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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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沫之愛!
    第三章
    小東高中畢業後考入了軍校,之後三年的研究生生活,其間有過許多風流韻事,在同學們中間鬧得沸沸揚揚。畢業之後很快進入部隊,是個很有發展前途的青年軍官。他的很多風流韻事都發生在部隊之外。
    在經曆了幾年放蕩的生活之後,今晚在老家他第一次嚐到了同一位純潔可愛又傾心於他的美麗少婦接近的樂趣。他根本沒有想到,他同她接觸會有什麽不良後果,在她家裏他不停地看她,是因為她太迷人了。她確實是他所認識的姑娘中最美的,那雙深藏在濃密睫毛下會說話的眼睛,那溫柔的神態……他看她的眼神和神態無非是他看其他姑娘時早已用過的。但他看她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地加上一些使她覺得別有用意的東西,盡管他沒有對她說什麽當著大家的麵不能說的話,他已經感覺到她對他的依戀和溫存了。他越是感覺到這一點,心裏就越高興,越發對她溫柔體貼了。他不知道他的這一行為叫做“勾引良家婦女,”而這種行為正是幾乎每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常犯的錯誤。他覺得既然第一次嚐到了這種樂趣,就盡情加以享受吧!
    要是他能設身處地替紅紅想一想,考慮一下紅紅的處境,並且知道這樣會產生很大的不幸,那麽他一定會感到驚奇,他無法相信,這件給了他尤其是給了她這麽大樂趣的事情有什麽不好。
    隻和一個女人確立固定的關係在他來說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他不是不能喜歡一個女人,而是他認為他有喜歡許多女人的能力。一個男人隻能圍著一個女人轉,在他看來是很別扭、很不習慣,十分可笑的。自從今天晚上他也感覺到他和紅紅精神上的聯係大大加強了。他知道應該采取一些措施了,但是采取什麽措施他目前還沒有想好。
    當他和朋友們從國慶家出來的時候,帶著一種清爽的感覺,以及被愛情打動的新的醉意。“今晚美的是我們彼此都默默無言,然而我們隻通過眼睛交談,彼此是那麽的了解啊!今晚我們彼此都懂的對方的愛情,她是多麽純潔,多麽可愛,對我是多麽信任哪!我覺得自己也變好了,變純潔了,感覺自己對一切都有了熱情,有了力量。她那雙含情的眼睛是多麽使人心醉啊!可是……”
    “那又怎麽樣,她已經結婚了,而且是我朋友的妻子,”接著他開始考慮今晚去哪兒消磨剩下的晚上的時光。
    他開始考慮他在老家時的女同學,“小燕結婚了,趙羙訂婚了,王文玲生孩子了,鳳霞………,”他想著拿出了電話,“對!她可以。”
    自從那次小東從他們家走後,紅紅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她臉上顯出那種因成功而興奮的神色,那種因意中人的傾倒而陶醉的神態,嘴上洋溢著幸福和興奮的微笑,以及每天那優雅輕盈的動作。紅紅仿佛在竭力克製著自己,不露出快樂的跡象,可是這些跡象都自然地表現在她的臉上。她的神情每次似乎都這樣說,“我要拯救我自己,我必須拯救我自己。”國慶似乎感覺到了這種變化,隻是懶得去想原因。
    在習慣的生活中,和小東那次奇妙的相遇,興奮完全消失了,一切紅紅又覺得心安理得。國慶照例每天那麽晚回來,兩個人照例是冰山對著冰山,談話也都是一般性的,兩人各自都保持著距離。前段時間紅紅臉上的那種眼神和微笑中煥發出來的那股生氣似乎熄滅了,或者遠遠地隱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國慶正在廚房打掃著衛生,紅紅在書房練健身沒有出來。國慶拿著洗刷的東西就走進了書房。
    “明天同學請我們一起去他們家吃飯,”國慶說著,“單位的事情你安排一下,”
    “哪個同學?”
    “鳳鳴,我初中同學,她妹妹鳳霞要去a市,好多朋友都去給她送行,”國慶說完,紅紅打量著國慶的臉,竭力想知道他下麵還想說些什麽,“太巧了,小東也在a市,”紅紅想著走過去把音樂關了。
    “知道了!”紅紅平靜而冷淡地說著。
    鳳霞大學剛畢業一年,今年二十四歲。她一回到這個小城市工作,在情感方麵就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不僅使得這個小城市的所有有頭有臉的青年人都拜倒在她的腳下,而且直接求婚遭到她母親拒絕的就好幾位。其中一個叫李剛的就是遭到她母親拒絕最直接的一位。
    李剛的頻頻出現和他對鳳霞明顯的追求,使得她的母親為女兒的婚姻大事第一次增加了煩惱。鳳霞倒是沒有什麽,她母親呢,以女人家回避問題慣用的手法,說鳳霞目前還小,還不想結婚,要好好工作一段時間,用諸如此類的話加以推托。她沒有把最主要的問題講出來,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找一個條件更好的對象。
    在鳳霞母親看來,李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鳳霞匹配的。她不喜歡李剛慢條斯理的談話,尤其是他在外交場合表現出來的笨拙行為,他認為這些都是他平常不出門和人交際的緣故,在她這麽大年齡看來,一個男人若不出去交際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她也不喜歡他整天呆在家裏、這種隻知道看書、在她看來是多麽無聊的生活。最使她不高興的是,他愛上他們家鳳霞有幾年光景了,整天賴在鳳霞後麵出入他們家,卻幾乎每次都不願意和他們家人打招呼,唯恐開口說話會失了他讀書人的身份。而且還經常突然間不知去向。鳳霞母親是當時無論如何也不肯把女兒嫁與他的。
    小東的突然出現使鳳霞母親的願望得到全部的滿足。他不僅學曆高,長得帥,而且腦袋瓜極好用,職業也好——現役軍官。他很會看人眼色行事,這一點很招鳳霞母親的喜歡,在鳳霞母親眼裏,他真是一個理想的女婿了——年輕有為、前程似錦。
    三十年前自己正是待嫁的年齡,真是花容月貌,當時家裏幫她做了一個媒。她拒絕了,自己私自同意嫁給了現在鳳霞的爸,三十年來,鳳霞爸爸每次賺的錢隻是勉強維持這個家,一家四口人日子過得很勉強,直到大兒子鳳鳴結婚後日子才有好轉。
    找對象看似簡單,做起來卻不簡單、不容易。隻有走過這條路的人才會有經驗。至少鳳霞母親感覺自己是深有體會。為了給大兒子鳳鳴找對象,她不知擔了多少憂,費了多少心,同老頭子吵了多少架,才找到現在令她十分滿意的兒媳婦。她感覺鳳鳴很幸福,這些都是她的功勞。如今臨到了自己的女兒找對象,她比以前更加的忙碌,嚴密監視著進出她家的每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由於大兒子婚姻的成功,如今她家的老頭子不再和她吵架,以為她做的都是有道理的。她一直認為隻要女孩子和男孩子接觸就會產生愛情,如果不加以管製,她可能會愛上一個根本不想結婚,或者沒有責任心,或者已有家室的男人。所以,如今這些開放式的戀愛她怎麽也不能接受,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鳳霞去安排她自己的情感生活。
    她唯恐小東的出現隻是對鳳霞的外貌新鮮新鮮。她在飯桌上已經明顯的感覺到女兒已經開始主動提他以前上學的事情了。不過他認為小東受過很好的教育,不至於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她心裏也很清楚,如今的社會,男女自由,女孩子很容易喪失理智,什麽事都會做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對一些事情根本不當一回事。上次鳳霞同小東外出,鳳霞隻說溜達了一會就到單位值班去了,她自己也沒考證。但是她是放不下心來的,因為小東隻是嘴巴很甜,關於他和鳳霞情感上的事情,隻字不提。
    鳳霞告訴母親那晚在值班的時候,有她自己的意思,她有她自己的做法,但做母親的卻多了一個心眼。她渴望女兒和小東的婚事成功,她特別想使這件事定下來。她全部的感情全部集中在這件事上,她唯恐女兒曾一度鍾情於李剛,而怠慢了小東。她唯恐李剛會使這樁眼看就要成功的好事受到影響。她知道李剛和小東在一個城市。眼看著女兒在收拾東西,如今不放已是不可能了。
    “真的要走嗎?”她走到女兒的臥室問著鳳霞。
    “是的,一幫送行的朋友們都在哥哥家呢,我待會要過去一下。”
    “我有一句話要說,”鳳霞母親開了頭,鳳霞能從她嚴肅而漲紅的臉上猜到她要談什麽。
    “媽媽,”她紅著臉低下了頭說,“您不要說了,我知道……”
    她的願望和母親是一樣的,但是母親要說出來,卻使她感到委屈。
    “我隻是想說,選擇的時候,應該……”
    “媽媽,媽媽,您已經不用說了,我會明白的!”
    “不說,不說,我不說了,”媽媽看見女兒低垂的眼簾和臉上飛去的一抹彩虹,說“但是有一件事,好閨女,你曾經答應過媽媽,說你不會對我隱瞞任何事情的,一有什麽事情就來問媽媽,對吧!你這麽說了,不會做不到吧?”
    “不會的媽媽,我一有什麽事就會給你打電話的!”鳳霞漲紅著臉,眼睛盯住母親說,“可是現在我還沒有什麽話要說。”
    “看著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不會撒謊的,”母親說著,“聽我的話你會幸福的!”
    她看著鳳霞激動和幸福的模樣笑了!
    同學家的小別墅,裝飾的非常豪華,收拾的很排場,不過,客廳非常大,落地窗放進大片的陽光,走廊長長的,放著很多不知名的花草,寬大的開放式廚房,設備得體雅致。
    迎上來的男女主人非常熱情。男主人高高的,戴著一副眼鏡,很斯文的樣子。女主人嬌柔而俊俏的臉,頭發優雅的挽著。一件質地尚好的長款合身粉色長絨衣,越發顯得臉的嬌嫩,緊身黑色美體褲托出細長而優美的腿。她對國慶和紅紅笑著。
    她微笑的目光停留在國慶臉上似乎更長一些,那長長的目光似乎在將國慶和她老公作比較,其中的含義似乎更讓人感到某種熟悉而又遙遠的不安。
    細長的腿輕盈的邁動,扭動的背影讓你覺得這是另一種麵孔——某些女人是有這樣本事的,她們扭動的背影是另一張臉,另一種風情萬種,能向你傳情達意的臉。紅紅看著女主人,掃了一眼國慶,國慶並沒有異樣,一直走到客廳裏。
    紅紅有點拘謹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眼睛剛落在客廳牆壁上幾張大大的藝術照上。客廳裏傳來了門鈴聲,女主人繼續邁動輕盈嬌媚的步子。進來兩位男的,一高一矮;高個粗大渾實,稍有啤酒肚,臉膛發紅,似有幾個刀疤,睜著兩隻眼睛,厚厚的嘴唇,滿臉的江湖氣。矮個,南方人長相,精明,瘦小,眼睛很靈活。
    “這兩位是我小學同學,”女主人站在門口介紹著,姿態矜持,臉上露出嫵媚的微笑,仿佛在實施一次勾引。男主人帶著國慶走過去和他們打了聲招呼。紅紅對這種人不感興趣。眼光繼續停留在藝術照上。桌旁一位穿著黑絲絨上衣、牛仔褲生有一雙彎彎眉毛的年輕少婦正在整理著茶具,她看上去和女主人有幾分相像,應該是女主人的姐姐。她走過來幫紅紅倒了一杯水。紅紅看著她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又說不出來。她一定具有很好的茶藝,因為杯子泡的茶水幹淨而清透。
    “大維這家夥頭發梳的越來越亮了,就像這家的地板,越擦越亮……”說話的人連同他身邊幾個人紅紅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主人介紹的時候,紅紅沒聽見。此時他說完瞟了一眼高個男。
    “當然啦,他的趣味同這家庭的擺設和裝飾是一致的,這大概是他常來這兒的原因。”
    他的話說完,客廳裏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因為他暗示的這件事是不能說的,因為男主人此時在場,那就是高個和女主人的關係。
    品茶和關於女主人的談話,在一圈熟悉的人的眼睛裏兜來兜去,大家都想避開。
    “劉峰那小子還記得吧?家裏一個,外邊一個,”
    “不會吧?要不那真是太有本事了!”
    “我真不明白,像他這樣聰明的人——他上學的時候腦袋瓜確實好用,——他怎麽就不明白這樣會毀了他的仕途的。”
    “他和猛子不同,猛子自己幹,沒人管,沒人問,他可不行。”
    人人都想公開狠批劉峰那個小子。於是談話就像燃起棉花柴堆一樣,劈劈啪啪地談論開了。
    沏茶的年輕少婦踏著柔軟的舞蹈鞋輕輕地來到紅紅麵前。
    “大家都在說話,你為什麽不參加?”她溫和地問著,“我叫臘梅。”
    “我叫紅紅,認識你很高興!”紅紅笑著說。“我在仔細品茶,你的茶泡的太好了!”
    “行了!現在咱不談論別人,談點正事!”女主人開始吆喝著。
    “好的!”有人響應,大家立刻停止了對別人的閑扯。
    女主人說話總能產生這樣的效果,獲得這種效果的秘訣就在於,她說話雖然不多,但是總能讓人產生某種感覺,她的神情總能讓人產生某種聯想。女主人自己也弄不懂怎麽會有這樣的效果,但她知道會有,並且加以利用。
    沏茶的少婦同紅紅說話的時候,大家都留神地聽著,以致那邊的談話也停止了。女主人想把兩組人拉到一起,就對著紅紅她們倆說“臘梅呀!你們倆還是到這邊來吧?”
    “不,我們這兒很好!”臘梅笑盈盈地回答,接著繼續談她們的話題。
    “要不,紅紅,去你們單位看有沒有合適的,幫她物色一個,”女主人說著,“年輕貌美,剛離異,我妹妹!”
    女主人的話,紅紅笑了一下。並一邊同臘梅談著,一邊眼不停地瞅著房門。客人到的差不多了,男主人的妹妹鳳霞還沒有回來。她感到今天晚上馬上要進來的這個人才是她今晚的收獲。門鈴終於響了,一種驚喜的奇怪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她感覺到她似乎和她有什麽聯係。
    她穿著一條合體的粉紅色長裙,輪廓顯得清清楚楚,輕盈的走了進來。柔和的鵝蛋臉,烏黑的眼睛,彎彎細長的眉毛,純淨的猶如人工畫就得一般,長長的睫毛,俏皮的鼻子挺而直。精巧的小嘴,柔唇微啟,皮膚顏色如未經人手觸摸過的蜜桃上的絨衣,黑玉色的頭發垂在肩上。
    紅紅站直了身子,微笑著看著她。她用急促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停留在紅紅身上,似乎在人群中一眼看出了紅紅。她領會地對紅紅點了點頭,似乎對她身上一切的和諧表示讚賞。
    鳳霞走進餐廳,向大家道歉,說被一位老同學留住了,不回答完她同學的許多問題怎麽也走不了,所以遲到了一點。接著和男主人一起把所有人相互介紹認識了。然後坐在紅紅身邊,不停地讚賞著紅紅。一會兒功夫,男女主人就把餐桌上的所有客人都揉勻了,整個房間裏活躍起來,洋溢著一片歡聲笑語。紅紅感覺坐在這群人中間,隻是在盡自己痛苦的義務,她不願插嘴,也不知說什麽。便坐下和鳳霞低聲說著話。
    “聽說你要到a市去發展,難道在我們這個城市發展不好嗎?”紅紅半側著美麗的頭,笑盈盈地問著。鳳霞雪白的小手正在夾著一塊不聽話的雞塊,“不,我們這個城市確實挺好,”鳳霞抽回手來含笑著說,“我男朋友在a市。”
    “為什麽你不早到a市呢?”紅紅樸實地笑著說,“而要在這個城市工作了幾年之後再去a市呢?”
    “以前分分合合的,很不愉快,現在我決定過去,”鳳霞說完用餐巾紙擦了擦手指尖。
    紅紅一邊同鳳霞說著話,一邊斜著眼瞟著國慶,他的聲音很大,今天晚上比較興奮。
    “光子對他老婆特好,以前在部隊的時候,那時他們還沒結婚,為給他女朋友買一件大衣轉了大半個城市,”國慶看著高個說著,“有空你帶著嫂子去我們家玩。”
    光子顯然是他們共同熟悉的一個人物,國慶說出光子對他老婆特別愛的時候,紅紅還是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為國慶不懂男人對女人的愛,他竟然能懂得光子對他老婆的疼愛?當國慶第三次邀請高個帶著妻子有空到家裏玩的時候。
    矮個在那單獨吃著菜,那雙機靈的眼睛不停地轉著,他在聽著他們說話,偶爾眼光從國慶身上滑到紅紅身上,和紅紅的眼光碰一下。紅紅趕忙把眼光移開。
    這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家夥,他坐在這兒半響沒說話,已經了解透了每一個人。他是一個出租車司機,學曆不高,初中沒畢業就下學了,長期在社會上混,老江湖了。雖然國慶學曆比他略高點,但人與人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那種攻擊性和反擊性國慶比他差遠了,這一點,他一進門,紅紅就看出來了。
    紅紅不滿地看了國慶一眼,神情很不自然,國慶什麽也沒覺察到,仍然繼續同高個說著話。國慶經常一說話就信口開河,忘乎所以,因而使自己處於很不利的地位,這,她是知道的,她不願讓國慶在眾人麵前暴露自己可笑的一麵。
    高個學曆也不高,在一個學校是保衛科科長,大老粗型,有勇無謀。
    現在他們開始不停地說話,說他們的同學,他們的小學老師,他們的共同話題。國慶偶爾說一句,矮個對他的話不滿意,覺得他的意見不正確。
    男主人不停地在廚房和飯桌之間忙活,女主人一直招呼幾個女的,偶爾和兩個男同學拌幾句嘴,聲音嬌媚。
    紅紅端著水杯到客廳看了會電視,飯桌上的聲音似乎很大,國慶的一個觀點,高個和矮個都不讚成。紅紅最受不了別人用笨人的方法對待國慶,有好多次,她繃起了臉,雖然沒有明說,原因是別人太不客氣地向國慶證明他幹了什麽蠢事,這是她的一塊心病。她受不了別人貶低國慶,尤其是她在內心深處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她從來沒有向他說過她的這一看法,怕因此而損害他的自尊心。
    她覺著她那貫用的變臉的技術馬上又要冒頭了。“我有點不舒服,”她一麵說,一麵握著國慶的手,又笑眯眯地對餐桌上的其他人打了個招呼,“你是陪我到沙發上坐一會兒呢?”她繼續說著,“還是陪我回家?”
    “你別忙!”國慶說,“我們去沙發上歇一會兒吧?”
    紅紅坐在沙發上,頭放在國慶懷裏,一直不停地撒著嬌。她做的自然大方、得體,在她對他一瞥的眼神中,她發現他在觀察她。
    “你的臉色不好,”他說。
    “是啊,”她說,“我不舒服,不要把我的健康看的太重要啊,嗬嗬……”
    她說的話很熱情,很急促,眼睛裏閃出異樣的光輝,但國慶毫不在意她的語氣和姿態,他聽見她說話隻是從字麵上來領會這些話的意思。他回答的也很簡單。很多人不時留意觀察著這對特別般配的夫妻,紅紅則容光煥發、喜氣洋洋。
    等大家都從餐桌旁邊站了起來,離開主人家以後。紅紅兩手插在口袋裏,嘴巴微微閉著,臉立刻拉了下來,和國慶稍拉開了距離。
    國慶揚起眉毛,顯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以後再也不羨慕我這個同學了,他妻子還是那麽漂亮,娘家也確實有錢!”國慶邊走邊興奮地說著,“一直不停地給我同學戴綠帽子。”
    紅紅對這些不感興趣,她在意的是國慶今天晚上的表現。
    “你以後在酒桌上能不能少說點話,或者不說話,”紅紅終於開口了,“人應該學會觀察和思考。”
    “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嗎?”國慶說完,揚了揚眉毛,嘴角冷冷地一笑。她想再對他說下去的信念也動搖了。“這太可怕了,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紅紅眼睛裏含著淚水想著,“真的很無奈!我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他卻把我的一切都踐踏到泥汙裏,我不是一個不懂事的人,我從來沒討厭過任何人,但我現在開始討厭他!”紅紅在路上走著又想起小東,“如果是小東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他的智慧,他的幽默,他身上那種強大的能量,他知道消遣的東西不能當真,他做什麽事都恰到好處!”
    紅紅走進臥室的時候,他已經躺下了。他嘴唇嚴厲地閉著,眼睛不看她。紅紅輕輕地在他的一側躺下,她在等待著他和她說話。她又害怕他開口,又希望他開口,可是,他好半天不吱聲,她一動不動地躺著,腦子裏想著另外一個人,她覺得一想到他,她心裏就蕩漾起來,就充滿一種罪惡的愉悅。好一陣子,他終於開口了,“猛子夫妻鬧離婚,這幾天讓我們抽空去他們家幫著調解一下,”他說著,“他在部隊的時候就和我關係最好!”
    紅紅半天沒有說話,這個城市不是很大,大家互相熟悉,彼此來往。紅紅平常很忙,交往上隻有幾個固定的圈子。國慶政府官員家屬的圈子;這個圈子關係錯綜複雜,幾乎各個部門的人都有,紅紅起初小心翼翼,懷著對這些人由衷的敬意的那種感情,而現在她發覺這種感覺已經消失了,她現在熟悉每位官員的家屬,就像熟悉她身邊的同事一樣,她知道每一個人的習慣和嗜好,以及她們的心理變化,知道在這個圈子裏每個人的關係以及以誰為中心,知道誰維護誰,誰會包庇誰,誰給誰在什麽事上觀點一致,在什麽事情上意見分歧,雖然這個圈子引得無數官員的家屬競相加入,引起了無限的興趣,紅紅卻是盡力逃避。
    紅紅同事的圈子;這個圈子的中心人物就是尤雅,紅紅很重視這個圈子,這個圈子大家都是同事,大家的趣味和愛好基本上相似。隻要有事紅紅就參加。
    國慶朋友、戰友、同學的家屬以及紅紅的所有朋友、同學這個圈子;這個圈子的人收入各不同,有時候花費會超過紅紅的進款,紅紅還是和每個人相處愉快。
    “猛子是不是我們結婚的時候鬧我鬧的最凶的那個?”紅紅說著,“脫我鞋的那個?”
    “對!”
    “他們鬧離婚?”紅紅想著,“他們離婚,離婚……”
    “離婚,分開……,”紅紅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睜著眼睛,她微微笑著,在腦子中重複著這幾個字。她忽然在黑暗中看見自己眼睛的光芒。
    “可以,”她忽然間興奮起來,頭腦裏忽然出現一副新生活的情景。她不願意用語言來表達那種又羞愧又快樂又恐懼的心情,也不願意再想下去,唯恐別人覺察了。
    但是,幾天裏,她還是找不到語言來表達這種錯綜複雜的心情,甚至頭腦裏也理不出一條思路來。從那一夜起,他們表麵上一切如舊,其實他們的內在關係完全變了。
    李剛是鳳霞的男朋友,在a市一軟件公司工作,小夥子人不錯,瘦瘦的高高的,戴著一副眼鏡也是很斯文的樣子,看上去和鳳鳴有幾分相似。每當他想起對鳳霞求婚遭到拒絕,就麵紅耳赤,心裏久久不能平靜,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對這件事還是念念不忘,就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一想起來就感到痛苦。他常常安慰自己“從前我追第一個女孩子的時候,那封情書被人退回來,我當時是麵紅耳赤、渾身哆嗦、我以為這一生自己都完了;還有一次就是在讀大學的時候,我曾經把一個小偷領到家裏,家裏被洗劫一空,我當時認為自己真的沒有用。可是後來呢?幾年以後,想起這些事我都覺得很好笑。當時我何必為那些事苦惱呢?現在這件事,我也不應該把它放在心上。”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對這件事還是念念不忘。因為他已過了三十,深感自己早已到了成家的年齡,渴望過家庭生活,卻始終沒有結婚,而結婚的事情仿佛越來越渺茫,他也像別的大齡青年那樣認為,這樣的年齡過單身生活是不好的,是非常可怕的。上次在去鳳霞那兒求婚以前,他曾告訴爺爺說“爺爺,我可能快要結婚了!”爺爺立刻像回答一件理所當然的正經事那樣回答說“早就是時候了。”
    可是此刻結婚的事情似乎更渺茫,他曾想象著把周圍的很多姑娘放在這個位置上,總覺得沒有一個合適的。他想起在眾人麵前求婚那副窘態,這些創傷隻要別人一涉及到個人問題,似乎永遠無法愈合。
    但是時間和工作起了重要的作用。這些創傷逐漸被他工作中瑣碎而必要的事情衝淡了。他似乎等待著她結婚的消息,他感覺這樣他的心病就會徹底的治愈。
    這時候,春天來了,這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春天,沒有風暴,也不是變幻莫測。這是一個少有的春天。這個春天鼓舞了李剛,他決定拋開往事,滿懷信心地進行自己的事業。雖然結婚的事情沒有實行,但是在事業上稍進步一層,他還是可以做到的。除了工作的事情必須做好之外,他還在外麵開了一個小小的店鋪。他也經常安慰自己,單身就單身吧,或者正是由於單身,他的生活才顯得非常充實。偶爾感到不滿的是,工作之餘,他不能把頭腦裏縈回著的許多想法告訴大家。
    這個春天特別長,回暖的很慢。幾天前的冰雪在陽光下開始融化,夜裏,有時候的氣溫達到零下。路上有時候還結著厚厚的冰,車子在路上行駛的非常慢。樹木多的地方依然還堆著大片的積雪。春至後的第二天,忽然來了一陣暖風,烏雲籠罩著大地,下了兩天兩夜溫暖的暴雨。周末的時候,風停了,灰色的沙塵暴彌漫著整個a市,好像在掩蓋這個城市變化的秘密。早晨,天空明朗了,燦爛的太陽升起來了,迅速地吞噬了地麵上薄薄的浮冰,溫暖的空氣帶著充滿蘇醒過來的大地的水蒸氣晃動著。楊樹和柳樹的枝條都生意盎然地萌芽了,迎春花花朵累累的枝條上成群的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不知名的鳥兒早就知道了春的消息,在a市上空發出春天的呼喚,高高地在上空飛過。放學的孩子們在街道上奔跑著,公園裏飄來少女的裙帶和少女歡快的談話。真正的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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