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的還算有些意思，於景二十八回的南山，待到初三就她家裏了，一直過了初十才回府城。知道個把月之後他們娘三也過去，就提前把什麽都張羅好了，不但府城，就是去府城的一路，於景也都提前弄妥當。

    祥瑞的親事不算大辦，但場麵也不小。

    她爹娘兩個更是幫著操心，特別是過了年，日子近了，更是一天到晚差不多都在下院，幫著二姑張羅。

    祥瑞成親，二姑別提多高興，不但二姑，就是趙老太太和她的幾個叔叔嬸子，也都跟著樂嗬。

    她隻知道二姑和她娘開口了，說是一直在還的銀子晚些還要繼續接著還。還有就是，成親的一應花費，她爹娘也眀裏暗裏給了不少。

    其實當初那三百兩，加上她爹娘給的月錢多，還有就是二姑和祥花祥蘭也幫工和做些針線，倒是也還了一半。她娘曾想著趁著祥瑞的親事把那筆帳一筆勾銷，但是二姑強脾氣，硬是不同意，隻能緩下不談。

    “這個錢呐，”忙完了祥瑞的親事，一家人好不容易得空聚在一起，她爹娘兩個就念叨起來了，“祥瑞成親，咱做舅舅舅媽的想多填箱陪送一些，二姐也不讓。唉。”

    “二姐這個說的對，”家裏的這些家長裏短，隻要不是少兒不宜的，她爹娘是從來不背著他們姐弟幾個的，全是明麵上就說了。她爹喝了口茶水，接過話，繼續說，“咱多陪送倒是沒啥，不是還有大哥和來文兩家呢嗎。一樣都是舅舅，咱要是給的多了，明麵上也不好看。”

    “我也沒想著明麵上給，尋思背地裏給外甥媳婦，就說是你們兄弟幾個一並給的，也能說的過去。”

    “就是二姐太要強，就是和咱們，也不輕易張個口。”

    她爹想的倒是不一樣，“這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慢慢來唄，最苦的日子都過來了，往後啊，隻有好的，哪還有比頭幾年差的？”

    “我看呢，咱娘眼睛看人還是有些準頭的，”她娘搖搖頭，“祥瑞媳婦以前我也見過兩次，像是個有主意的。”

    “二姐就祥瑞這一個兒子，以後可是要養老的，”她娘把心裏的擔心說了出來，“要是按二姐說的，這筆帳不勾銷，一百多兩呢，往後怕是二姐日子不好過。”

    “二姐心裏藏事，還要強，要是以後因為這，和媳婦說起來，那多不好啊。”

    “我就尋思成親前把這事了了，厲害關係也給二姐說過，但二姐就是不聽，還是要接著還。”

    “這個倒是，”她爹聽完，尋思了一會，也擔心起來了，“要是沒這帳，兩個孩子幫工，還有地，二姐鋪子裏還有月錢，日子是能過的好好的。”

    “要是真像咱娘說了，祥瑞媳婦是個厲害的，咱二姐的性子，以後怕是更不好受。”

    “還是得想個法子，把這事能了就了了吧。”

    “這個肯定的，”她娘點頭，“不過，這事二姐給祥瑞說親之前，就和那邊提前說了。”

    “祥瑞媳婦娘家那邊先是不應，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應下了，說是這帳留著就留著，隻要不耽誤兩個孩子過日子，由著去了。”

    小小和二小炕稍桌子上寫文章，她也拿著書卷一邊聽她爹娘兩個念叨一邊看上一兩眼，家裏這些帳，她教給她娘之後，是有些日子沒打聽了，全是她娘做主。

    這會聽了，倒是也知道不少。

    家裏她爹娘這幾年銀子著實也存了不少，花銷也不大，幾個作坊也都步入正軌，幾年下來，也掙下不少。二姑這幾年月月的工錢都會還給她娘一部分，剩下的留著家用，所以幾年下來，倒是真真也還了一百多兩。

    “要不給二姐再找個活計，多給月錢，讓二姐盡快把這張給弄平了。”她爹琢磨了一陣，想出個法子，“這樣二姐心裏也好受。”

    “二姐家裏外頭哪天有閑著的時候，還有幾個孩子，又有地，本來身子就不好，人又是操心的命，再還能再給找活計啊？”

    “想個輕快點的，想個輕快點的，”她爹念叨，“不耗時間，但是也有由頭給月錢。”

    她嗲娘陷入了沉思，尋思了大半夜，也沒尋思個出來個啥，一晚幹瞪眼做了大晚上。

    過幾天去府城，是定下來的事情了。不但於景都張羅好，家裏她娘也把日子定了下來，還有需要拿的帶的，也都裝箱裹包，收拾起來了。家裏更是張羅的妥當，樣樣都有了安排。

    她想去府城，但也不想去府城，還有些矛盾。

    想去是因為可以出去逛了，但是最近她越發喜歡窩在家裏，對著雞鴨牛羊，驢馬貓狗，偶爾看看書，得空練練字，心情好就畫畫或者寫故事，還能混到上院學堂去聽課，也是逍遙自在。所以就有些不想去，想把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最好沒有盡頭。

    但是府城，對她娘和二小來說，無疑是新奇的。

    她娘是帶著任務的，二小是帶著喜悅心情的，喳喳呼呼，一連高興了好幾個月，臨出發前一天晚上還高興的睡不著。但是等真的早起吃過飯，她爹套上車，要送他們去縣裏，二小一看小小不跟著，情緒就來了。

    有些舍不得家。

    二小沒怎麽出過遠門，加上一直和小小在學堂讀書識字，一看要離開小小，眼淚就稀裏嘩啦的掉下來了。

    “要不你留家裏？”她娘安慰，看小小這般傷心，試試巴巴還有些不願意上車，就正好借著這個由頭，要把他留下來。誰成想，她娘話剛說出口，二小就抹了一把鼻涕又抹了一把淚，瞪著大眼睛，還故作堅強，“娘，我去府城。”

    說完，還拉著小小的手，讓他把他給抱上車去。

    弄得大家本來有些傷感的離別情緒，這會立馬是哭笑不得。

    她爹趕車先送到他們去縣裏，在於瑤小姨家住一晚，然後第二天她爹回家，他們娘三個坐上於景張羅的車，去府城。

    於瑤本來也是想去的，但奈何年前臘月又有了身子，剛幾個月關頭，出不了門，所以隻能家裏等消息。丫頭也大了，乖巧懂事，於瑤又是把她當小姐在教養，但又是鄉下野丫頭那種玩法，小小年紀，不但讀書識字，還調的一手皮。

    按於瑤和秦恩的說法，有了這姑娘，家裏天天是熱鬧不少。

    等真真的踏上去府城的路，她倒是習慣，二小是一直好奇，左看右看，偶爾想起家裏的爹和哥哥，哀傷一會，接著有了新鮮的，就又忘到九霄雲外了。她娘剛出縣裏城門，就有些煩操，坐不住，想家了。

    她娘最遠也就來過縣城，還是一家幾口人一起來的，這會隻他們娘三個離家，說啥都是想的

    回去是不可能，府城是一定要去的。

    所以整個路途中，她和二小一直逗她娘開心，因為不著急趕路，要是遇到好的縣城，好的地方，他們也停下來，逗留個一兩天，逛逛街，看看景。

    是玉林和來福兩個從府城回來專門接的他們，所以一路有人陪著，還能打聽府城大大小小的事兒，一點也不無聊。

    “我要去看梁哥哥！”馬上看到城門，二小精神了，趴在轎子上，掀開簾子，一直看，還嚷嚷個不停，“我能看到梁哥哥了！”

    “還有田哥哥，”二小又加了一句，“也能看到了。”

    二小對梁時行最是喜歡，一來梁時行她爹待的時間長，二來那陣也是變著花樣的帶他玩，所以二小最是記憶深刻，忘不了！

    他們是已經傍黑才到的府城，因為玩耍，路上耽擱了一會。本來玉林安排他們要不就在城外村子過夜，明一早再進城，但是她娘聽說也離府城也不遠，就快馬加鞭的多走了幾步。

    但是於景還是在城外等著了，隻一眼，她娘老遠就認出來了。

    “這麽晚的天了，咋還等著呢？”他們姐弟倆一見麵，她娘就數落上來了，“你看看你，穿的這般少，所說開春，早晚還是涼的呢，要多加件衣裳，要是生病了，可咋整！”

    她娘說完，也不管不顧的，拉著於景坐上轎子，就把鋪著蓋著的被子全給於景給披上。

    “這樣暖和暖和。”

    於景就笑，抱過二小，摟在跟前，“二姐，不冷。”

    “我還不知道你，”她娘一邊把轎子裏的茶水沏上，遞給於景一碗，接著說，“玉林說明一早進城也行，我就怕你等，快走了幾步。”

    “你呀，”她娘看於景把水乖乖的喝了，還是笑個不停，就又給倒了一杯水，接著說，“我還不知道你，就是這性子，看你穿的這身，是不是一早就過來等了？”

    於景還是乖乖的點頭，然後有搖了搖頭，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她娘跟前，還有些撒嬌的意味，看得她和二小是一愣一愣的，“今兒正好也沒什麽事，就過來轉悠轉悠，順帶著等等。”

    “就怕你這個，”她娘伸手又給於景把被子緊了緊，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於景的臉，“沒讓雲林告訴你我們到的日子，路上也是一直轉悠著，哪成想，你還是過來等。”

    “可別前幾天就一直過來，”她娘拍了於景一下，有些責怪，“你呀你，讓我說你啥好。”

    “有玉林和來福幾個跟著，再說我也老大的人了，你還不放心。’

    “這一路，天天都給你送信報平安，你呀你，這心思。”

    她娘數落了於景一路，她和二小都是瞪眼看熱鬧的，眼前的場景，倒是讓她想起了她爹當初說的，雖說她早就知道，但是看在心裏，是真真的錯不來了了：在她娘心中，於景的份量那是相當大的呀。

    鬧哄哄的進了城，轉悠在府城的大街小巷，看著街道、巷口、人家；聽著車聲、人語、嘈雜；感受著這份既熟悉又陌生的城。

    這樣的夜色漸濃，這樣的煙火人家，這樣的街頭巷尾。和鄉下不一樣的嘈雜，也和鄉下不一樣的安靜。

    是的，是府城，她曾經來的府城，到了。

    李叔李嬸子早就在門外候著了，還有大花和英子幾個，老遠見著車來，就都顛顛的跑過來。她娘剛下車，大花和英子就把人給圍住了，拉著手，親昵的問候著，說著家常的話。

    二小一看這麽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陌生的，記得的不記得的，一時有些沒緩過來，倒是也不認生，睜著大眼前，可勁的要往前湊，要不是她後頭攔著，這會怕是早就鑽到她娘跟前，把幾個漂亮姐姐看個遍了。

    她是高興的，特別是看著大花和英子，還有眼前熟悉親切麵孔，於景的院子，熟悉的門，熟悉的屋子，樣樣都沒變，和之前她來住過的一模一樣。

    飯菜早就備好，她們娘三個屋子洗漱一番，洗去一路的疲勞，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大家一處坐著，喝茶吃飯，說說笑笑。

    因為路上勞累，大家並沒有多待，吃過飯，雖有千言萬語，滿腹的知心話，也都留待明日，今晚要好好睡上一覺。

    自然醒，嗯，府城剛來的第一天，她一覺睡到自然醒。自然醒到啥程度，說實話，她是餓醒的。肚子一直咕咕叫，夢裏也一直夢到吃這吃那，吧唧著嘴，然後她就醒來了。

    不用說，又是滿枕頭的口水。

    依稀看著是個大晴天，她床上的帷帳太厚，之前她讓弄的，有好幾層，看不真切。

    一層層的掀開，我勒個去，看窗外的光線和日頭，過了晌午了吧！

    屋裏空無一人，安安靜靜的，隻聽到門外鳥語，看著射進來的滿窗的日頭，她趕忙起來。

    正要穿衣，她娘、李嬸子、英子、大花四個人一溜煙的全進來了，笑嘻嘻的看著她。她娘走過來，伸手幫她整理了幾下，然後李嬸子和英子大花就笑著邊上看。

    “可真能睡，晚上吃完就躺下，這會才起來。”

    這麽多人看著，她心裏還是有些害羞的，再說又看到她枕頭的哈喇子和肚子裏偶爾發出來的咕咕聲，她更是羞紅了臉，無地自容了。

    “看來是餓醒的，嘻嘻。”

    英子笑，拉著英子一並湊前看。（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