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湖 第三章 出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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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陽四式!
“呼”
足足一夜功夫後,老者才顫顫巍巍的收回雙手,吐出一口濁氣。
老頭子看著麵前的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時的少年已可以稱得上是豐神俊朗了,原本有些黝黑的膚色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嬰兒還要白上幾分的肌膚。
白玉般透徹的皮膚下,條條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棱角分明的俊逸麵龐上雙眸合閉,滿頭黑發肆意披灑在雙肩之上。
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掛在少年的嘴角,呼吸平坦,顯然還沉浸在夢中,一個美夢之中。
與少年的朝氣蓬勃相比,老頭子則看起來有些老的不像話。原本還能算有幾份魁梧的身形變得骨瘦如柴,眼窩深陷,眼珠泛黃,眼神出現了老年人特有的渾濁。
在老頭子的頭上,別說黑發,連白發都已找不到一根,佝僂的背彎成了一個駭人的弧度,全身的皮膚浮現出了斑點,皺皺巴巴,猶如披了一條破布袋。
老頭子的修為已然滴涓不剩,那份由修為撐起的生機正在逐漸流失,垂垂老矣。
似有所感,楊南關忽然睜開了雙目,黑白分明的雙眼中不但毫無茫然之色,反而有精光一閃而逝,全然不像一個剛睡醒的人。
此刻,少年隻感世界都明亮了幾分,目力已是極佳。而且楊南關能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好像擁有使不完的力氣,身體也前所未有的輕盈,仿佛輕輕一躍便可直上雲霄。
丹田內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力量蟄伏著,猶如有一座隨時可噴發的火山窩在其內。
楊南關知道,那是老頭子畢生的修為。
一睜眼看到眼前這個依稀還能找到一點與記憶中相似之處的身影,淚水又不爭氣的湧了上來,再次模糊了少年的視線。
“啊,六兒不哭,六兒不哭,男兒要有淚不輕彈。”
老者吃力的抬起手,輕輕拭去少年的眼淚。幹枯的雙掌在少年的頭上輕柔的摸著,將少年攬入懷中,一如小時候哄少年睡覺。
楊南關輕輕地半躺在老頭子瘦骨嶙峋的懷中,頭靠在老頭子的胸口,聽著老人微弱的心跳,心如刀絞。
“小六,那個木雕記得拿走,去華陽宗的南紹峰走一趟,咳咳,從山頂的那口寒潭往下潛。”
“到潭底後用這個開啟機關,裏麵有我收藏的一切,咳,咳,咳……”
“還有,用完後,咳,咳,木雕不要丟,裏麵還有個東西,以後你可能用的到,咳,咳,咳,咳……”
“嗯。”
老頭子斷斷續續的說著,少年將一切默記在心,輕輕應了一聲,唯恐聲音過大會拂滅老頭子已是風中殘燭般的生機。
緩了口氣,老頭子接著道“還有就是那門心經要勤加苦練,不能懈怠,心經叫開陽經,是開陽三式的基礎,可以說是為師行走天下的倚仗之一,咳,咳,咳咳……”
講著講著,老頭子突然猛地咳嗽起來,那架勢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為止。
少年慌忙從老頭子懷裏起身,一手扶住老頭子搖搖欲墜的身形,繞到其身後,另一手貼在老頭子的後背,將本屬於老頭子的內力傳回其體內,欲以吊住老頭子的命。
”小六,別,咳,為師本就是將死之人,這內力現在還不屬於你,你用一分就少一分。咳,咳……”
“為師還有點時間,你且聽為師講完,咳,咳。”
少年一動,老頭子就知道他要幹什麽,急忙說道。
然而對老頭子的話,少年置若未聞,不斷將一股股內力傳回老頭子體內,以求挽回生機。
“小六,聽話,沒用的,師父活不下去的,快停手。”
“咳,咳,咳……”
老者劇烈的扭動著身體,試圖讓少年的手掌離開後背,蒼老沙啞的聲音猶如風箱拉動,“嗬嗬”聲中帶著些許慍意。
見老頭子動了真火,沒奈何,楊南關隻得停手。從身後輕輕攬過老頭子瘦如麻杆的身體,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少年靜默不語。
靠著少年厚實有力的肩膀,頓了頓後,老頭子接著道“以後見著打不過的人就跑,用師父教你的那套輕功,練至大成,這世上應該沒幾個人追得上你。”
“咳,咳,那套輕功叫遊龍九步,三步迷龍,六步尋龍,九步遊龍,師父望你九步過後,騰雲化龍。”
“咳,咳,最後就是仇,師父其實不希望你去報,你要去報的話也一定要有足夠的實力再去,師父傳你的這身修為對你而言還是個空架子,切不可草莽行事。”
“要記住活著最重要,咳,咳,咳,師父不希望過早在下麵見到你,人活一世,隻求念頭通達,六兒,要好好活著。”
對於老頭子說的一切,楊南關都默默點頭,一字一句記在心裏。師徒倆就這麽靜靜的依靠在一起。
老頭子似乎因剛才一席話耗盡了力氣,好久沒有沒再言語。
片刻後,聽著楊南關有力的心跳聲,老頭子用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哼著一首少年再熟不過的小曲兒,聲音漸漸微弱……
一曲終,老頭子竭盡最後的力氣,仰頭看了一眼少年,笑著緩緩合上了眼簾。
老頭子的呼吸與心跳驟然停止,少年卻好似渾然不知,隻是眼神空洞地抱著老頭子逐漸冰涼的屍體,呆呆地坐著,不管時光流逝。
少年腦海中與老頭子相處的一幕幕,點點滴滴在回放著,楊南關感覺心窩處很疼,很疼,很堵,很堵。
“啊!”
呆坐了一個多時辰,少年突然仰天一聲怒吼,磅礴的內力自少年周身湧起,瞬間衝破了木屋,木板四射,木屑紛飛。
木屋破碎的刹那,楊南關伏在老頭子的屍體上,失聲痛哭,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砸落而下的木板,用身體的痛來麻痹心中的痛。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失去至親的少年經過發泄後清醒了幾分,想起來應該讓老頭子入土為安。
當即,楊南關扒開身上的木板,站起身來,輕輕將老頭子已冰涼的屍體放在一旁,在老頭子往常曬太陽的地方用手一點一點挖出一個深坑。
坑挖好後,楊南關輕輕的將老頭子移入坑中小心地躺平放好,望著老頭子含笑的麵龐,少年輕聲道“老頭,走好!”
一捧一捧慢慢將泥土填滿深坑堆成土丘,少年隨手找了塊大小適中的木板,咬破食指,用鮮血在木板上寫下幾個大字。
“恩師李單之墓”
“不孝徒楊南關立”
立好墓碑,少年將其重重插在土丘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磕完頭後,少年仍是跪在土丘前,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龐又一次滑落。
少年這一跪,便是七天。除實在饑餓難耐時起身去尋了些吃食外,楊南關一直長跪在老頭子的墳前。
這七天裏,楊南關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淚水,隻知道自己這輩子大概再不會流出這種叫眼淚的東西。
七天過後,少年起身,在一堆木屋的殘骸中翻出木雕,將其貼身放好。
隨即,少年最後看了眼土丘,毅然前往駝陽穀的邊緣,神色堅毅。
中原王朝,我楊南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