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雪花悄然飄落。
    幻龍市，老工業區。
    狹窄的老街，昏黃的路燈，破舊的廠區和家屬區，無奈的蕭瑟。
    隨著最後一桌客人剛離開，“老李家常菜”終於打烊。
    李十二打掃完衛生，坐回門口的收銀台。
    他拿出半袋花生米，倒了一杯自配的藥酒，自斟自飲。
    小飯館距離繁華的商業區隻有五百米。
    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造型前衛，通體閃亮的高樓群。
    但他完全無視。
    那個繁華和他無關。
    無論是他的飯館，還是附近的廠區、家屬區，依然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原貌。
    除了街燈，上百棟四層樓房幾乎看不見燈光。
    在雪夜中，老工業區更顯得荒涼，像是過去輝煌年代的墳場。
    孤獨的李十二似乎是個守墓人。
    當……
    收銀台對麵牆上的鍾表響了一聲。
    淩晨一點。
    李十二放下酒杯，隨手打開電源開關。
    收銀機和pos機，通體發出亮光。
    掛鍾下出現了高一米八，寬一米的熒光。
    吱吱吖吖……
    牆上的光澤波動，牆麵被推開。
    原來這裏是一道門。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出來。
    他麵帶病態，長長的頭發隨便披散，胡須亂蓬蓬隨意生長。
    老人抱著雙臂，瑟瑟發抖。
    “好冷啊！”
    他身穿短褂長褲，都是皇家專用的柘黃色。
    老人慢慢走近收銀台，衣服不斷擺動。
    羽翼蟬衣！
    這是西漢製衣巔峰絕技，極致輕薄，疊起來可以裝進煙盒。
    在雪夜中，穿這一身，不冷才怪。
    “懂規矩嗎？”
    李十二嚼著花生米，說話像屋外的天氣，冷冰冰。
    老人頓時變了臉色，嗬斥道：“放肆！你怎麽敢這樣和朕說話！”
    李十二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對這樣的人早已司空見慣。
    老人傲慢地昂起頭：“我是漢武大帝！你的不恭敬會招致滅族，還不趕快謝罪！”
    李十二緩緩地說：“漢武帝是死後的諡號，你還活著怎麽就知道了？”
    老人愣住了。
    李十二又捏起一粒花生米。
    “我幫你回憶一下，你是穿越到西漢的劉徹身上，穿越前，你隻是個又窮又衰的屌絲。”
    老人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向後退了兩步，臉色極其難看。
    “你欠了高利貸跳樓自殺，幸虧有電線攔著，你元神穿越去西漢，肉身卻摔成植物人……“
    李十二的話如尖刀，狠狠地刺激著老人。
    “演完了漢武帝的一生，你不想死，這才申請穿越回來。既然回歸就要認清現實，別四六不著還做皇帝夢。”
    老人徹底清醒，慢慢垂下高傲的頭。
    李十二抿了口酒：“給你個忠告，別紮進角色裏出不來。如果被當成精神病，那就得不償失了。”
    老人弱弱地問：“那我……欠的高利貸……該怎麽辦？”
    李十二答道：“因為你跳樓，那夥人被辦了，你現在無債一身輕。”
    老人輕輕吐了口氣：“還算是個不錯的新開始……”
    李十二把pos機推到他麵前。
    “懂規矩嗎？”他又重複問了一句。
    “我……我知道。”
    老人看看pos機，卻遲遲不動。
    李十二已經明白八九分。
    “交出伱的係統，是你能返回的協議。如果反悔還來得及，你轉身回去即可。”
    說著，他指了指牆上熒光閃閃的門。
    老人卻在看飯館敞開的門。
    “我的帝王係統中有第一流劍術技能，就算是霍去病也不是我的對手……”
    李十二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說：“我勸你不要試，你承擔不起後果。”
    老人望著街燈，出神地看著漫天大雪。
    “隻要係統技能在，我就算是回到現實生活，一樣可以呼風喚雨。“
    他轉身看向李十二，從餐桌的筷子籠中捏起一根筷子。
    “我曾不止一次比試過，衛青、霍去病等人都輸給我，我相信這一次能贏。”
    老人看上去很自信。
    李十二搖搖頭。
    發生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了。
    很多人不舍得放棄係統，還想繼續傳奇人生。
    但反悔的人，無一例外，下場都很悲慘。
    李十二不想再廢話，隻撂下一句話：
    “動動腦子，我的組織既然有能力接你回來，難道還怕你賴賬不成？“
    他的意思很明確：我言之已盡，你可以不聽，但後果自負。
    說完，李十二緩緩站起身。
    老人的手不動了。
    李十二提到的“組織”，更令他膽寒。
    即使他能僥幸逃走，那個組織豈能善罷甘休，他隻怕一輩子也休想安寧。
    更何況，這位守門人淩厲的殺氣已經撲麵而來。
    這樣深不可測的內功，老人完全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僵持了一分鍾。
    老人鬆手，筷子掉回籠內。
    他選擇放棄。
    如果命都沒了，要那個係統又有什麽意義。
    他歎口氣，走到收銀台前，伸出食指，放在指紋識別掃描鍵上。
    “叮咚！”
    收銀機傳來提示音：“帝王係統已經回收完成，祝宿主好運！”
    老人垂頭喪氣走出小飯館，剛走下三層台階，忽然消失不見。
    在十公裏外的醫院裏，病床上躺著一個沉睡兩年的年輕人。
    忽然，植物人的眼皮抖動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年輕人摘掉輸氧管，長出一口氣。
    他終於安全回來了。
    李十二依然坐在收銀台後，手指輕輕敲擊著台麵，默默等待。
    收銀機發出嘩啦啦傾倒硬幣的聲音。
    “完成一次回收任務，傭金十萬元已打入2022號守門人銀行賬號……”
    李十二沒有動，看著收銀台，繼續等待。
    “2022號守門人獲得獎勵：帝王係統漢軍刀術技能。”
    李十二繞過收銀台，手指放入指紋識別鍵上。
    “獎勵漢刀技能加載完畢，祝2022號守門人好運。”
    李十二拿起一根筷子，向屋外虛空劈出。
    街燈底座一串火星飛濺。
    水泥底座一條裂痕，清晰可辨。
    好猛烈的殺氣！
    果然是大漢氣質。
    李十二靜默三秒，心中湧出無限敬意。
    他最崇尚的朝代隻有一個——西漢。
    韓信、張良、衛青、霍去病、李廣、陳湯、張騫、蘇武……
    英雄輩出，燦爛如漫天星河。
    李十二端起酒杯，遙對那道劍痕，把酒灑在地上。
    這是他對“犯我強漢，雖遠必誅”的熱血時代，致以最高敬意。
    “當當……”
    掛鍾又響起報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