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章:想不到的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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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心的事有,但是喜事也多。一到農閑,村子裏的喜事是一件接著一件,她爹外頭出去隨禮幫工,三天兩頭就要出門,過了秋末,還沒在家吃過幾頓飯呢。

    下院趙老太太也去了馬家屯,是馬德表哥趕車過來接的,直接把馬勇表哥也接了回去。馬勇表哥成親的日子是越來越近,老太太過去一來去坐鎮,二來也能幫著張羅張羅。

    這一去,帶過去的東西是不老少。老太太就張羅了好幾個包裹,自己縫製的一些窗簾枕巾之類的,還有幾塊布料,也用個小包裹裝著,帶去給趙家大姑。還有一直給她送的些糕點糖果之類的,說是也要帶著,給幾個娃子吃。

    二姑和大娘、老姑幾家也都張羅了些東西,正日子還有幾天,人還沒去,東西就先捎過去了。

    她娘也張羅了不少,除了布料,做的針線,又用布袋子弄了好些個菜呀肉呀之類的,她家地窖秋天買了不少,都存著,這趟帶過去,也省得大姑再張羅,也能省下不少事。

    先生也題了喜子,大紅的紅紙,喜慶的字,馬勇表哥拿在手裏,還是如常,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對於馬勇表哥,一方麵她是悲哀的,對這個時代和傳統的束縛的一種悲哀,另一方麵,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佩服。是的,佩服。馬勇表哥也算是從小書卷不離手的,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因為這事,說不去府城就不去了,功名也不考,這口氣就單單的用這件事給擰住了,也是難得。

    讀書人,特別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考功名那是一輩子做夢都想著的,馬勇表哥還年輕,要是再努力幾年,說不定就能如意。但生生因為如了大姑的意,就誌下這口氣,不考了。

    大姑是一方麵,她心裏覺得,馬勇表哥做了這個決定,還多是因為張家的小姐,負了心意,也許這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吧,心,或許能稍安吧。

    馬德表哥沒尋思一下要拉了這麽多東西家去,路程不近,東西還這麽多,隻一匹馬,怕是太辛苦。於是就又套了下院的毛驢,一匹馬一頭毛驢拉著車,多少能輕快些。

    老太太一不在家,要說最高興的莫過於她了。作坊裏學針線的事情就能緩一緩,不著忙了。二奶奶雖說也催,但是平日裏看她被老太太給拿捏的太厲害,也是辛苦,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清閑了。

    家裏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了,要比往年早上二十多天差不多一個月了,她娘說現在天冷,東西能存的住,早晚要張羅,還不如早點把年糕豆包啥的蒸好家裏放著,還能早些吃到嘴裏。

    豆包年糕往年都是她和她娘一起忙活的,今年也不例外。

    忙活了兩三天,終於是發好麵,弄好了餡子,上院下院的人都湊齊了,她家炕上一聚,說說笑笑的一邊包豆包一邊燒火準備一鍋一鍋的蒸出來。

    二姑和花姐蘭姐、大娘和娟姐、小姑和青姐、她們娘倆,還有二奶奶、老奶奶,家裏炕大了,能坐下,她娘就把人都給招呼上來了。她家是今年的頭一份,正好能吃個新鮮。

    她很喜歡這樣的氛圍,漫漫長夜大家圍在一起有說有笑打打鬧鬧的打發時間。大人們說的事情,也多是最近十裏八村的喜事新鮮事,誰家的姑娘嫁人了,誰家的小夥要找媳婦,哪個哪個的婆婆心思不好,誰的兒子丫頭調皮不懂事。

    她愛聽這些家長裏短,特別是一些,嗯,用大人的話說,這個別人都不知道,隻都是咱家人,我念叨念叨的事情。事情也不是說多神秘,隻在這樣的氣氛中說出來,增添了很多神秘的色彩罷了。

    蒸出來的豆包要晾一晾才最是好吃,就是那種豆包的大黃米的皮剛剛晾涼,但是裏頭還溫著,拿在手裏不粘手,那時候的豆包最是好吃。

    以為是今年的頭一鍋,又是今年的頭一個,豆包晾的剛剛好的時候,她娘就端上炕了,大家也不繼續包了,空出手總是要吃一兩個解解饞的。

    每年的豆包都要包到大半夜,今年也不例外。今年的豆包還多,但是人也多,所以一忙活,倒是比往年還早。包好的豆包兩個鍋都蒸上,出鍋也快,她娘就留大家吃口飯,大半夜的暖暖身子說個話。

    往年時間太晚是不留的,今年人多湊一塊,聊的也樂嗬,就幹脆溫酒熱菜,放桌子拿碗筷,要好好吃一頓。

    她娘她們後廚張羅飯,她和娟姐她們東屋炕上坐著繼續說話,她爹和小小二小幾個早就讓她娘給打發下去了,要下院家人家來都吃一口。大爺呀、來文叔、小姑父、寶哥他們也都叫上來。

    親戚裏顧、左右鄰裏都在跟前,房前屋後的,走幾步路就到。這也是鄉下生活比較好的地方,有個事情,招呼一聲,隔三差五這家聚聚吃頓飯喝個酒,也甭管是白天黑夜,但凡一叫,就是睡下了,也會穿衣起來湊個熱鬧。

    人多,張羅飯菜也快,家裏雞鴨魚肉和蔬菜都是現成的,隻一會工夫,就好個菜出鍋了,大盆裏盛著,蓋令蓋著,正熱炕頭一盆一盆的溫著。

    大爺他們上來的也快,沒有外人,也就沒分屋,炕稍是她爹和大爺幾個,炕頭是她娘她們,加上他們幾個孩子,兩個桌子拚一塊,也能坐的開。

    親戚之間的親近都是這種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中產生的,大人們說笑,小孩子們玩鬧,喝著酒,任由外頭的黑夜蔓延,北風呼呼的刮,屋裏還是昏黃的暖暖燈光,哈哈大笑的大人和孩子。

    最是難得。

    蒸完豆包、撒完年糕,雖說家裏的豆腐一直沒斷過,但是她娘還是又專門的又做了兩鍋豆腐,知道他們愛吃凍豆腐,她娘就專門切好一鍋的,全拿到外頭給凍上,然後收起來,想吃就放上一些。

    本想著馬勇表哥的親事之前也殺頭豬呢,但是小叔一家回來了,下院忙活了兩天,殺豬的事情就要往後拖了。

    小叔一家回來也是趕著去馬家屯參加馬勇的親事,辰哥也大了,縣裏也念了學堂,小小孩子人也機靈,隻從小都是縣裏長大姥家跟前,一年到頭也家來不幾次,所以和他們不甚親近,話不多。但畢竟是小孩子,來了三五天之後,有寶哥和小小他們,一來二去也就跟著亂哄哄房前屋後的跑個不停,大冬天的也不著屋了。

    小老嬸胖了不少,月子之後就一直幸福肥,幾年下來,也就瘦不回去了。但是小老嬸一直縣裏待著,不和家裏成日的風水日曬,倒是看著越發有福氣的樣子。

    小叔也胖了不少,聽說升了掌櫃,日子也越發過的好了,心閑下來,就胖了不少。

    這幾年小叔回來的算是勤的,每個節都不落下,隔三差五還寫信給老太太,但是每次來又回縣裏,老太太都會大包小包的張羅不少東西給帶回去。老太太現在私房錢多,算下來比小叔這個掌櫃的月錢還要多上一些,所以平日裏的東西或者錢財,老太太也會給小叔一家填補一些。

    小叔一回來,二姑他們就住老太太的屋子,加上最近小叔家來的勤,來回折騰的也有些過意不去,二姑就想著買塊地,來年開春蓋處房子,從老太太院子搬出來。

    這事也是小叔一家這次家來,實在是不方便,二姑才尋思出來的。還沒拿主意,隻剛有了這個想法,就上來和她娘念叨了。

    “二姐,我看成,”她娘是讚成的,“祥瑞也大了,一兩年也該成家,有了自己的院子,說了媳婦也好聽。”

    “可不,我也尋思了,一直和咱娘一處住也不是法子,雖說給老太太做個伴,幫著燒火做飯收拾收拾,但這屋子終究是來文的。”二姑想了想,繼續說,“自家兄弟怎麽說都行,但不是還有兄弟媳婦嗎?每次家來都不方遍,我這心裏也不好受。”

    她娘知道二姑是個心思多的,就是沒這茬,她也會往這邊想,索性就換個話頭,“這事得和咱娘好好說說,咱娘說成了,才能張羅。”

    二姑點頭,“這個肯定,咱娘在大姐那,我就想著等勇哥的事辦完了,家來就和咱娘念叨念叨。”

    她娘和二姑一邊後廚做活計,一邊說著這些細碎的瑣事,今晚上要她家來吃,二姑把集市的鋪子一關門,就上來幫她娘忙活了,這會大娘和小姑她們還在下院和小老嬸說話沒上來,所以上院隻她娘和二姑兩個,正好說些悄悄話。

    二姑買地蓋房,她是覺得成的,這樣一來,也就安定了,隻幾年雖說日子過得也越來越好,但終究還是在老太太院子,終究是不一樣。

    本想著要是有合適的,讓二姑也找個人一起過日子,但是這麽幾年過來,二姑自己把日子也過起來了,幾個孩子教養的也都得體,就是再苦再累,心還是自由的,那就寬鬆的多了。

    既然沒合適的人家,二姑也不想著再改嫁,那自己置辦個院子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去大姑家一共套了兩輛車,她家的馬本來是要拉車的,隻小小和二小兩個生生的不樂意,最後也就還是用了家裏的毛驢,又用了小姑家的和二奶奶家的,湊夠了數。

    她和小小沒去,她娘抱著二小去的。

    家裏又剩下她們幾個,家裏的事情她娘都囑咐的差不多,下院沒人給娃子們做飯,還沒等她娘想法子,村子裏幾個媳婦婆子就過來和她娘說了,知道她們都要出門,他們幾家都說好了,一家張羅飯,三家每天換著樣的做上幾個菜,時辰到了,就都端到下院去,抱住讓娃子們都吃好。

    娟姐留家裏,寶哥和青姐嚴哥他們都跟車去。晚上娟姐和她作伴,白日裏一起做做針線,看看書,寫寫字什麽的,還有件事,就是家家她們得給燒炕。

    下院雖說不住人,但是炕還是要燒的,要不然東西都會給凍上,老太太不喜歡。下院學生們住的屋子,倒是不用她們,娃子們每天都是自己燒炕,天天如此。

    娟姐家的,還有她家的,都是要燒炕。每天吃過晚飯,還要再燒上一些,灶膛裏還要架上不少,最後再堵上一灶膛的高粱帽子,等到了要睡覺的時候,灶膛裏的高粱帽子燒完了,灶坑裏放著的簸萁,是早就裝的滿滿的,還要再堵上一灶膛。要是半夜起夜,還要多給填進去,這樣一晚上下來,炕就能熱乎到天亮,屋子也是暖暖的。

    每天的這些事情都是她爹娘兩個弄的,現在就隻能她和娟姐了。誰成想,半夜她拉著娟姐起來起夜,拿著煤油燈,借著昏暗的光,剛從被窩起來,還哆嗦個不停,想著去後廚把高粱帽子給填上,簸萁倒是空了。

    一回屋,她和娟姐還納悶呢,小小裏間迷迷糊糊的說話了,說是他剛起夜已經填上了。

    別說,還挺懂事。

    一進了臘月,家家歡歡喜喜的就等著過年了,誰成想,誰也沒想到這個檔口還發生了件不愉快的事情。

    之前的二姑父來鬧事了!

    這是怎麽想都想不到的,那會經過了官府,又有契約而且兩個村子的長輩都做了見證,而且都畫了押,再怎麽說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這麽些年二姑啥都沒想,就是一門心思的幹活掙錢,就是閑言碎語聽進去也沒的工夫理會,更沒的那個閑心想之前的事情,所以當王守仁要黑天的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都是嚇了一跳。

    老太太在家,好個看,認清了來人,唯恐鬧事,就放開了嗓子在院子裏大喊招呼人。都是農閑,人都在,這一喊,聲音還沒落呢,左右鄰裏就都出來了往他家趕。

    她得了消息是正和她娘準備做飯呢,她爹正當院研究他的那些木工的家夥式,是三爺爺家的小二叔顛顛的氣喘籲籲跑上來說告訴的。

    “二哥二哥,”小二叔一到當院,話還沒說明白呢,上來就要拉著她爹往下走,倒是把她爹弄的一愣一愣的,讓小二叔緩口氣,是個咋回事,“來,來,來人了。”

    “誰來了?”談爹那會不知道啥事,看樣子是個著急的,就放下手上的木頭,一門心思的聽小二說。她和她娘屋裏也聽了動靜,趕忙出來看個究竟。

    “大嫂子家來人了,是,是,是以前的那個二姐夫!”

    小二叔這話一出口,她爹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二話不說,彎腰又把剛剛扔下的木棍子撿起來,走了兩步掂量了兩下子,回頭又換了跟粗的,小跑著就往下遠走。

    她娘也著急,解下圍裙交給她,手都沒擦也跟著下去了。

    還好個囑咐,讓她就家裏待著,哪哪都不能去。還不忘學堂的小小二小和娃子們,說是下了學,下院住的那幾個就學堂待一會,先別下去,也不知道是個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