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字數:11761   加入書籤

A+A-


    泡沫之愛!
    第四章
    春天是人們計劃和設想的季節。此時的李剛踩在陽光下亮的耀眼的馬路上,心裏充滿著美好的希望和設想。鳳霞已經來到了a市。這是一個多麽興奮的消息啊!這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這事情鼓舞了李剛,他決定從此拋開一切,全身心地安排好她的生活,一定要讓她感覺到舒服和幸福!以後單身的痛苦生活再也不會有了。以後他可以大膽地正視人家的眼睛了。
    李剛欣賞了一下他的店鋪,幾個剛雇來的大學生在忙著,他圍著店鋪轉了一圈。惱火的是,他努力了那麽長時間,可是店裏鬆鬆垮垮的事情仍然沒有改變。原因是店裏即使有客人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會聚在一起聊天。李剛派人去找大堂經理,接著又親自去找,那位大堂經理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也像春天的萬物一樣煥發著光彩。他穿著一套嶄新的西服從另一家店裏剛出來。
    “為什麽上班的時間你要跑出去?”
    “我早就想告訴你了,我剛才去了幾家店裏了解了一下他們那兒的經營情況。”
    “為什麽沒告訴我?”
    “沒得出什麽結論,所以暫時沒匯報!”
    “不是沒得出什麽結論,是你本來就不想匯報!”李剛惱怒地說,“我升你為大堂經理是幹什麽的?”他叫嚷道。但是一想到這樣斥責也無濟於事,說到一半就停住了,隻歎了一口氣。“昨天的營業情況怎麽樣?”他沉默了一下問。
    “前天購得菜,昨天全用了了,如果每天的營業情況都像昨天那樣,店裏的人手是不夠用的!”
    李剛明白,所謂的人手不夠用,就是該聘用幾個人了,這種情況他也已經感覺到了。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如果有合適的人過來應聘,你有這個權利!”他嚷道。
    “李哥,您放心好了,一切都會辦好的!”
    李剛有點生氣地揮了揮手,走進後廚看了一下。大堂經理已經吩咐幾個雇工把今天買的菜都搬了進來。對大堂經理也不再生氣了。是啊,天氣這樣好,還生什麽氣?
    李剛打了一輛車,向郊外駛去。
    李剛在車裏感到愉快,到了田野上就更加興奮了。車子在田間上下顛簸,車子穿過正在逐漸蘇醒的森林,吸著溫暖而新鮮的空氣,興致勃勃地欣賞著一棵棵抽出嫩芽的樹。駛出森林,前麵就是一片綠色的田野,偶爾可以看見成群的牛羊。李剛腦子裏充滿著種種幻想,小心翼翼地讓車子在田邊的小路上行駛著。李剛難道對手下的人發脾氣,像這種情況並不多。他經常用一種辦法來平息自己的怒火,那就是把一切壞事想成好事。現在他又試用了這個辦法。他覺得店裏的人都管他叫哥,沒有什麽錯誤。他又想到了鳳霞,在這春光明媚的日子裏,一想到她,他真是開心的不得了。
    他不知道她要從事些什麽職業,但他覺得她的心裏已經充滿了美好的願望。他幫她租的房子離自己不是很遠,以便於自己及時照顧她。他知道鳳霞對於a市已經敞開了胸懷,一切都賞心悅目,讓人心花怒放。她正和自己一樣帶著喜悅的心情迎接美好的未來。
    這幾天,小東詳細打聽了鳳霞來a市的情況和她來a市的計劃。聽到的消息使他高興,雖然他羞於承認。高興的是,他還有希望,更高興的是,他和她在一個城市。如今她和李剛走得很近,這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自從上次回老家見過她以後,他夜裏就時常想起這張臉,他感覺自己正在凝視她。盡管是在夢裏,他卻能感覺到她臉部和眼部的表情,這就是那種能打動他的令他狂喜的表情,就像戰友的老婆紅紅,那也是一張令他瘋狂的表情,可惜她結婚了。
    這段時間,他反複對自己說,對於她,隻不過是隨處可見的無數普通青年的中的一個而已,他絕不讓自己再去想她。可是這時,馬上要同她見麵,他就被一種快樂的情緒所控製。他不必問她怎麽也來到這個城市,這一點他好像知道的也那麽確切,就像無數次他在夢裏想的因為你在這個城市,所以我也來這裏。
    紅紅和國慶抽了一天最清閑的日子到了猛子家裏,這是紅紅第一次到猛子家。家裏很寬敞,裝飾得很豪華。
    女主人正坐在進門的一張沙發上,眼睛直瞪著客廳的一角。中等身材,頭發梳得很光滑,後麵挽了一個發髻,五官不是很突出,但皮膚發著光,看上去很幹淨,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哭過。紅紅瞧了她一眼,她臉上那種冷漠而帶有嚴厲的表情並沒有改變。
    猛子站在國慶跟前,紅紅記得第一次在婚禮上見過他,隻是掃了一眼,略胖了些,標準的五官,笑起來依舊燦爛,渾身上下依舊透著商人的油滑。
    “弟妹你沒事吧?”紅紅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說,“我要同你談談。”
    “談什麽?”猛子妻恐懼地抬起頭,急急地問。
    “談談你們的苦惱?”
    “沒什麽苦惱,該斷就斷,一了百了。”
    “這沒什麽了不起……,多數家庭都經曆過這種事情。”
    猛子妻不作聲,她的臉色變得更加嚴厲了。
    “你範不著為他痛苦,”紅紅單刀直入。
    “是的,既然他看不上我,”猛子妻顫聲說,“那就幹脆點算了!”
    “你們現在都要冷靜,不要這樣!”
    “那個女的到底是誰,”猛子妻突然發火了,叫起來,“我不需要你同情,該怎麽著就怎麽著。”她轉過臉去對著猛子,臉漲的通紅,最急促地哆嗦起來。紅紅知道,人一生氣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說出許多不該說的話來,她想安慰她,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你就喜歡那種賤貨!”猛子妻說著,“難道我還得為你去死嗎,我不要你的同情,該咋辦咋辦!”
    “你這話太不講理了!”猛子說著。
    “你為什麽要折磨我?”
    “今天咱哥、咱嫂子在這兒,能不能給我個麵子?”
    猛子妻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他的話。“你做這事還怕丟人?今天你就當著咱哥咱嫂子的麵把你做的好事都說一說。”
    她窩在乳白色的沙發上,沙發套幹淨而整齊,剛才被她說話的時候兩手一抓,兩頭亂作一團,她的整個上半身都在發顫。
    天花板上的吊燈反射到地板上,發出清亮的光。她後麵的家具擦得一塵不染,餐桌上的餐具擺放整齊。
    一提起那件事,他幾乎喪失了自製力,霍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操!你有完沒完!”猛子對著沙發上的妻子斥了一句,烏黑的小眼睛睜得圓圓的,眉頭有點豎。
    國慶走過去把猛子按到沙發上。紅紅憂鬱地低著頭,不作聲。猛子妻用毛巾捂住臉,垂下了頭。
    沉默了兩分鍾光景。紅紅想著心事,她心裏感到委屈,這件事也格外地刺痛著她的心,她沒有料到她們家也是這麽冷酷。
    紅紅抬眼看了一下猛子,他正緊盯著紅紅看,紅紅既感到奇怪,又覺得滿肚子不高興。她定了一神,眼睛從這個無禮的主人身上移開,她隨手拿起一本孩子的教科書,隨便翻著。然而她忍不住過了兩三分鍾後,又懷疑地向猛子偷覷了一眼,還是那死死地盯著她的目光,這一次紅紅沒有吱聲,但是同樣的情況在第三次又重複出現的時候,她一下火了,認為自己責無旁貸,理應挺身而出,維護自己的尊嚴。紅紅滿臉漲的通紅,美麗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紅紅站起來,挺直的後背,欣長的雙腿,長長的黑發,紅紅走到國慶一側把自己的包拿了起來,細細的高跟鞋發出有規律的“咯”“咯”……的聲音。所有這一切都吸引著猛子,使得她的目光不忍心離開!
    紅紅原想躲開猛子的目光出去溜達一下。猛子妻看到她這個樣子,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挽著她走了出去。
    紅紅隨著猛子妻一起走進咖啡館,咖啡館裏靜悄悄的。鄧麗君的歌曲聽的特別清晰,館裏的桌位不是很多,每個桌上都放了一束紅紅的玫瑰。猛子妻同值班經理打過招呼。一個穿著桔紅色旗袍的服務員走了過來,頭發挽起個發髻,插著一朵別致的小紅花,粉嘟嘟的小臉,20歲左右,正如這桌上的花。她把她們領到一桌位前。不遠處一對小情侶在對坐著,隔著玫瑰花在默默凝視,連桌麵似紅非紅的顏色都顯得曖昧,寬大的玫瑰色落地窗半掩著,露出粉紅色的窗紗。燈光微弱,音樂輕柔,浪漫的氣息充溢著館子的每個角落。
    兩人同時對著桌子坐下,“你經常來這兒嗎?”紅紅問著。
    “是的,那個孬種正常的時候,帶我來過幾次,”猛子妻回答著,“嫂子,我真羨慕你,俺國慶哥脾氣那麽好,從來沒聽說過你們吵架?”
    紅紅靜靜地坐著,在這小城裏居然有這麽雅致的地方,以前紅紅從沒聽說過。紅紅的思緒被猛子妻拉了回來。
    猛子妻剛才的話觸痛了紅紅的傷疤,紅紅不願把家裏的事表現出來,對著猛子妻激動善良的臉瞧了一眼,沒有說話轉了話題。
    “嫂子!你不知我天天過的什麽日子,要是不離婚我就活不下去了,”猛子妻憤憤地說著,“他上次已經把人家的肚子給弄大了。”
    “我不想在你麵前替他說好話,也不想安慰你,這種事我能理解,我也替你難過?”紅紅說著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忽然湧出了淚水,她緊緊握住猛子妻的手,想把淚水克製住。
    “安慰也是沒用的,自從出了那件事以後,我感到一切都完了,”猛子妻說著,“我帶著兒子去過她們家三次,去女方家找她的父母,我出了十幾萬他們才同意把孩子打掉,嫂子你說我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
    她說完臉上的神氣頓時變得平和了。
    紅紅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她,臉上顯出真摯的同情和友愛。
    “當時說不定他還在偷偷地笑我呢?而我卻自己犯賤,拋棄了一切,在大街小巷來來回回地找他……哎!我離不開孩子,可是一看見那個孬種我就很難受。”
    “你還愛他嗎?”紅紅凝視著猛子妻的眼睛,插了一句。
    她沉默了,隻是痛哭起來。
    紅紅停下來,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你的處境我能理解,可是他今天也不好受,有錯誤的人總是比不犯錯誤的人更痛苦,若是他能明白他的錯誤,你會給他一個機會嗎?”
    “不可能,我恨不得把他剁了…。”
    她好像故意似的,每次心一軟下來,就又故意說些話來激怒自己。
    “那個女人是年輕、漂亮、溫柔、浪漫,比我有情調……,可是我的青春是被誰糟蹋了……如今,我對他沒有情、沒有愛、隻有恨……,”她在繼續說著。
    周圍的氛圍並不能吸引她,這種地方使人想起傷心事都很難。紅紅站起來,忽然感覺,今天坐在她對麵的不應該是紅紅,而應該是國慶,不是在這裏,而是在馬路邊上的包子鋪裏。
    “他身邊從來沒缺少過女人,見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動,隻要稍微有點姿色的,他心裏就癢癢。我都讓他快憋死了,幾天有時候幾個月都見不到人影……”
    紅紅把杯子放下,走到拉開的落地窗前。她繼續抱怨著猛子,猛子惡劣的品行令她傷心……窗外一排昏黃的路燈像黃疸病人的眼睛,街道很寂靜。“她一直愛著他,他們畢竟愛過,可是……,”紅紅不再想下去了。猛子妻的哭聲似乎很大與這格格不入。紅紅卻毫無感覺,她在局外,所以她輕鬆,她一直在局外。
    鳳鳴送走完吃飯的客人,一路走一路沉思著。鳳鳴當時看見妻子和大維坐在一起談得很熱烈,他原來並不覺得異常和有失體統,但他發覺今晚客廳裏的客人,都認為他們的行為有些異常,他這次覺得出了問題,他覺得這樣做很不像話。他決定這事和妻子好好談談。
    鳳鳴回到家裏,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拿起一份報紙讀起來。這是他每天的習慣。他時而擦擦前額,搖搖頭,呼扇呼扇報紙,仿佛腦袋的溫度高了一樣,又仿佛在驅除什麽東西。他站起身來,走進洗手間洗漱了一下,準備去上床。妻子小嬌還沒有回來,他夾著一本醫學書躺倒床上,不過今天他不想研究那個讓他煩透心的醫學問題。他的腦海裏被妻子和與她有關的不愉快的事塞滿了。他無法睡覺,覺得必須好好考慮一下這種新的局麵。
    開始,他覺得這事隻需同妻子好好談一談,他覺得這事很簡單;可是此刻,他想了半天,把這種局麵好好考慮了一下,他覺得這事沒有那麽簡單,這件事很複雜很複雜。
    鳳鳴從小家境不是很好,大學畢業後,成績優異分配到這家醫院。鳳鳴妻爸爸做這家醫院院長的時候,通過別人介紹,把他的女兒介紹給了老實本分但很有發展前途的鳳鳴。自鳳鳴結婚後,在事業上就如魚得水,即使嶽父退休了,他也已經在很顯要的位置上了。
    鳳鳴不是個有小心眼的人。懷疑,他覺得是對妻子的侮辱,他覺得對妻子應該是信任的。至於為什麽不懷疑妻子,對他那位年輕美麗的妻子為什麽信任,他沒有問過自己。但是他從來沒有不信任過她,因為向來信任她,並且從結婚那天開始他就告訴自己應該信任她。可是此刻,盡管他仍認為懷疑妻子是可恥的,應該相信妻子,而且以前的信念並沒有被破壞,他卻感到麵對著一種亂七八糟的荒唐局麵,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鳳鳴從今天晚上大家的眼光裏,知道妻子可能愛上別人或者是和別人有關係。他覺得這樣的事情實在荒唐,簡直令人難以理解。鳳鳴很久以來一直是在處理人的身體裏的毛病的醫院裏而工作的。可是每當他自己的身體發生問題時,他總是回避它。他現在的感受就像一個人在半空漂浮著,身體早已脫離了他自己的思想,他不想從醫學上去解決這個問題,他隻要一想到他妻子有可能愛上別人,他就會產生這種感覺。
    他沒有換衣服,在黑暗的客廳裏踱來踱去,他又轉身回到書房,那裏被她打掃的幹幹淨淨,擺放著她喜歡的精美小禮品以及她的一張漂亮藝術照。他轉過身回到臥室,接著又往回走。
    他每來回走一次,總要在客廳她放藝術照的地方停住腳步,對自己說“是的,出了這種事是自己的疏忽,一定要解決,要製止,要說出我的意見和決定。”於是他又繼續走,“可是自己的意見是什麽,決定又是什麽呢?”他在書房門口自言自語,但是找不到答案。“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在回客廳的時候問自己,“什麽也沒有發生,隻是大家的猜測?他同她談一次,那有什麽關係?一個漂亮女人在交際場合同別人談談話又有什麽奇怪的?還有一點,懷疑自己的老婆是貶低自己還是貶低自己的老婆?”他走進臥室時自言自語。這種論點,以前他覺得很有說服力,現在他覺得毫無價值、甚而說是毫無分量的。他又從臥室走到客廳,他隻要一走到客廳,一走到她大大的藝術照前,看到她會說話的身體。仿佛就有一種聲音在對他說,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既然大家都注意到了,有的都當成玩笑的話題了,那就說明有了問題。他在餐廳裏又對自己說“這事必須解決,還有,要說出我的決定……,”但是一進入臥室,他就又問自己“怎麽解決呢?”他又想起,懷疑是對妻子的侮辱,但是一到了客廳,他又相信出什麽事了。他此時不同房間不同的想法同他的思想和他的身體分離是一樣的,激發不出什麽新的想法。他意識到了這一點,擦擦前額,在書房裏妻子的書桌前坐了下來。
    這會兒,他望著她的桌子,她桌子上的精美文具,以及他送給她,她還沒有讀的書。他的思想突然變了,他開始想她的事,考慮她有些什麽思想和感情。他第一次投入而認真地想著她在他去上班之後的生活、她的思想、她的願望。一想到其實妻子是應該可以擁有她自己的獨立生活和獨立空間的,一開始見她的時候,他覺得他養不起她,是媽媽硬壓著他答應的,自從他和她認識以後,他才覺得他和她的結合是正確的,他一度覺得媽媽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剛才冒出的想法他害怕極了。連忙把這種思想驅除掉。他無法想象當時妻子要是去一個很好的單位上班,而不在家呆著,會不會一開始就會嫁給他,這是很難說的。這種想法對於鳳鳴來說是一種不習慣的想法,他認為這種想法是一種十分有害的胡思亂想。
    “最不幸的是,”他想,“正當我的事業快要成功,特別需要小心和謹慎的時候,這種無聊的事情卻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要考慮一下,必須解決,把它拋開,”他說這幾個字,聲音大了一些。
    “她的情感、心裏產生的念頭、以及可能發生的事情,與我沒有關係,這是她個人的良心問題。”他自言自語,用這種聊以自慰的方式希望可以把新出現的問題拋開。
    “是的,”鳳鳴又自言自語著,“她的感情之類的問題是她的良心問題,同我不相幹。作為她的丈夫,我的義務是明確的,我有義務指導她,對她負有部分責任。我應當指出我所發覺的危險,警告,甚至行使我的權利。我應當說出我的意見和觀點。”
    於是鳳鳴在頭腦裏明確而清晰地編好了今晚要對妻子說的話。他一麵考慮要說的話,一麵又因為家庭問題這麽不知不覺地耗費他的時間而感到惋惜。雖然如此,他的頭腦裏還像做手術的時候一樣清楚地理清了這次談話的每一個步驟。他在腦子裏想好了幾點第一,說明對於一個男人輿論和麵子的重要性;第二,說明結婚的責任;第三;如有重要,指出孩子可能遭到的不幸;第四,指出她自己可能遭到的不幸。想到這裏,鳳鳴用十指向上攏了攏頭發。
    這個習慣是他多年在進手術室前養成的,這個手勢總能使他鎮定下來,使他的頭腦恢複冷靜,而此刻他正需要冷靜。門口傳來女人上樓的聲音。鳳鳴在客廳中央站住了。
    他準備好了要說的話,站在那裏,緊壓住嘴唇,咬的恰到度數,不讓出血。
    門口傳來輕盈的腳步聲,他知道她走近了。雖然他對自己剛剛準備好的言辭很滿意,但對當前這場表白還是有點害怕。
    小嬌垂著頭,摸弄著指甲走進來。她紅光滿麵,但這滿麵的紅光不是歡樂的光彩,而像黑夜裏可怕的鬼火。小嬌看見丈夫,抬起頭來,好像從夢中醒來,微微一笑。
    “哇!你還沒有睡?”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外麵的網絲外套脫了,沒有停下來,直接走進洗漱間,“是不是該睡覺了,阿明?”她在洗漱間裏說。
    “小嬌,我今晚有話要跟你談?”
    “跟我?”她驚奇地說,從洗漱間走出來,用塊熱毛巾捂住臉。“有什麽事嗎?談什麽?”她在他麵前坐下來問。“好的!你要談,那就談吧,不過我們現在最好還是睡覺!”
    這話小嬌脫口而出,她自己聽著,她對於自己如此鎮靜的本領也感到吃驚。她說的那麽自然,那麽輕鬆,仿佛自己真的很想睡覺!她覺得自己披著一件隱形的盔甲,這背後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在幫助她,支持她。別人是不會看到她的真麵目的。
    “小嬌!我想警告你!”他說。
    “警告!”她說,“有什麽事嗎?”
    她大方而愉快地望著他,會說話的身體扭動了一下。她的這個動作使她看上去有點反常,他很了解她,她一向對他開放的靈魂,現在卻對他封鎖起來。鳳鳴此時的心情就像一個人返回家裏,卻發現門鎖著,就是找不到鑰匙,卻又希望鑰匙在某個地方可以找到。
    “我想警告你的是,”他低低的聲音說著,“由於輕佻和行為的不檢點,你會使周圍的很多人有理由來議論你。你今晚同某個人過分的親密,引起了大家對你的注意。”
    他說著,看看她那不斷扭動但難以琢磨的身體發出的語言,他一麵說,一麵覺得他剛才的話是徒然的。
    “你總是這個樣子?”她回答,仿佛根本不懂得鳳鳴說的是什麽意思,故意裝作隻懂得他最後一句話,“我呆在家裏,你嫌我不出去;我同人說說話,你說我和人很親密。”
    鳳鳴內心裏顫了一下,十個手指頭再次攏了一下頭發。
    “你的這個動作,我實在不喜歡,”她開始說著,聲音比剛才大了一些。
    “小嬌,你看你都變成什麽樣子了?”鳳鳴勉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把兩手拿到胸前,低聲說。
    “到底什麽事啊?這麽遮遮掩掩的?”她用半真半假的發怒的口吻說,“你想讓我怎麽和別人來往,你就說吧?”
    鳳鳴沉默了一會,再次用力地咬了一下下嘴唇。他知道自己沒有按照預定的計劃做,也就是警告妻子不要再在公眾場合和某些人過分親密,成為眾人的焦點話題。但卻情不自禁地進入了妻子剛才用肢體和語言設置的迷霧陣裏。他同這憑空而產生的障礙做著鬥爭。
    “我想對你說的話是這樣的,”他冷靜而鎮定地繼續說,“我希望你聽一下。說實話,懷疑自己的老婆是非常的可恥的,我決不允許我做這種人。不過,有些原則,你要是違反了,你就要受到懲罰。今晚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大家都在注意著這件事。你的行為不太適合你今晚女主人的身份。從今晚大家對你的印象中可以做出判斷。”
    “你的話我不明白!”小嬌說著,“鳳鳴,你的身體是不是今天不舒服,或者是醫院裏有其他的事情?”她說完站起來,正要向洗漱間走去,可是他搶前一步堵住洗漱間的門口,他想再留住他一會。
    他的臉色陰沉著很難看,小嬌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模樣。她停住腳步,敏捷地取下發卡,優雅地把頭發攏到一邊。
    “好吧,我聽著,你說吧!”她平靜而似帶嘲弄的口吻說,“我很想聽聽,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說著,說話那麽的自然、大方,語氣是那麽的自信,措辭是那麽的得體,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你好好的反思一下你自己,對你的情感問題,作為你的丈夫,我想我是有這個權利的,”鳳鳴開始說,“我們可以扣心自問一下,法律上將你我結合在一起,我們就是有責任的。在法律規定的範圍之內,我們做別的事情,可否想過對方的感受。”
    “我一點也不明白,改天再說吧!我困了,我太想睡覺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揉了一下眼睛。
    “小嬌,我們有孩子,我們做什麽事都要對得起孩子,”他溫和地說著,“也許我忙於工作有什麽事情對不起你,但我們是夫妻,你畢竟是我妻子!”
    她的臉頓時沉下來,眼睛裏嘲弄的光芒也隱去了。他說她畢竟是他‘妻子’,這個詞令她很反感,她想“你知道我是你妻子嗎?你知道作為一個丈夫對妻子的責任嗎?人家有妻子,你也有妻子,在你眼裏你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妻子’。”
    “鳳鳴,我不是很明白,”她說著,“有什麽話,直說好了……”
    “你可以把話說完,作為我的妻子,你應該知道你的責任是什麽?我不是在為我自己說話,這件事關係到的主要人物是我和孩子,還有雙方的父母,家人。我再次聲明,我的話你也許認為會是多餘的;也許是出於大家的誤會。如果是這樣,那就請你多注意一下影響。如果你認為我的話有一定道理的話,那就請你想一想。如果你心裏有什麽特殊的想法,你也可以告訴我的……”
    鳳鳴也沒有想到,他說出的話,完全不是他剛才準備的那些。
    “我沒什麽要說的,真的……”他急急地說,勉強忍住微笑,“真的,該睡覺了,到了我們該睡覺的時間了。”
    鳳鳴再次用十指向後攏了一下頭發,不再說什麽,走進臥室。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