的一雙棉鞋,這會收針完成了,是給她做的,遞過來給她,“你說說你呀,也不小了,娘一給你做這男孩子模樣的鞋心裏就著急,你以後可咋整。”

    話雖這麽說,她娘還是耐心的等著她把腳上穿著的這雙鞋脫掉,炕上坐下了,這才幫她把鞋套腳上試試。

    “個子也沒怎麽長,天天吃的也不少,胖是胖了,就是個子還不高。”

    她娘自顧念叨著,把鞋幫她脫下來,又給她在炕頭熱著的小鋪蓋拿過來,攤開,給她蓋在腳上。

    “英子是個有主意的,人也能幹,講道理,會過日子,以後呀,是個好媳婦。”她娘繼續剛剛的話頭,“彩禮是肯定少不了的,至於多少彩禮,那肯定得過問英子爹和她後娘。”

    “要是來福一家真中意英子,我就說可以先問問你北苑大姑的意思。”

    “你北苑大姑老大那家雖說讓你周嬸子攢到的做不了主,但畢竟是長輩,說的話那兩口子也不能全當耳邊風。”

    “英子要真的跟了來福,也算是找來個好婆家,知根知底的。”

    “來福那小子機靈,老兩口子也都通事理,小姑子小叔子還小,要是成,兩人幾年工夫府城置辦下家業,日子就過起來了。”

    “離得遠,過年過節回來看看,家裏這邊的煩心事也鬧騰不到府城那邊去,對英子來說,算是好的了。”

    “對了娘,”說起來英子,她倒是想起了個人來了,“我周嬸子不是帶過來兩個姑娘嗎?老大找了婆家沒?”

    如果沒記錯,周嬸子的那個大姑娘年紀應該不小了,該找婆家了。

    “沒呢,”她娘跟著歎氣,“相過好幾個了,你周嬸子那人眼高,沒一個看得上的。”

    “看上的,要的彩禮也是沒邊,說著說著也就散了。”

    周嬸子的那個大姑娘她還是頭兩年見過,雖說性子不大好,隨周嬸子,但是長相絕對是出挑。

    “長的好多要點彩禮也能理解。”

    “咱莊稼人過日子,長的好能當飯吃嗎?”她娘幹脆不做活計了,把針線簍子邊上一放開始給她講道理,“女孩子家家的,長的普通不打緊,主要得勤收拾自己。”

    “衣服舊了破了,勤洗洗涮涮縫縫補補,幹幹淨淨的穿出去。雖說有補丁,但也不失啥體麵。”

    “窮是窮,沒的錢買好的料子,誰都不能說啥。”

    “還得要勤快,能張羅,這樣的姑娘婆家才喜歡。”

    “不過呀,話又說回來,咱女子家家的,一來得要顧好自己,要是婆家和男人是那樣的,日子就是窮,也能過的順當。”她娘說到這,開始感慨,“多少個好姑娘嫁過去,婆家和男人不成氣,稀裏糊塗的一輩子也都過來了。”

    “唉,女人的命呀!苦呐!”

    “丫丫,娘給你說,”她娘今兒是感慨頗多,並沒有把她當小孩子,而是當個姐妹或者朋友一般,沒有顧忌的說起來真心,“你有主見,外頭你小舅又有買賣,有傍身的銀子,這點娘不擔心。”

    “但是娘也怕給你挑不到好人家,看不準人。”

    “要是讓你嫁過去受苦受累,那娘這一輩子都不安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