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湖 第二十九章 風緊扯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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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陽四式!
    半個時辰後,朱堯推門而入。
    楊南關睜開眼,用不知何時已完全不見了血絲的雙眼看著朱堯麵色凝重的向自己走來。
    “小關,發生了什麽?能跟伯伯講講嗎?”
    朱堯在床前的椅子坐下,將放在地上的油燈提起,點燃,隨後從楊南關身上取下銀針,淬火,隨後放回布包中。
    “嗯。”楊南關應了一聲,待身上銀針全部被取下後,他坐起身來,渾身骨骼微響。
    理了理思緒,楊南關決定和盤托出,“伯伯還記得山上那兩麵石壁嗎?我看著石壁上的字時,慢慢就看到了有一個看不清樣子的朦朧身影在緩緩地打拳,他先是一直在打一模一樣的一拳,然後在下山的時候,他打出了第二拳,第一拳……
    再然後,我醒來就見到了大洪端著藥進來了。”
    楊南關話音落下,一直靜靜聽著的朱堯麵上的凝色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笑意,果真不出他所料!
    朱堯笑道“小關,你可真是好運。”
    “好運?伯伯何出此言?”
    “你且聽我講。”朱堯道,此刻他看著楊南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塊稀世珍寶。
    “武當早有傳聞先人之意遺留於其跡,隻待有緣人,如此聽來,你小子是有緣人之一啊!”
    “先人之意?”
    “對,應該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朦朧身影,另有傳聞上古時期的武夫多能搬山填海,想來應該不是空穴來風,那麽有玄乎其玄的先人之意也就講得通了,畢竟武當可是從上古便一直存在的。”
    朱堯將布包放入懷中,起身,麵色重歸凝重。
    “好好休息會兒吧,這件事情朱伯伯不說出去,你也別輕易跟他人講,雖然多數人都不會信,但有些人就說不定了,以免萬一還是不要說為好。”
    “嗯。”
    又囑咐了楊南關幾句,朱堯便笑著離開了。
    對於楊南關的話,朱堯沒多少懷疑,因為太極劍拳晦澀難練,就算是按武當山上整理出來的,帶有道人批注的拳譜,那也得一兩個月才能入門,會些皮毛。
    如楊南關第一次知曉接觸太極劍拳便能頭頭是道的說出劍拳拳意的,根本不可能。唯一的解釋隻能是先人傳道,有緣人得之的先人之意傳道。
    先人傳道這東西玄之又玄,不過確實是存在的。
    很多很多年前,曾有數十人親眼見到了一個剛上山的小道士看著刻有太和拳的那麵石壁入了神,隨後打出了一套行雲流水的縹緲拳法,而那小道士現今是武當的老掌教,太和真人王藏峰!
    既無事,便不必深究,日子重歸於平淡。
    月初鏢局也沒什麽生意,隻接了一趟水路的活。
    鏢師們一個比一個閑,每天不是在吹牛打屁就是在後院練台台上過招,他們還開了個盤口,一次下個幾文錢,算是小賭怡情。
    “嘭”
    兩拳相交,聲響沉悶,隨即響起一個聲音。
    “你突破了?”
    “嗯,昨日的事。”
    今日已是初五,陽光明媚。
    練武台上,楊南關與顧大洪照例在正式過招前對了一拳,向來勢均力敵的兩人於今日出現了變化。
    一拳對轟,楊南關身形紋絲不動,而顧大洪則因反震之力連退了好幾步。
    穩住身形後,顧大洪愣了一下,隨即果斷地擺了擺手,一屁股坐在了練武台上。
    “不打了,不打了。”
    說完,他很是鬱悶的看著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楊南關。
    對於這個好像是來自江南的少年,顧大洪感覺他的身上滿是謎團。
    他有極其精妙的步法,紮實的武功根底,一看就是名門大派的寶貝弟子。
    然而,他做苦力活有相當的嫻熟,對很多事情也都不知曉,又像是剛從山裏走出來的少年。
    顧大洪想過很多種身份,但都與楊南關對不上,不過這也無礙他們兩個的交情,兩人其實都不是悶葫蘆,之前不怎麽講話是因為不熟,現在嘛,熟得已經差不多了,話匣子打開的也就很自然。
    “怎麽不打啦?這麽著,我不用身法,再讓你三招,怎麽樣,來不來?”
    楊南關走了過來,挨著顧大洪坐下,明知故問道。
    顧大洪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當我傻嗎?”
    “嗯。”楊南關看著顧大洪,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嘴角蓄著一抹欠揍的笑容。
    黑瘦少年頓時氣結,不痛不癢的給了楊南關一拳,一臉凶狠。
    “你給我等著,等我突破,看我不揍得你滿地找牙!”
    “哎呀,別等啦,就現在吧,這樣好了,來來來,我讓你十招。”
    “……”顧大洪額角青筋跳了跳,不再理他。
    楊南關來到鏢局後,顧大洪覺得自己都變得好鬥了許多。
    自月比那日打了一場後,直至今日,兩人已經打了不下二十來場。
    每一場都打到一邊徹底力竭為止,憑著迷龍步,大多數時候被耗倒的都是顧大洪,而當不用迷龍步時,兩人往往都是雙雙力竭。
    此前還勉勉強強可以說是旗鼓相當,而現在連力量都被壓了一頭,那還打個屁!
    湊上去硬要打的話,隻能是挨揍,自討苦吃。
    顧大洪可清楚的很楊南關這壞小子下手有多狠,老實說他自己下手也挺狠的。
    “喂,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出去上街嗎?”
    這時,北上芸走進了後院中,俏生生的站著,衝台上兩個少年招手。
    兩人沒有回應她,而是先對視了一眼,隨後顧大洪給楊南關使了個眼色,後者警惕的問道“買胭脂嗎?買的話不去。”
    “不買,夠用,走不走啊?”
    北上芸小巧的鼻子皺了皺,她並不知道每次她不知疲倦地花大把時間挑選胭脂的時候,在門口無所事事等著的兩個少年心中有多崩潰。
    次數多了,兩個少年對與少女一同上街已有了些抵觸,就算是她說不買。
    因為每當走到一些她沒去過的新鋪子,那麽她之前說過的話就都會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走!”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兩個少年眼神交流了一下,一咬牙決定再相信她一次。
    “磨蹭,走吧。”
    北上芸白了他倆一眼。轉身走出後院,兩個少年跟上。
    剛走出後院,北上芸朝著東跨院走去,邊走邊輕聲說道“咱們走快點,聲音輕點,別讓小洪發現了,知道嗎?”
    “曉得啦。”
    從景牆內探出一個腦袋,北上芸四下望了望,見前院沒人,低聲道了一句快走,就欲帶著兩個少年快步走出鏢局。
    而就在這時,快要走到鏢局門口了的三人身後,小胖子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芸姐姐,你要去哪呀?”
    三人猛然扭頭,隻見不知何時,顧小洪這個小胖子像一個鬼魅般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笑容憨憨的,十分討喜。
    白胖白胖的小胖子笑的很可愛,很燦爛,但落在北上芸眼裏卻是讓她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芸姐姐是要跟兩個哥哥上街嗎?小洪也想去,可以嗎?”
    小胖子眼珠子轉了轉,笑得憨態可掬,卻莫名讓人感到像是一隻老狐狸的奸笑。
    “不,不是,姐姐隻是找他倆有點事兒,你自己去玩吧,好不好?”北上芸與小胖子對視了起來,生硬的憋出了一絲笑容。
    “好吧,那小洪去玩了。”
    聞言,小胖子沒有流露出失望,應下得很幹脆,沒有絲毫遲疑,話音剛落,他轉身便走,步子歡快。
    看著小胖子這麽容易就被打發走了,北上芸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她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小胖子消失在西跨院景牆內的身影還是沒有再出現,這倒讓她鬆了口氣。
    “快走!”北上芸低聲說道。
    三步並作兩步,三人很快便走出了鏢局,而在街上剛走沒幾步時,北上芸似有所感,扭頭朝鏢局的門口望了一眼。
    頓時,她如遭雷噬,愣住了。
    楊南關與顧大洪也扭頭望了一眼,隨即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隻見有一個小胖子的鏢局門口的石獅子旁賊賊地探出了一個掛著憨厚笑容的腦袋,一雙眼睛睜的老大,賊亮賊亮……
    一炷香後,北上芸帶著三人走到了一條陌生的街道上,小胖子走在前頭,捏著一串糖葫蘆吃的不亦樂乎,後頭則跟著一臉無奈的北上芸三人。
    鏢師們無事可做,他們同樣也是,連上這次已是這段時間第六回上街了,每一回都沒少一個小胖子與一串糖葫蘆的錢。
    反正是來閑逛的,不一定買東西,北上芸也就帶著三人上了一條她也不熟的街。
    一路行來,街邊酒樓,茶館,客棧,鐵匠鋪等鱗次櫛比,可獨獨沒有看見胭脂鋪的影子,這讓北上芸感到有些鬱悶。
    遊人多如織,多數皆配有刀劍,嗓門洪亮粗獷,使得街上人聲鼎沸,聽在耳裏有些嘈雜。
    到處都有遊人與商販因價錢而吵得不可開交,臉紅脖子粗的。楊南關甚至看到了一個脾氣火爆的客人大吼著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而與其爭辯的小販絲毫不虛,從攤子上摸起了兩把菜刀……一大幫遊人猶如聞到腥味的貓,立馬聚了著過去湊熱鬧,還呼朋喚友的高喊說快來,這兒要開打了……
    又走了一會兒,四人路過了一間小茶館,館中騰出了個地,搭了個台子。
    此刻的台上,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手握著一把舊折扇正在台上說書,折扇開合間,他聲情並茂的比劃著在講兩日前武當山上的那兩場道佛之爭,不過那些聽書的茶客們似乎沒多少興致,自顧自在台下竊竊私語。
    顧小洪解決完了糖葫蘆,咂吧了下嘴就叫起了渴,正好走到了茶館,北上芸便帶著三人走了進去。
    尋了張空桌坐下,北上芸要了一壺涼茶,她尋思著是喝完茶就走還是再走走。
    天已大熱,就算在人並不多的茶館裏也能感到幾分悶熱,不過一口涼茶入嘴,立馬涼徹心脾,頓時驅逐出了燥意。
    中年說書人在台上講的口幹舌燥,熱汗順著臉龐一直在淌,台下茶客們卻根本沒幾個在聽,這讓他心中不由暗暗著急,這樣下去今日可掙不了幾個子兒。
    忽而,他望見了正在喝涼茶的北上芸,碧玉年華的少女姣好的側顏使他想起了家中那個已經人老珠黃的妻子。
    家中的那口子婆娘在這少女的這般年紀時也是如此的明豔動人,不過如今已被柴米油鹽熏的不複當年的萬種風情。
    心中歎息了一聲,他知道該講些什麽了。
    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中年說書人將手上折扇一合,再拿起醒木往桌上不輕不重的一拍,發出“啪”一聲的聲響。
    荼館中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個有些落魄的說書人。
    他望了一眼眾人,隨後隻見他輕咳一聲,笑道“相信胭脂榜諸位都有過耳聞,講那些禿驢,老道沒意思,還是給大家夥講講胭脂評上的美人。”
    “話說自古美人多處於江南。近兩年卻是甚怪,怎麽個怪法呢?唉,諸位莫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武榜名列的是天下十大高手,胭脂榜列的則是天下的八大美人。
    這八位傾國傾城的美人中,獨獨名列第五的觀音穀主是江南人氏,諸位說怪不怪?”
    “胭脂評榜首的美人叫慕容梓嫣,不知是何地人,隻知她是那揚州城點春樓的絕代花魁,傳聞其貌堪稱美如仙,一望之下驚為天人,連名滿天下的那位大詩仙也曾為她賦了一首詩,不知諸位可有聽過?”
    “揚州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講到了美人,這些茶客們馬上來了興致,聚精會神的聽著,沒有人再低聲私語。
    楊南關起先不知那胭脂評是什麽,但很快也就聽出來了,饒有興致地喝著茶聽著。
    小胖子與北上芸沒什麽反應,胖小子在糟蹋著茶水畫畫,而少女則握著茶杯愣愣出神。
    聽到一個又一個美人的名字,顧大洪心中一動,他想到了兩日前的那位眉目極美的黃衣女子,不知她是不是這胭脂榜上的人兒。
    說書人與茶館算是合作,見茶客們聽的正起興,做生意極為精明的茶館掌櫃立馬給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會意,微微頷首後挨桌去收銅錢,一人文,一圈下來收到了近小兩百文,這說書人看在眼裏樂在心裏,講得也更起勁。
    涼茶微苦,一口入喉後回味時嘴裏卻微甜,能感到整個人都清涼了起來,一壺飲盡卻仍舊意猶未盡。
    太陽毒辣,曬得人都躲了起來,這一晃,四人已在茶館裏坐了小半個時辰,喝了兩三壺涼茶了。
    楊南關這段時日劈柴洗碗也得了些銅錢,一壺涼茶五文,他很有眼色的看出北上芸有要走的意思,便數了二十枚銅錢放在桌上,率先起身。
    片刻後,在四人還未走出茶館時,街上突然出現了幾分騷亂。
    隨後,四人便看見一個窮酸遊俠打扮的年輕人在眼前倉皇逃過,他邊跑邊大喊“讓個路,讓個路,風緊扯呼……”
    他手上拿著一把插在破劍鞘裏的劍,喊得中氣十足,逃得卻像條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