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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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娘念叨著,張羅著,往後的幾天也一直準備著。往年於景在府城要是想吃秋天新下來的糧食,多是寫信和家裏說上一聲,然後她娘裝箱的裝箱,裝袋的裝袋,稍到府城。
今年需要準備的多了,有梁時行和田明讓兩家,再算上於景的那份,沒份各樣都張羅全了,也是要需要幾天的。特別是現在好些場還沒打,穀子、芝麻、花生啥的還在場院晾著呢。
泡了一個下午又一個晚上的黃豆終於是泡發了,可以去研磨做豆腐了。
作坊裏都收拾妥當,她爹和小小二小在場院打場,今兒是弄高粱,她和她娘兩個作坊屋裏來回轉悠,上午要做豆腐了。
家裏的豆腐是一直沒缺過,因為作坊要做辣條,天天都會弄上一鍋,要是想吃豆腐,就加點鹵水點了,所以對於豆腐,並不饞。但是這中新出的豆子做出來的豆腐,她還是真真的想吃個新鮮勁的。
自家的作坊,自己的磨,自己種的豆子,自己燒火,自己點鹵水,壓成型,這些她們娘倆都做的熟悉了,所以並沒耽誤多少時間,上午去做飯磨的沫,中午的時候,新鮮的豆腐腦就出來了。
每人吃了一碗豆腐腦,又把豆腐壓上,家裏開始準備午飯了。
飯是小米飯,菜的話,當然落不下新做的豆腐了。上院池塘撈出一條魚,和家裏的豆腐一頓。再弄一個麻婆豆腐,她爹喜歡涼拌著吃,她娘又弄了個涼拌的豆腐。
大大小小又弄了幾個菜,轉眼之間,就是滿滿一桌子。
蕎麵條吃上了,豆腐吃上了,按她爹說的:這個秋啊,就是過了。
忙過了最忙的這陣,學堂和家裏的作坊開學的開學,上工的上工了。家裏今年全是自己忙乎的,沒雇工,所以算上前頭場院和左右的作坊,可是有的忙了一陣子。
出來的瓜子和花生,還是她和她娘兩個背著袋子,拿著家裏盛油的幾個壇子,去村子裏專門壓榨植物油的地方給壓出來的。壓好的油放在壇子裏,花生油和瓜子油。壓榨出來的油渣渣,也是要好生收著的,能吃,特別是瓜子油的油渣渣,等家裏的酸菜醃好,把酸菜剁碎,和在一起包餃子,比放瓜子油還要還吃呢。
每天都不得閑,忙過了這個,緊跟著就有活計等著,這也許就是秋收的樂趣,累並快樂著的樂趣,因為都是新的,勞累過後的收獲,所以不管怎麽忙,累在身上,樂都是在心裏的。
新出的芝麻小火炒出香味,然後用小的碾子碾碎,一粒粒芝麻裏的香味更是都散發出來,接著就是盛在大碗裏,伴上細細的鹽,就成了芝麻鹽子,頓頓吃餃子,或者吃米飯,打菜包,吃麵條之類的,用勺子撒上一勺子,很是好吃。
還有香油,也去壓榨了了一個小大碗,夠吃一整年的。
她爹娘又兩個一起忙活,家裏的穀子也扡完打完,去了皮,家裏也吃上了新鮮的小米。
家裏穀子一直種的都是黃色的,那種小黃米,但是前兩年於景在外頭,見著了白色的和偏黑色一點的小米,都是小米,就是粒子顏色不一樣,吃著也是不同,所以就家裏帶回來了種子,這幾年家裏也種開了,所以家裏的穀子,現在都是種三樣,加工和吃著,也都是三樣。種類一多,口味就有偏好。
比如她娘,還是喜歡吃了半輩子的小黃米,她爹喜歡吃小黑米,她和小小二小幾個喜歡吃小白米,因為小白米飯一煮出來,白白的,很是好看,所以喜歡。
不過要是打菜包,她爹娘都說,還是白米飯好吃。
家裏每天就是在這種秋收和吃喝的小零碎上麵打磨時間,說說家常,準備飯菜,張羅作坊和鋪子,得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偶爾小小和二小兩個給大家背背書,讀讀詩,說說學堂裏的樂事趣事,一天就這樣忙忙碌碌的過去了。
雖說忙,她每天晚上還是要花上一兩個時辰點燈讀書練字的,這個雷打不動,就是東屋吃飯吃的晚,又嘮嗑到大半夜,她家裏回了西屋,也會點上煤油燈,看上一兩個時辰的書,才心安,睡的安穩。
慢慢的,就成了習慣,就和小小二小兩個一樣,一旦成了習慣,就越來越舍棄不了。好在,這個習慣是好的,她也滿心歡喜的。
場院的一垛垛穀子,一排排高粱,一堆堆的豆子花生,也都滿滿不見了,隨之而來,多了一捆捆的秸稈,高粱的、苞米的、穀子的、大大小小靠著牆,拍成一排。還有一堆堆的細碎囊子,也都場院裏或者當街,找個合適的地方放著了。
這個秋,收完了。
她娘家裏開始準備給府城稍去的東西了,不但稍東西,還要寫信。嗯,之前的信還沒回,正好這個檔口,她娘把他們姐弟幾個都聚在一起,大晚上吃過飯,誰都沒回屋,東屋坐著,守著筆墨紙硯,開始寫信。
她爹娘惡意不例外,兩人是炕上放了一張吃飯的桌子,鋪了布,上頭點著煤油燈,好幾層紙,對麵坐著,也開始在寫。
給梁時行和田明讓的信是她爹和她娘兩個商量,寫上幾句,然後交給小小和二小兩個,讓他們把自己想說的話分別加上,所以家裏三個人是合著寫一份長信的,給糧食行和田明讓兩個。
於景的信是她娘動筆寫的,一邊念叨出聲,一邊動筆認真的一比一畫的寫。偶爾遇到不會寫或者生疏了字,就停下倆,像地上的他們三個打聽。
她隻給於景寫信,除了問問生意的情況,說說家裏最近的事情,然後最上心的,就是那個在府城給她爹張羅的鋪子,收拾的怎麽樣了。算時間,這會應該都妥當了。
要是妥當了,她也正好和她爹說,家裏也準備起來,把她爹作坊裏有的那些大的小的木製品拿到府城擺上。
信是寫了好久,嗯,好久。特別是她娘給於景寫的,本來字寫得就滿,還說的好多,她從頭看到尾,全是些家常,比如家裏這個秋天的秋收,莊稼和菜園子果樹園子的收成;南山的土豆,是怎麽個收法,收了多少,還要和往年對比,多出來多少;還說了打聽來的南山的家常和家裏的一些大事小事,比比都沒落下。
又寫道給他帶了好些東西,還有梁時行和田明讓的份,一並都先稍給他,到時候讓於景在府城張羅著給各家分配了。
還說了學堂的文淵閣,說是再有些日子就能開門了。還念叨了文淵閣的牌匾先生讓丫丫爹做的,書架子也是和下院趙家大爺兩個一起打的,抄書是先生和馬勇表哥和幾個娃子們一起幫著抄的。是樣樣都沒落下,寫的很是相信。
還有家裏的幾個牲口,比如狗呀貓呀啥的,她娘也都會寫上幾句,什麽家裏有了池塘,鴨子夏天的時候不知哪裏又孵出來一窩,大大小小都家裏嘎嘎叫。
梁時行留下的那幾匹馬,除了偶爾先生張讓娃子們騎騎,都是在上院圈起來的一個場地上養著呢。她娘還在心裏給於景念叨,說是這個秋天她想著讓幫著拉拉車之類的,但是他二姐夫說啥都不讓,說是那些馬是專門騎的,不能拉車,要不讓就失了啥靈性之類的。
她看著她娘的十多頁二十來頁的信,眼看著還寫的來勁,一點停筆的意思都沒有,邊上他們爺四個的信早就寫完了,還都封了口,按她娘說的,她和於景話還沒說到一半呢,可有的說呢。
她爹看著時辰不早,他們姐弟幾個還東屋圍著,找了個空檔,悄悄衝他們幾個揮揮手,意思是讓他們回自己屋裏去,不用這裏守著了。
早就有些困,還要屋裏去看個書,所以早就想家去了,但奈何她娘沒發話,所以他們姐弟幾個一直是東屋炕上圍著她娘,看她娘寫信,偶爾指導指導一兩個字。
她爹這一發話,他們立馬悄悄點頭,一個個顛顛的小聲的從東屋往外走。好在她娘信寫的認真,沒察覺,總算是從東屋出來了,要不然呐,看她娘寫信的架勢,真得能過了前半夜。
她西屋稍微洗漱一番,坐在書桌前,開始看書。自從前陣子田明讓又給先生帶了不少書,她就有的看了。多是從學堂一拿就十多本拿下來,一本本看過之後,她再仔細的抄上一遍,然後再上去把這些換下來,換上新的。
她現在手裏看著的,就是已經抄好,一邊看,也算是一邊檢查了。
直到看的困了累了,睡意弄了,時辰也不早了,她才會熄燈鑽被窩,沉沉的睡上一覺。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她娘給叫醒了。她娘偶爾也叫過她,但從來沒這麽早過,可見她娘剛起,就過來叫她了。
手裏拿著信,她西屋桌子上已經把筆墨的準備好,一邊拉她起來,她娘一邊把信遞過來,“丫丫,起來,起來,幫娘看看,娘這幾個字咋寫?”
“昨晚就想問你們,你爹說你們屋裏都看書呢,拉著我沒讓我過來問。”
“這不,一大早,娘就來問你了。”
“生疏的字娘都空出來了,你快起來告訴娘,這幾個字咋寫,好幾個呢,娘都不地方空出來了。”
“筆墨娘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給娘說呢。”
“快起來,娘寫完你再睡一會,娘好把信封上,做飯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就聽她娘在她耳邊一陣念叨,又是拉她起來,又是給她披上褂子,還伸手用沾了水的巾子往她臉上抹了兩下子,好在是溫水浸濕的,但這一抹,她整個人也就跟著晴亮不少。
“娘,這還黑著天呢吧。”她睜眼,伸手把窗簾掀開一角,看了看,可不,天還大黑著,就連雞鳴狗叫,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娘比往日稍微早起了些,不是信沒寫完呢嗎,娘這一晚上連個覺也沒睡好。”
“醒了就起來你這屋了,快,反正你也醒了,給娘說說,好幾個字呢,娘都不會寫,有幾個有印象,就是寫不出來,全空著呢。”
她娘一邊說,一邊把地下桌子上的煤油燈拿過來,照著她娘寫的那厚厚的一遝子信,“這裏,這裏,這個空,娘看看,娘看看,這是哪個字落下了。”
她娘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讀通順了,把空下的字連起來,她也教了,她娘再回桌子上填上,一來二去,那厚厚一遝子信,她娘又從頭到尾在她屋子裏看了一邊,全弄好了,高興的拉著她,把她給放倒在炕上,“時辰還早呢,你再睡個回籠覺,娘也回去躺一會,一會再做飯就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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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馬上就要做飯了啊,估計是她娘寫完信,有空字沒填上睡不著,大半夜的過來直接把她給叫醒了。。。
她看著她娘樂嗬嗬的拿著信,一手舉著煤油燈,喜滋滋的回了東屋,剛開了東屋的門,還聽到她娘打了一聲哈欠,說了句‘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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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的果然沒錯啊。
她娘這一折騰,她的睡意是一點都沒有了,眼下可精神了,比睡了足足一個晚上好覺好精神。睡不著,她就坐起來,點上煤油燈,伸手拿過來一本書卷,又把窗簾拉開,接著微弱的燈光和窗外茫茫的月色,看起了書。
她像來覺多,就是半夜看書,也多是不到後半夜之前絕對躺床上睡了,除了偶爾幾次先生要檢查,她才會熬夜。今兒這種,半夜人精神,思路清醒,還想看書的夜晚,是從來沒有過的。
夜色茫茫,屋裏是暖暖昏黃的燈光,泛黃的手中的書卷,還有餘溫的熱炕頭,和溫暖清爽的被子褥子,靠著牆,依著枕頭,窗外偶爾的驢打噴嚏和豬拱土,還有雞一個不舒坦咕咕的叫和家裏的狗偶爾旺上那麽一兩聲。
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麽,嗯,對了,胖墩和白邊沒在跟前。這個點,也不知道她們那裏遊蕩去了。
兩隻貓多是在東屋她爹娘那裏睡的,胖墩粘她爹,白邊名義上雖說是先生在養,但是特別粘小小,兩隻一來二去,就多是在東屋,她娘說的,沒天晚上都是她爹摟著一個,二小摟著一個,沒她娘什麽事。
要是這會兩隻來她屋子就好了,一邊抱一個,那得有多美。(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