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六章: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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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是有啥打算?”

    還是先生想的長遠,知道眼下許平是要啥沒啥,她要做這門親,一來是看上許平為人處世,二來也是能許給他一些前程。

    “還是先生看的長遠,”她笑,在她爹娘的驚訝的眼光中,她接著說,“我手上還有點小買賣,想找個人去府城幫忙做起來,我也撒摸了些時日,覺得平哥倒是個靠譜的,能成。”

    說完,她喝了口水,接著說,“但還是想問問先生和表哥的意思。”

    先生聽了,點點頭,“這孩子看著功課不上心,但我見他本身是個聰明的,心中有章程。”

    知道先生心中有主意,這事在先生這邊說了通,她轉頭看向她爹娘,“娘,我二姑那邊你得空下院問問主意,還有來福娘那邊,娘你也探探口風,看看那邊是什麽意思。”

    “行呐,我明個一早就下去。”

    馬勇表哥和表嫂子成親也是有陣子,去年表嫂子生了個男娃子,慢慢的表哥家去的日子也頻繁多了。多是十天半個月左右就家去一趟,待個三五天,然後再回學堂。

    “先生、二舅、二妗子,我這次家去可能要多待上幾天。”說完許平的事情,馬勇表哥接過話,“家裏傳來話,說是孩子有些不舒服,我得家去看看。”

    “哪裏不舒服?可是打緊?孩子的事情可是不能疏忽,得找個好的大夫瞧瞧,可別耽誤了。”

    “二妗子,說是沒什麽大事,已經找大夫抓藥在吃了,我家去看看,也好放心。”

    “是,是,可是要家去看看,這樣,你是明天家去吧?要不我讓你二舅明個一早去縣裏請個大夫,給接了來,去趟馬家屯,給孩子看看。”

    “二妗子不用掛心,我娘傳話來說是好的差不多,我就尋思正好要家去,就順便多待幾天。”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娘放下一顆心,“要是有啥事就稍個話,我讓你二舅去找大夫。”

    日子好像就是這般過起來的,一開始可能會痛,會難受,但慢慢的,時間熬著身體和靈魂,總會有熬得淡忘的時候,也就是那時候,新的生活才開始和從堆積的陳年往事中泛出新芽、開枝散葉。

    看的,不外乎是人熬時間還是時間在熬人。

    該忙了,地裏的瓜熟了,要張羅著運到縣裏,還有果樹地下的藥材,也能刨了賣錢了。

    往年這些藥材都是她爹娘弄,但是今年時間趕,過幾天就要去南山,事情要趕在南山前頭做完。活計是說多也不多,但是說少還真是不少。就像她娘說的,這點活計要是雇人,還不值當,但是他們自己弄,也是要費一番工夫。

    最後商量來商量去,還是她家大大小小都出動,自己刨了。

    丫頭和雲姑是湊熱鬧,她雖說湊熱鬧的成分多,但也是小半個勞動力,要是肯下苦力,也是能幫上不少的。

    很大一片果樹地底下都是藥材,這幾年翻騰的可是多,加上又勤除草,密密麻麻的紮眼看上去全是藥材秧子。一鐵鍬或者一鎬頭下去,要是看不仔細,可是能把藥材鏟兩截的。

    她爹娘前頭用鐵鍬把土送了,她和丫頭雲姑後麵把藥材撿起來,去了去,拔掉秧子隻留下跟,放在籃子裏。若是籃子放滿,就倒入不遠處的袋子裏。最後是一袋子一袋子的都收好,和運西瓜的車一起,運到縣裏藥鋪,賣個好價錢。

    可是有陣子沒下地幹活了,種地沒趕在家,除草鬆土今年她也沒去,這會刨藥材,也算是今年難得的勞動。

    丫頭和雲姑兩個更是沒幹過這般的活計,兩人換了幹活的衣裳就滿果樹林子的跑,雲姑不知從哪裏翻到一個小鏟子,就和丫頭兩個蹲在地上,拿著小鏟子一棵一棵藥材苗的挖,雖說費勁,但兩人可是不舉得。

    藥材秧子是留著的,因為有種子,是要聚在一起,把種子打出來,再次撒到這片果樹林子,等著明年再發芽開花。

    就是藥材,她爹娘也不是全都給刨出來,隔上一段距離是要留出一些秧子的,也是為了明年能長的好。

    “娘,我看好些人家也都大大小小圍了幾塊山地,藥材種子一撒,就等這時候收呢。”

    “現在家家都這樣,以往是知道根之前,現在知道這藥材也能和高粱一樣可以給種上,大家也都攢著種子,撒上一塊山地坡地的,也不用管,隻等著收就是了。”

    “可是能多些進項?”

    “山地多的,人還勤快的,年年也能剩下不少,也能養活幾口人。”

    她家的藥材泛了這麽些年,早就成了氣候,因為自家有井,不缺水,長的很是好。又因為年年刨藥材都要把果樹林子的地給翻騰個一遍,所以連帶著果樹長勢也好,年年開花結果很是多。

    “娘,要不咱再多種點果樹?”

    “還要種?”她娘一聽她還要種果樹,放下手中的鐵鍬,“那就再買地?”

    她其實有算過,家裏這一兩年做的果醬也能掙些銀子,不但過獎,葡萄酒更是掙的不少。再說買塊山地也用不了多少銀子,地買下,種上果樹,也不怎樣用打理,就是房前屋後的山地能買的她家都買到手,再去找合適的地有些困難。

    “娘,我看咱家果醬、山楂那些作坊開的也好,就想著反正小了也是做,大了也是做,眼下招牌打出去了,還不如幹脆做的大些。”

    “大些?得過大?”

    她笑,“也不用多大,家裏這些往後都是爹娘你們打點,大了也照管不過來,還有就是物以稀為貴,咱也不用太大,就是比眼下的作坊再大上那麽一倍,也就夠了。”

    “那還好,”她娘想了想,“要是太大,你爹我倆也不認識幾本書,剛學會弄賬本,可別營生做的大了,賬本不會做,那就讓人笑話了。”

    她娘接著幹活,“回頭我和你爹念叨念叨,也得等過些日子,南山回來再張羅了。”

    頭一天還好,新鮮,熱鬧,活計做的還挺來勁。但是第二天,要接著去果樹園子弄藥材,丫頭和雲姑兩個就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沒了頭一天的積極性。

    “知道上山做活計累了吧?”畢竟是女孩子,累了她娘就不想讓繼續幹了,但奈何兩個都是強脾氣,一開始還撒嬌,但一放話說是家裏歇著,兩個就擰上來,非得接著忙活,“這還算輕快的,要是侍弄莊稼地,可是要累上不少。”

    “不但累,還操著心。要是收成不好,一家人就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這還好,是藥材,賣了貼補家用,多了更好,少一點也是辛苦錢,能多吃幾頓熱乎飯。”

    “二姨給你們講,你們兩個小丫頭可是沒受過什麽苦,”她娘看兩個孩子雖說累,但還是強忍著,手上也是一直沒閑著,活計做的倒是比昨個還快,就越發的喜歡,“爹疼娘愛,衣食不愁,長的白白淨淨的,可是好呢。”

    “二姨和你們這般大的時候,可就不行啊,差的遠呢,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成日裏擔心受怕,一點都不敢歇著,總是要四處找活計,生怕一閑下來就讓活計給壓下來。”

    “大家的小姐雖說好,但不識五穀,不知人間疾苦,也是不成的。”

    “女兒家不比男娃子,說是相夫教子,但教子也是大學問。總是自己知道世道艱難,活著不易,才能對這生活啊,有更多的認識。”

    “你倆也認識幾個字,背過幾本聖賢書,書上說的固然好。但終究自己體會到的,才是真真正正的道理。”

    她娘就是這樣,有時候說起來,是一句接著一句,道理也是出口就來,不用打草稿的那種。

    “還有丫丫,”她一邊幹活也認真聽她娘說叨呢,她娘就點了她的名字,“你要是犯起懶來,可是誰都抵不過。”

    “娘,道理說的好好的,”她嘻嘻笑,“怎麽說起我來了?”

    “看著你就想說兩句,”她娘停下手上的活計,往前看了眼,“有時候這點和你爹是一模一樣。”

    她娘這句話倒是不假,活計要是真不想幹,偷起懶來,她和她爹還真真的有的一拚。有時候她娘指使他們爺倆活計,若是不相幹,先是找借口,一個不成就兩個,兩個不成一分鍾內能說出一堆。若是借口這茬不管用,接下來的戰術就是幹脆應下,然後磨磨蹭蹭的挪,挪到那步是哪步。多數情況是她娘看不下去,由著他們爺倆了。

    但是犯懶歸犯懶,這種情況一年也沒那麽一兩件,多是閑來無事,挑些無關緊要的,給生活找點樂趣。要是真真細算起來,她倒覺得她還蠻勤快。雖說不比她爹,要張羅裏外,但總是也沒閑下來多少。

    “對了娘,我青姐和雲姑的事情怎麽樣了?”這幾天光顧著弄藥材,倒是忘了還有這茬,“可是有消息了?”

    “你青姐的事情我和你爹說了,你爹也覺得既然老張家話都放出來了,我就不好再過去打聽。”藥材先不刨,她娘拉著她們去了瓜地,一邊往瓜地走一邊說,“你爹說咱們和老張家關係好,有些話更是不好這般說。說是要是我這話說出來,老張家辦事該為難了,這個不好。”

    “一邊是咱們,一邊是孩子的章程,總是為難。”

    “我也細想了想,還是不要過去說的好。昨個下去和你老姑念叨了,你老姑也沒說啥,說是就死了那份心,近些日子就給青姐張羅人家。”

    她看她娘,剛要說話,她娘點點頭,知道她要說啥,就接著說,“我先和你老姑念叨的祥花和平哥的事,咱學堂好娃子多,又能讀書識字,往後肯定差不了,青丫頭的事情就慢慢張羅,也不消太著急。”

    摘了一個大大的西瓜,丫頭和雲姑前頭走,要去井邊洗手洗瓜。她和她娘提著裝瓜的籃子,後頭跟著。

    “娘,那我二姑怎麽說?”

    “你二姑說見過平哥那孩子幾麵,說是挺好的一個孩子,還說這事先生也開了口,你二姑這邊說是問問祥花的意思,要是孩子樂意,她就不攔著。”

    “既然我二姑這邊好說,來福娘和平哥那邊呢?”

    “也問過了,來福娘樂意,說是平哥的福氣,也是要問問孩子的主意,這還沒回話,估計也是這一半天。”

    要是能成,可以先把親訂下,平哥要是去府城,可是還有很多事需要張羅,沒個一年半載的也去不了,倒是不著急。

    那要是不成呢,這個可能是有的。特別是許平還有個妹妹,養在來福娘跟前,以她對許平的了解,去府城,他會放心不下這個妹妹,是個為難的。單單要說去府城,她想許平還是有這個野心的。

    可是要想個法子。

    還沒走到井邊,她爹也從果樹林子下來了,這會先到井邊打了兩桶水。她爹倒了盆子裏一些,洗過之後把水倒掉,又倒上清水,這才找了個涼快的地方坐下,等著吃西瓜。

    井水很是涼,在燥熱的夏天正好。

    特別是累過曬過之後,把整個臉都伸到晾涼的水裏,憋著氣,整個人是要多精神就有多精神。

    一個水桶專門放西瓜,先用涼水鎮上,登上一會再吃,就更是的甘甜爽口。

    洗好之後也不用擦,任由風吹幹臉上的水珠,如果再跑上幾步,隻眨眼工夫就幹了。

    要說美,這個時候是美的,但還沒不是最美。最美的,就是坐在陰涼下,切開西瓜,吃上那麽一口,隻一口,就渾身上下都是舒坦。有時候想想,所求的,也不外乎這些。

    頭頂日頭正烈,樹下是越來越小的陰涼;吹來的是風,也是熱的。入眼的是一大片山林田地、房屋人家,清涼的井水在跟前,晾涼的西瓜拿在手裏,悶頭吃上一口,沁入人心的,是滿口的甜。

    一時大家都沒說話,看著遠山近景,對著一個大西瓜,都在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