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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萬噸巨輪拉響汽笛，緩緩停靠在燕子磯碼頭，朝陽下林耀宗揮舞著禮帽向守候在江邊碼頭的人們揮手致意。
    甘光複同學隨五老和楚連城一塊登船，迎接遠客歸來。
    林耀宗被長時間海風吹拂的臉龐看起來更加的陽剛帥氣，他與眾人一一見禮後，帶領大家參觀了貨輪。
    這是林氏‘金槍魚號’統貨船，主要用於裝載一般包裝、袋裝、箱裝和桶裝的件雜貨物，載貨量1.6萬噸，雙層甲板，配備完善的起貨設備，為便於裝卸，各貨艙的艙口尺寸均較大，並配吊杆（5t）、起重機（120t），設六個貨艙。
    ‘金槍魚號’定期航行於貨運繁忙的上海-南洋-洛杉磯航線，以裝運零星雜貨為主，航行速度較快，船上配有足夠的起吊設備，船舶構造中有雙層甲板把船艙分隔成多層貨櫃，以適應裝載不同貨物的需要。
    這是‘金槍魚號’的最後一站，船艙裏隻剩下南京的貨物，楚連城已經忙活著組織人手卸貨。
    五老陪林耀宗和‘金槍魚號’的船長大副一行到安樂酒店給他們接風洗塵。
    第二天上午，等甘光複和王永成老師趕到幕府山文具廠時，楚連城已經安排工程師帶領工人開始安裝設備。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被稱為“第一次機械時代”。
    第一次機械時代的機械主要是強調陽剛的鋼鐵意誌與巨獸般龐大的機械力量，呈現一種構造簡單，材料忠實，龐大有力的機械美感。
    這些機型沒有光滑晶亮的金屬表皮，反而顯露出繡黑且頭角崢嶸的機械結構體，在機械表皮上則布滿一顆顆鉚釘。
    站在這些鋼鐵巨獸前，新鮮金屬漆混雜著鐵鏽味刺激的人血脈膨脹野性十足，馴服這頭鋼鐵巨獸是滿腦子最強烈的願望。
    甘光複同學帶著王永成老師順利在倉庫找到了自己訂購的貨物，看到一排寫滿英文標識的箱子，王永成老師眼中散發出綠油油狼一般的目光。
    林耀宗告訴他，這回可撿了大便宜了，美利堅的經濟已經盡顯疲態，許多中小型企業都麵臨破產的邊緣。這些加工機械是一家破產小型加工企業的全套設備，找專門機構進行了測評，所有機械使用期限不到兩年，因為開工不足，設備還保持八-九分新，拍賣價格還不到原價的三成，全部打包拿下，到國內同樣是一流設備。
    其中最珍貴的要數小型汽錘、電爐、坩堝，以及高價購買的許多國內稀缺的金屬原材料，這可是以後自己加工器械的必備之物。
    …………
    甘光複同學征得五老的同意在中秋節過後與甘爸爸甘媽媽進行了一次徹夜長談，畢竟此事幹係重大無法隱瞞。
    得知兒子突然變成了萬元戶，甘爸爸甘媽媽一下子有點不適應。小祖宗，你還能不能給老子省省心！這可是上世紀初的萬貫家財，不是個小數目，四萬九千大洋能三百多輛自行車，相當於後世的三百多輛豪車，這是什麽概念！雖說老甘家也算是壽鹿山下的土財主，但那可是幾代人努力積累的結果，哪裏像小九哥發橫財這般容易，大風吹來也沒有這樣利索吧！
    甘爸爸在月亮下淩亂半天，轉了一百個圈，抽了三包煙，連夜去找老校長落實了一番，回來後總算才回歸正常。
    看到小九哥的機械原材料訂單，甘爸爸終於相信眼前的這個妖孽才是自己真正的兒子，勞資扣扣搜搜大半輩子都沒舍得買的家當，這小子眼都沒眨一下就已經買回來了，奇葩的理由是他喜歡物理，喜歡機械加工，以後好自己做點東西玩！馬勒戈壁的，北平故宮大你咋不買回來住。
    不過嘛買回的加工機械設備勞資喜歡，說明遺傳基因沒變，剩下的一切熱炒涼拌都是勞資說了算，好歹是勞資擔驚受怕的補償。
    悄悄給先人燒香知會一聲，甘爸爸甘媽媽又給小九哥左叮嚀右安頓一番，總算消停了。其實，老兩口知道小九哥懂事絕不會滿世界亂嚷嚷，但過程還是要走一遍。
    任何時候程序問題不能出錯，否則就會天下大亂家國不寧。
    軍校槍械修理所在軍校後門外家屬區一角，是一座獨立寬敞的大院，房屋足夠軍械修理使用。
    軍械所老掉牙的機床都歸甘鑑民、董長壽個人所有，軍校的軍械修理業務相當於外包，軍械所也可以承攬外麵企業的加工業務，地盤由軍校折算房租抵扣。無奈加工能力有限，許多業務都要到上海才能找到原料和加工單位。
    老天開眼，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大幹一番了。
    嚴格的來說，王永成、甘鑑民、董長壽都算是民國時期國內為數不多的機械狂人之一，自從機械到貨的那一天起，三個狂人帶著一幫修理所的技工沒日沒夜的耗上了，選車間、打地坪、安裝調試連軸轉，忙的一塌糊塗，恨不得吃飯的功夫都特麽省下來。
    甘鑑民、董長壽外來戶也就算了，王永成可是地地道道的地老鼠，沒幾天就招來一大窩，各個中學大學的老師、企業的工程師技術員，反正都是他的一大幫誌趣相投的發燒友，這回找到了練手的地方，想攆都攆不走。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幫狂朋怪友又給甘光複同學列出一長串單子，讓林耀宗下次購買回來，反正他們都不缺錢，再說以前想花也沒地花不是。
    甘光複同學經常混跡其間，打打下手，幫幫小忙，偶爾還能上手操作，妥妥就是摻進羊群裏的一隻小白兔，那兒都有他，到那都不顯眼。
    元旦前一天，匯文中學迎來了一幫氣度不凡的訪客，老者儒雅清瘦，年輕的器宇軒昂。
    顧楷文校長喚來小狐狸，好煙好茶伺候著這幫大爺。
    “啟農兄，這篇【論三民主義】的短文是何人所作，該不會是你老兄的大作吧？”（顧楷文，字啟農。）
    有個眼尖的家夥發現辦公桌上甘光複的楷書作業，便欣賞起來：“這手小楷頗見功底，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可見是大胸懷之人。”
    “拿來我瞧瞧，嗬，言辭犀利，切中時弊，筆鋒老辣……”
    “這還有一篇行書之作，行雲流水，大象有形，不簡單。”
    “什麽眼光，難道你沒見過啟農的大作，根本就不是一個路子，肯定是他的哪個高足的習作，你看看這裏稍顯用力過度圓潤不足，還欠點火候……”
    好家夥，一個個談笑間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臧否天下人物，脫灑無羈。
    “諸位老友，這就是眼前這個不成器弟子的跳級考作文，半小時作成，還望多多指點斧正。光複，快過來，老師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爺爺伯伯。”
    …………
    “齊爺爺好！”
    “黃爺爺好！”
    “張叔叔好！”
    “徐叔叔好！”
    “潘叔叔好！”
    “林叔叔好！”
    …………
    一圈子下來甘光複同學裝了一圈孫子，博得一片誇獎讚揚之聲。花花轎子眾人抬，相互介紹自家的得意弟子給同仁，以便日後相互提攜這是應有之意，這就是圈子的好處和威力。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就是這理，傳承很重要。官二代走仕途，富二代行商路，至於寒門出貴子的故事永遠是天窗裏的苜蓿，偶爾掉一根就算是奇跡，除非天降宋太祖、朱洪武一般的平民梟雄改朝換代宰光一批，另一批新生代才會大規模出現。
    在眾人的追問下，顧啟農老師向同仁們講述了弟子的種種‘劣行’，並且指著桌上的兩瓶二鍋頭說道：“這就是劣徒給老師的孝敬。”
    說著話，老夫子仿佛氣得四肢發抖站立不穩。
    等大夥明白了二鍋頭的真實來曆，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這是蘭亭老先生一針見血最中肯的評價。
    “光複，還愣著幹嘛，趕快給爺爺叔伯敬酒！”
    …………
    閑聊中得知甘光複的啟蒙老師為壽鹿山的閑雲道長，蘭亭老先生驚訝道：“怪不得小九哥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底，原來有名師指點。雖然老夫從未與道長謀麵但早有耳聞，一手草書自成一體，深藏大漠瀚海蒼茫之氣，一字難求；更有妙手回春的杏林絕技傍身，名揚西北。隻是道爺閑雲野鶴常年難覓其蹤，無緣一悟，甚憾。”
    高手在民間啊，眾人一片噓歎不已，看向小九哥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期許。
    移步會議室臨時布置的書畫室，喝了幾杯二鍋頭的民國書畫家們笑嘻嘻的在早已描好文具盒尺寸的宣紙上各展絕技，除了十二生肖之外還留下許多佳作，小狐狸始終將蜜糖掛在嘴上，老狐狸奸計得逞，幹脆就不要臉了，直到壓榨幹大家們今天的所有靈感，才心滿意足，請眾人轉場安樂酒店。
    元旦日是蘭亭老先生六十四歲的壽辰，無奈去年他雙親剛剛離世不宜大肆操辦，眾人隻好低調給他簡化儀式的慶賀一下。
    顧楷文校長小蘭亭老先生一輪，他給老爺子送了一副自己的得意之作【長江萬裏圖】為壽禮，大氣磅礴，筆法狂放，渾然天成，深得老先生喜歡。
    …………
    回到校長辦公室，看著眼前的一幅幅佳作，顧楷文校長兩眼陷進去就拔不出來了：“老夥計，你先挑一副吧，忙前忙後辛苦你了。”
    俞昊教育長驚喜的不知所措，在這老摳手裏討點好處實在是不容易啊，難得今日大方一回可不能錯失良機。
    每一幅畫作都是精品，一時間老夫子挑花了眼睛，最後選了一副【八駿圖】才算心滿意足。
    “校長伯伯，給學生也賞一副唄。”
    “趕緊收拾你的十二生肖走人，不是看在我老校長的麵子上你小子啥也別想帶走。”
    “這是我二鍋頭換的嘛！”
    “厚顏無恥之極，離遠點，別碰我的寶貝，再不走戒尺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