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章:秀才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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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了兩三天的時間才把鹹菜酸菜都醃好。

    大大小小的壇壇罐罐擺的慢架子都是,她娘為了能分的清,還專門寫了條子,用漿糊粘在壇子外頭,等算著日子醃好能吃了,也好一目了然,不至於開錯壇子。

    過了節,算是真正的弄忙了。

    年年的秋收差不多都是這時候,隻不過根據每年的雨水和霜降情況,有早有晚,但都是在這個時間段的半個月前後。

    節前也忙了一陣,多是家裏的菜園子和山上零星幾塊地收成早的莊稼收了回來。現在過完了節,就正式開始一年的秋收了。

    家裏的學堂和幾處作坊也都停了幾天的工,她爹娘也沒雇人,兩人起早貪黑的開始收秋。家裏的地一大片過了屋前的溝就是,因為方便,兩人更是起貪晌貪黑的。

    她在家看著小小和二小,中午做飯,做好飯出門溝沿子上衝著對麵喊上一兩聲,她爹娘聽見了,就急急忙忙的家來吃一口飯,喝上一壺茶水,晌也不歇,接著繼續山上地裏的忙活。

    老太太這幾年和南山上是一樣的,全是種的土豆,早就收回來了,所以並不著忙。

    家裏這幾年倒是沒怎麽種,地也都是種了莊稼,但是種的全,就光豆子,就有好幾樣,什麽黃豆、綠豆、黑豆、芸豆、青豆,樣樣都種了一塊。還有穀子、苞米、高粱這些五穀雜糧,再有就是芝麻、花生、瓜子也都沒落下,種了個全。

    場院早就收拾出來了,拉回來的莊稼都場院堆放好,一垛垛的壘了好幾垛。帶秸稈的高粱就一捆捆的直接靠著牆戳著,一個挨著一個,大門口兩邊戳的滿滿都是。

    正忙活著,想都沒想到的馬勇馬勇表哥來了。

    一來難得,二來也是趕巧,正愁信不好送過去呢,人就上門來了。

    馬勇表哥是下午快傍黑了才到,一個人來的,坐的順風車,一直送到村口。人是先是到的下院,和老太太還有大爺一家打過招呼之後,才上來的。

    中午趕路隻吃了幹糧,老太太正下院張羅飯菜,馬勇表哥是和趙家大爺起來上來的。

    她爹娘兩個正場院扡穀子,要打場,還沒收拾利索。馬勇表哥一來,立馬放下活計,屋裏洗洗之後,端水沏茶,留下她爹陪著說話,然後就下院去幫老太太準備夥食去了。

    府城張小姐的事情她早就和她娘說了,這次趕巧馬勇表哥來,正好得了這個機會,把信給遞過去,是再好不過的了,所以下去的時候拉著二小,讓她家裏留下了。

    雖說她是女孩子,但是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不瞞著她,所以,這會,她東屋坐在椅子上,聽她爹和馬勇說話,大人也都不在意。

    “要來學堂?”她爹有些驚訝,又問了一句。

    “是的二舅,”馬勇表哥點頭,接著說,“府城我是不去了,功名我是不考了,讀了這麽些年的,下莊稼地幹活也是不成。”

    “身子骨不行,也吃不了那些苦。”

    “家裏這陣子我也尋思了好長時間,隻這一條出路了。”

    “我想過來先跟著先生學上一段時間,幫著打個雜,學點東西。”

    “等時候到了,我再找個地方也蓋一個小學堂,一輩子當個教書的先生,也能養家糊口了。”

    “我雖說中了秀才,但也不好現在就把學堂辦起來,怕誤人子弟,就想著先過來和先生學上一陣子,等自己學的差不多,也能把這先生當起來了。”

    事情是好事,馬勇表哥說完,她爹就滿心歡喜。但是學堂的事情有先生在,他不好拿主意,轉頭剛要往她這邊看,馬勇表哥笑著就繼續說,“二舅,我不是讓你來拿章程的。”

    “我知道學堂的事情是要過問先生,我過來一來給二舅二舅媽打個招呼,二來也想聽聽二舅的意思。

    “至於先生那邊,一會等學堂下了學,我會親自過去和先生說的。”

    她爹鬆了口氣,連連說好,“這是好事啊,家裏吃住都有,西屋那個那間房,正好空著,一直燒著火,你二舅媽天天都收拾,老幹淨了。”

    “你就住那屋,吃就和我們一起,正好先生也這院,你們兩個先生還能有的話聊。”

    她爹娘現在可是好客,而且越來越喜熱鬧,馬勇表哥讀過書,人也好,溫文爾雅的,很是招她爹娘喜歡。

    馬勇笑,“有二舅這句話就成了。”

    她東屋待著是一句話都沒說,隻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聽大人嘮嗑,說完了正事,就開始說了家裏的情況。家裏都好嗎?秋收忙到啥程度了?也說了一兩句親事的情況,問了準備的怎麽樣。

    都好,全全都是好的。

    隻問到親事的時候,馬勇表哥先是很恍惚的驚訝了一下,時間很短,然後好似才反應過來一般,繼續點頭,細細說了說。

    學堂下了學,她爹和大爺要送馬勇表哥上去,她才從椅子上站起來,“爹,大爺,我上去吧,正好把小小接下來,一起去下院我奶那。”

    她爹還有些愣,但是知道她性子,不會胡來,要是提出來了,肯定是有事情。

    大爺也是好說話的,都起了炕,要穿鞋下地了,想了想,又回炕上坐下,“行呀,讓丫丫送去,她和先生熟,又是讀過書的,能說得上話。”

    她爹看大爺沒意見,也跟著附和,馬勇表哥倒是一愣,然後笑了笑,“丫丫可是長大了。”

    出了家門口,沿著早就走出來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往學堂走,路上走下來三五成群的學子,說著話,打著趣,蹦蹦跳跳的往下來。

    “二表哥,現在剛下學,這會學堂還有學生問先生功課,一般要等一會先生才得空呢。”

    “咱果樹園子這邊走走看看吧,家裏葡萄熟的正好,馬上要收了,二表哥去嚐嚐?”

    二表哥也是聰明了,從剛剛屋裏她自告奮勇的送他上來,到現在繞路轉悠著,他心裏多少也能猜出來一些,隻是不敢確定。

    他是知道丫丫前陣子去了府城了,去的是她小舅那裏。想當初府城火鍋和燒烤的鋪子剛開起來的時候,知道是丫丫小舅做了主張的,也曾說起過,但多是一帶而過,這會心裏的不確定,也是因為這,不知道記不記得。

    今年旱,雨水少,陽光足,誰說莊稼長的不怎麽樣,但是葡萄是相較每年確實最甜的。

    “嗯,好吃。”她也沒洗,直接從葡萄架上摘了一粒,放在嘴裏,就吃了起來,然後摘了一下船,遞給馬勇,“二表哥你也嚐嚐。”

    馬勇表哥吃了幾粒,也是點頭,“是不錯。”

    一時誰都沒說話,她是想開口說的,但是總覺得要是說了,把張小姐的信遞出去了,怕影響二表哥。而馬勇呢,表麵雖說平靜,心裏卻很是波瀾。

    他這會,是猜出來了。

    “丫丫,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沒,”她搖頭,馬勇表哥卻是一愣,她就從懷裏掏出信,遞過去,“有封信有人讓我交給你。”

    她看不清馬勇表哥的表情,也沒抬頭看,隻還是把信舉起來,遞過去,隔了好長時間,馬勇表哥顫顫的伸出手,把信接了過去,捏在手裏,一下就變了行。

    “二表哥,信我送到了,封口是一直都沒封,我也沒看過。”

    她補充了一句,然後轉頭剛想走,讓二表哥自己一個人稍微消化一下。剛邁出三四步,二表哥就跟上來了。隻這麽一會,表情已經恢複了如常,手上的信收起來了,不在手上。隻腳步走的有些不穩,還能看出剛剛失魂落魄的模樣,其他是真真的看不見了。

    她點頭,無話,默默的前頭走著。

    馬勇表哥先生也算是熟悉的,之前也探討過學問,所以一把馬勇表格帶到學堂,她就退了出去,並沒有摻和兩人之間的談話。

    小小還沒走,正和二狗子要去葡萄園吃葡萄。

    家裏的葡萄園果樹園,雖說沒個遮擋的,學堂娃子每天走動的也多,倒是一個糟蹋的也沒有。但是每年成熟了,她娘都會挑出幾筐幾筐的往學堂送,讓大家也都吃個新鮮。

    這會小小領著二狗子,剛要要葡萄架下,不知從哪裏搬來了凳子,正要踩著凳子夠呢,她就追上來了。

    “這葡萄你倆沒少吃吧,”她也不給他們夠,隻扶著凳子,讓兩人輪流踩上去,摘下一小串,然後分著吃,“熟了才能摘知道不?青了不熟的可不能糟蹋。”

    小小和二狗子吐皮吐子一邊點頭,“昨天吃了一串,今年吃了一串,以前都沒吃過。”

    她和小小府城剛家裏沒幾天,二狗子也是有小小帶著才進院子來,平日裏肯定是不過來,她這教育的倒是有些著急了。

    “姐姐知道了,你倆個最乖了。”

    他們三個圍著葡萄架沒人吃了幾粒葡萄,解了饞,並沒有多吃,臨走,小小又踩上凳子,摘下一串大的,遞給二狗子,“二狗子,這串你拿家去給大奶奶,甜滋滋熟的正好,保準大奶奶喜歡。”

    “這串姐姐你接著,快接著,”摘了一串,小小又摘了一串,火急火燎的雙手捧著遞給她,“這串咱給咱奶。”

    說完又摘了一串,“這串給先生。”

    這兩串還不要緊,還下地挪了挪凳子,又摘了一串,“這串給二奶奶。”

    “還有還有,老奶奶也要送去一串。”

    這一串串的太多了,她就讓二狗子這邊扶著凳子,小跑著去井邊上找了三個筐,又劃拉了些幹草鋪在筐底下,跑了回去。

    小小的葡萄摘了好幾串,小小摘完,就換二狗子,兩人是都摘過癮了。

    她挑出三串,裝到二狗子的筐子裏,“二狗子這些你拿家去,分了吃。”

    二狗子除了大奶奶,二狗子爹和二狗子,還有二狗子娘,聽說一直沒住一塊,也沒進家門,而且之前鬧騰了那麽一遭,早就坐下病的身子是越發不好了,病病怏怏的,但是一直吃著藥,好好壞壞。

    終究是二狗子他們的娘,這份心意她還是要遞到的。

    今晚是要到下院去吃的,馬勇表哥的事情肯定能成,先生就不好在家吃,肯定是一起下院湊這個熱鬧的。所以給下院老太太、大爺、老姑家的和給先生的,是可以一起裝著的。

    至於給二奶奶、老奶奶的,放另一個籃子裏,一會下去的時候分了就是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次分葡萄,等能釀葡萄酒了,還能分上幾次,釀了酒,剩下些不太熟不能釀酒的,就不大能吃上了。

    天已經黑了,二狗子挎著籃子前頭走,她和小小又回了趟家,她爹和大爺正屋裏等著先生和馬勇表哥下來,喝著茶,說著話,她給他們又留了一串葡萄,洗好,小竹籃子放著,這才領著小小,她挎大籃子,小小提小籃子,去了下院。

    馬勇表哥的事情定下來了,給大姑稍了信,直接就留在學堂。第二天一早,就跟著先生教個書,聽聽課,做了個小先生。

    至於信的事情,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誰都再也沒說起過,至於信上寫的什麽,她是從來都不曾知道。

    大狗子他們回來了,考過了鄉試回來的。

    家裏正好打完場,糧食都收了起來,學堂也開了學,作坊也做了工,大狗子他們回來了。

    人是直接送到學堂的,在縣裏吃了個午飯,江哥和小周嬸子見過麵,也跟著大狗子直接回來了。

    可是熱鬧,村子家家戶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是都過來湊熱鬧,學堂裏裏外外都圍滿了人,說說笑笑,又是誇又是歎息的。誇是誇兩個孩子爭氣,頭一回出去考試就中了秀才回來;歎息的,是歎息自家娃子不爭氣,考不回來個秀才。

    這種情況她是不人前湊熱鬧的,所以她爹娘樂嗬嗬的跟著大狗子和江哥學堂去的時候,她打過招呼之後就回了屋裏,接著抱起胖墩和白邊,看小人書。

    然後她屋裏就聽著外頭人來人往吵吵鬧鬧,從她家門前經過的人是絡繹不絕,都是去學堂看兩個秀才的,說是沾沾喜氣。

    直接來她家串門的人也超多,但一看大人沒在家,隻她自己一個,也不逗留,直接就去了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