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故鄉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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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在山東省文登縣柳家莊,有這麽一家人,有弟兄兩個,老大叫柳東山,老二叫柳東河,父母親老實忠厚勤勞善良,一家人靠著二畝薄田省吃儉用,日子還算過的去,可天有不測風雲,地主王霸天請風水先生看陰宅,風水先生說老柳家的地風水最好,這王霸天從此就起了霸占之心,這一年天大旱,地主王霸天霸占水源不讓澆地,結果老柳家的地顆粒無收,沒辦法隻得向王霸天借了二鬥米,從此利滾利無法還清,王霸天就強行讓老柳家以地抵債,柳家不依,王霸天就買通官府把柳老漢投進牢獄,柳老漢含恨死在監獄,可憐柳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十八歲的老大柳東山,趁夜黑潛入王家殺死了王霸天。母親李氏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老二東河說“讓我哥去關外找二叔去吧”母親說“對、對、對,早年你二叔闖關東去了東北,你趕緊去找他,”我走了你們咋辦”東山說,“不要管我們,你快跑吧”母親說罷把手腕上的一隻銀手鐲摘下來塞給老大,一把把他推出門外,老大柳東山抹著眼淚跪拜了家鄉,消失在夜幕中。母親王氏帶著老二連夜逃往娘家。”
    我睡了一大覺醒來,模模糊糊看見母親還在納鞋底,我已經習慣了聽母親,把線繩從鞋底這邊拉到那邊,發出嗤嗤的響聲,我知道娘每天睡醒一覺便爬起來不再睡了,天才蒙蒙亮還不能出去幹活,她又圍坐在被窩裏繼續納鞋底,每年春節大年初一哥哥姐姐和我,都穿上母親做的新鞋新衣,去給全村的長輩們拜年,她們誇讚母親手巧的同時,還疑惑的說沒見到你媽平時做過針線活啊,咋給你們變戲法變出來的新鞋新衣服。
    清明前後種瓜種豆,早上起來母親又到菜園裏忙活去了,我們家院門外邊有兩個很大的菜園子,左邊一個右邊一個,中間是過道,從院門一直延伸到當街,菜園用玉黍杆兒夾成的帳子圍起來,開春地下還有冰茬的時候,母親就開始在菜園四周用搞頭刨了深溝,把玉黍杆兒一排排栽下去,然後用高粱杆做橫檔,把栽下去的玉黍杆兒,從中間牢牢的困住,要先把高粱杆兒浸泡濕了變柔軟了,然後再砸扁了當夾帳子的繩子用,在帳子裏外來回的紮困勒緊,這需要兩個人來操作,一個人在帳子裏邊,一個人在帳子外邊,一般都是建安大哥幫我家夾帳子,我七哥比安哥個子高,手指細長,學習總是遙遙領先,但不是幹活的料,母親也從來不叫他幹這些活兒,這讓我很高興,星期天我便纏著七哥帶我們去河邊玩。
    七哥拿上他的家夥式兒,從我家往西走,過兩個院子就是安哥家,他家和西邊人家的房子中間,有一條路隔開了,我們把這條路叫“西胡同”,往路的南邊看隔二裏地遠的地方,有一個村子叫“四家子”。我們穿過西胡同往北,走進村子裏,經過一趟街,又經過一趟街,看見了生產隊的打穀場,生產隊在村子最後一趟街,那裏有一片房子,隊部和馬圈牛圈都在這裏,穿過生產隊的房子,眼前有一條東、西向的大路,我們叫它官道,是公家修的,往西通到很遠的地方,往東,視線被那條南北向的大鐵路擋住了,官道從鐵路橋洞下穿過伸向遠方,跨過這條路走不遠就能聽見嘩嘩的流水聲,我馬上興奮起來,眼前是一片綠草甸,沿著草甸中的小路走不遠,就見到了一條從東向西流淌的小河,它在我們村子的西北方向,我們叫它小西河,跨過鐵路向東三裏地遠的地方,有一個集鎮叫高山子,在它的東邊有一條更大的河,滔滔不絕的河水一眼望不到邊,它就是一直奔流到海的羊腸河,而我眼前的這條西河,是它的一個小支流。
    你聽這嘩嘩的水聲像我的心情一樣歡悅,河邊上長滿了翠綠的水草,菱角荷、竹節花、水蔥、還有蒲棒草,漫無邊際的攏著河岸,咕呱的蛙聲此起彼伏。七哥把他身上背著的一串鳥夾子取下來,沿著河岸一一布控停當,我們就撤到遠處靜靜的等,一會呼啦啦飛來了一群鳥,它們在河邊有的喝水有的捉蟲,不知不覺就落入了我們的陷阱,到中午我們就逮了二三十隻,這些鳥的羽毛好漂亮啊,“跟牛郎”喜歡落在牛背上吃蟲子,它的嘴巴和腳抓都透明的紅,滿身金黃的羽毛閃著光亮。還有的長著彎彎兩道兒白眼眉的,可能是畫眉吧,白頭翁和鳳頭鳩不但漂亮,而且個頭很大肉滾滾的。我摸著它們的漂亮羽毛,隻惋惜不能逮到活的。回到家裏我們把鳥往鍋底下的灰火中一扔,等烤熟了扒拉出來,一撲挲就開吃,好香啊,不過現在想起來可真殘忍。我們要向美麗的大自然懺悔。
    春天真是太美了,但是春天也是最忙的時候,嚴冬過後仿佛經曆了一場星際毀滅,在零下二三十度的酷寒下,大地上的一切都摧枯拉朽的蕩然無存了,好多設施都要重新恢複。
    我們家的堂屋,也就是東屋和西屋中間,壘著鍋灶做飯的那個地方,不僅有前門,而且還有後門和前門正對著,冬天為了保暖就把後門用土坯壘上堵住,到了春天這個後門就被打開了,我家後門外也是一個很大的菜園子,每年春天都要重新夾帳子,從東房刪繞一大圈,夾到西房刪,安哥家裏也有一大堆活要幹,他也不能總是幫我們家做活,母親常常是叫上大姐跟她一起夾帳子。夾完帳子還要翻地做菜畦,撒種子、移栽菜苗、澆水,大姐比七哥小一點點差不多一樣大,有時候他們兩個用一根棍子一起抬一桶水,母親則是用扁擔一次挑兩桶水,水桶把扁擔都壓彎了顫顫悠悠的彈跳著,母親跟著水桶晃動的節奏,抬腳落腳不讓水濺出來,很像是一種勞動之舞。大姐很少吭氣,總是默默地跟在母親旁邊幹活。二姐能用鐵鍬幫母親翻地,我和三姐就拿著水瓢把桶裏的水舀出來,澆到每一棵菜苗上,春天的勞動仿佛是一種期待和希望在屁股後麵攆著你,農時不等人哪,一步都不能錯過時機。清明過後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印象中這是我可以參與其中的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