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互為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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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男人乖乖聽話女王進化論!
    那個男人的生活是開疆拓土,她喜歡看到他生機勃勃,滿懷信心遙望世界的樣子,從來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變成一個停駐在自己腳邊,庸碌尋常的所謂的好丈夫。
    成誌東來去匆匆,第二天一早就趕赴機場。
    說是空出來一天做全身檢查,可早晨她還是回事務所安排了一下。等最後到達醫院已經是下午一點,
    幸好約的醫生是自己朋友,葉齊眉一邊下車一邊給她打電話。
    醫生李芸是她中學時的學姐,認識好多年了,原本做法醫,後來才改行去了普通醫院。她結婚早,家庭一幸福就覺得全世界未婚女性都是她的責任,早幾年就開始積極安排她的終身大事,就為了她這個嗜好,葉齊眉輕易是不敢主動與這位學姐聯係的。
    “你到啦,我這裏早就準備好了,已經通知醫院裏最精英的單身男士們,他們情緒高漲,都等著你出現哪。對了對了,還有一個剛剛從國外回來的博士,專攻脊椎,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專家,帥哥哦。”
    電話那頭哈哈笑,葉齊眉一腳已經邁進醫院正門,聞言也笑了一下,答得清晰無比,“不用了學姐,我現在有人陪。”
    10分鍾後葉齊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李芸原本做法醫,生活充滿刺激。自從轉行以後,每天就是替人看看頭疼腦熱,無聊到經常唉聲歎氣。難得有這麽好的八卦題材送上門,對象還是圈子裏的風雲人物葉齊眉,她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因此體檢過程雖然繁瑣冗長,但她全程陪同,一路上雙眼都是亮晶晶的。
    被問得頭大,葉齊眉簡單答了幾句,換來她熱烈回應,“天哪,你們居然認識半年了,上次我安排相親的那個小護士,三個月以後就結婚了,現在這時代,什麽都講究抓緊時間,齊眉,你什麽時候請我喝喜酒?”
    啊?感覺自己完全狀況外,葉齊眉呆望她,“為什麽要結婚?”
    啊?好像聽到外星人講話,李芸也呆望回來,“不結婚談什麽戀愛?”
    默——
    護士過來帶,“葉小姐,現在請到婦科。”
    “學姐,我去啦。”救星來了,葉齊眉站起來就跟她走。
    全部檢查完已經過了近兩個小時,李芸拉著她進辦公室,合上門就瞪眼睛。
    心裏歎氣,葉齊眉指指門外,“學姐,你不需要救死扶傷嗎?”
    “少來,我今天輪休,為了你才過來的。”
    這麽好?有點感動,立刻誠懇道謝,“太不好意思了,我請你吃飯,現在就走?”
    “飯是一定要吃的,不過不急。”很用力地一擺手,李芸抓著她繼續說,“齊眉,你知道我有多感謝你媽媽——”
    不是吧?又來?葉齊眉一臉黑線條。自己媽媽是高中老師,當年李芸讀書的時候家裏父母不合,動不動就爭吵扭打,她讀書好,媽媽特別喜歡這個學生,所以經常帶她回家讓她能夠有一個清靜地方準備高考,後來李芸順利考上了醫學院,大家還是常來常往,跟她家裏所有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張口想說話,李芸又給了她一擺手,“我上回去看錢老師的時候她還說,現在什麽都不缺,就擔心你的終身大事了,我在她麵前再三保證,一定要給你介紹最好的人選。你戀愛不告訴學姐沒關係,為什麽說不結婚啊?難道那個男人有問題?”桌上還攤著報紙,社會版看得太多,李芸說著說著就開始腦子裏天馬行空。
    順著她的眼光掃了一眼報紙,標題粗黑醒目,中年已婚男欺騙未婚無知少女。她這還算是未婚無知少女嗎?多少中年已婚男看到她就抱頭鼠竄,她想讓他們欺騙還沒機會哪。
    再次歎氣了,學姐你很好,就是我們是兩個世界來得,溝通不良啊——
    “沒有啦,隻是我們兩個都覺得很享受現在的關係,沒有必要結婚啊。”
    這是什麽話?晴天霹靂,李芸抓著她開始苦口婆心,“結婚才有安全感嘛,沒有婚姻你不擔心以後的嗎?”
    奇怪的眼神看過去,“有了婚姻就不用擔心以後嗎?兩個人都很忙,也不可能改變自己原來的工作生活,能夠在一起就好好享受,其他時間互不幹涉,不用為了遷就另一個人勉強自己,這樣的關係不是很好嗎?”
    語塞,李芸被她的長篇大論打倒。甩頭振作起來,“不對,你想法有問題。”
    好吧,她從善如流,“我有問題,那我們現在去吃飯嗎?”
    還想繼續說,不過李芸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去吃飯,我家王凱定好位置了,待會梅醫生送我們過去。”
    “幹嗎要送?我開車來的。”
    “不是叫你不要開來?不許開,你給我停在這裏!”差點想尖叫,她這次是鐵了心要把這個讓所有人牽腸掛肚的小學妹推銷出去,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別開車,哪個男人會喜歡看到女生吃完飯一出門,自己開著車就一騎絕塵的場麵,想做護花使者都沒機會。剛才聽到她說有男友了還驚喜,現在了解了真實情況,她拖也要把她拖回正常世界裏來。
    被她拽著往外走,葉齊眉急著阻止,“我還沒拿體檢報告哪。”
    “沒那麽快,明天。”
    “誰是梅醫生?我不坐不認識的人開的車。”
    “人家是哈佛博士,脊椎專家,別人想坐還坐不上哪。”
    啊?用力穩住身子,要不是走廊裏人多,葉齊眉就差沒有伸手抓住柱子表示抗拒了,“我不要,我隻跟你吃飯。”
    站定了,李芸回頭,說話慢下來了,“你不吃?那我今晚就去找錢老師,然後跟他們一起去看你。”
    不是吧?把爸爸媽媽搬出來壓她,葉齊眉一陣頭暈。
    梅醫生帶一副金絲邊眼鏡,皮膚白淨,說話慢悠悠的,一臉斯文。三十出頭就能成為權威的脊椎專家,也算功成名就。人生當然有得有失,代價就是他這些年來的日常生活基本上就是醫院到學校,學校到醫院,兩點一線,非常規律。生活範圍小,接觸的人又多是年紀老大的專家學者,因此他駕駛座左手邊至今位置空置,空落落的好不孤單。
    這次受到邀請回國來從醫,除了看好國內發展,另外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家裏的老父老母已經把他的終生大事上升到不孝有三的絕對高度,就差沒有舉著牌子到人民公園參加代替子女集體相親的活動。
    那個場景他有幸見過一次,數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一臉嚴肅地舉著上麵羅列著子女身高體重年收入的告示牌到處晃悠,居然還附有照片。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有可能淪落到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曝光示眾的地步,他終於堅持不下去,點頭答應盡快完成自己的曆史使命。
    “梅醫生,你好。”身邊有小護士輕輕的招呼聲,笑著招呼回去,她們笑眯眯地衝他揮手。
    走過轉角就看到今天和他約好飯局的李醫生抓著一個女子步伐匆匆,那陌生的背影纖細挺拔,被拖得有點前傾,無袖的襯衫腰線流暢,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睛。不是沒見過美麗的背影,可那是多麽完美的脊椎骨線條啊!她一定從小就習慣了抬頭挺胸——職業病來了,他不知不覺腳步加快,開口就叫住她們,“李醫生。”
    李芸回頭驚喜,“梅醫生,你來得正好。”一邊跟他打招呼一邊緊緊抓著葉齊眉,好像怕她會隨時逃走。
    “齊眉,這位是梅逸梅醫生,這是葉齊眉,我學妹。”
    手腕被拽得死緊,聽到招呼聲葉齊眉也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歎氣了,事已至此——她率先伸手過去,“你好梅醫生,很高興認識你。”
    陽光很好,從走廊的一排長窗外直透進來,照在她的手指上,細窄而修長,指甲修剪得短而幹淨,雪白的弧形。
    伸手過去,輕輕一握間,明明是冷氣充足的醫院裏,梅逸卻出了一頭薄汗。
    定的是日本料理,包廂小而雅致,背景牆是整麵浮世繪,葉齊眉就坐在那前麵,眼觀鼻鼻觀心,對著麵前精致的秋刀魚吃得異常淑女。梅醫生坐在她對麵,隻顧著看她連筷子都沒怎麽動。
    等李芸和自己老公聊完一輪發現不對勁,這頓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都不是擅長搞氣氛的人,李芸使一個眼色,跟老婆心有靈犀,王凱立刻臉一皺做抱歉狀,“哎呀,我們兩個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啊。”
    “我也要走了,明天還要上班,這頓我來請吧。”葉齊眉更幹脆,直接站起來。
    小姐聽到買單立刻就捧著小盤子上來,雖然穿著和服,小碎步倒是一溜煙。梅逸抓緊機會說話,“還是我來吧,葉小姐,既然李醫生他們有事,待會讓我送你回家?”
    立刻就想開口拒絕,但是小腿一痛,桌子下麵直接被踹,眼一抬就看到李芸威脅性十足的目光,嘴巴形狀很明顯,“錢老師。”
    唉!學姐,我服了。
    李芸夫妻倆笑眯眯揮手道別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梅逸一邊開車一邊鼓足勇氣想開口,但是身邊聲音響起來更快,“梅醫生。”
    “叫我梅逸吧。”
    “我車停在醫院,能不能送我過去取?”
    呃——這位葉小姐好有氣勢,他有壓迫感。但是李醫生離開前在他耳邊耳提麵令,如果喜歡齊眉,那就一定要下死力氣追。再次鼓足勇氣,“這麽晚了,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我明天一早上班,還要去醫院拿體檢報告。”點明事實。
    “幾點鍾?我明天休息,可以去接你上班,順便幫你把體檢報告帶過去。”
    她聞言側了一下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正視過來,“這太麻煩了。”
    “沒事,我不覺得麻煩。”他露出笑。
    溝通不良——她嘴唇一動,聲音很清晰,“不好意思,是我覺得麻煩。”
    她的表情好無敵,梅逸把著方向盤,徹底被打倒了。
    隻是吃個飯而已,但是感覺疲勞,終於能夠一個人清靜下來的時候就覺得筋疲力盡,呼吸都很累。
    坐上自己的車發動,葉齊眉伸手扯過耳機帶上撥電話,接通的鈴聲響起來,一聲,兩聲,三聲——
    “寶寶,我在開會,等下打給你好不好?”那頭接起來,聲音壓得很低。
    不是早上才飛去的,下午通電話的時候說剛到工廠,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忙,他真是鐵打的人,“好,你開會吧。”
    “等一下,你在幹嗎?有沒有吃飯?”
    “吃了,你不是開會?還說。”
    他句子簡短,“他們是越南人,中文聽不懂。”
    忍不住笑起來,撲哧一下,就覺得心裏一鬆,“好啦,開你的會。”
    路麵在眼前平緩鋪開,這城市日夜繁華,現在雖然晚了,但麵前還是車流滾滾。整天忙碌,下午又在醫院經受這樣的折騰,晚上還被莫明其妙拉去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飯局,但現在車子平穩行駛在路麵上,車窗兩邊燈火輝煌,飛掠而過,耳裏短短幾句平常話,卻讓她嘴角含笑,看出去的一切都覺得悅目起來。
    原來不是飯局太累,隻是人不對。
    到家的時候發現門上貼著紙條,很好看的一筆字,是藺和寫的,他聯係了相熟的醫生,上麵有電話和地址。
    想起昨天那麽快就掛了別人的電話,葉齊眉有點不好意思,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抓著紙條就去敲對門。
    門裏先響起來的是嗚嗚的叫聲,一打開貝貝就先撲出來,撒歡地蹭過來。
    低頭拍拍它,葉齊眉先道謝,“謝謝你,不過我今天剛去做過全身檢查,這就不用了。”
    “是嗎?那就好,結果如何?你沒什麽事吧?”他一手牽著貝貝,聲音柔和。
    “報告要到明天才能拿,不過應該沒什麽事。”
    “齊眉,你今天忙到這麽晚?”他看看時間,然後低頭仔細看她,“不累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臉色不好?她不自覺地伸手捏臉頰,然後笑開來,“不會,大概樓道燈光太恐怖了,所以你才會這麽覺得,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啊,貝貝再見。”
    進門的時候藺和還站在原地,感覺有點怪,她笑著招招手,直接合上門。
    這男人難道是烏鴉嘴投胎?起床的時候葉齊眉頭暈眼花,出門的時候正遇上早起晨跑兼遛狗的藺和。他倒是神清氣爽,穿得很輕便,走過來跟她打招呼,“上班去?”
    “嗯。”她繼續往前走。
    “齊眉。”叫住她,“你沒事吧?怎麽臉色這麽白?”
    又烏鴉嘴——
    想回答他,但手機響了,葉齊眉一邊衝他擺手一邊接,腳步不停,已經往地下車庫入口邁進去。
    “喂?”樓梯間很暗,她說著話往下走。
    那頭傳來尖叫聲,“齊眉!你給我快到醫院來。”
    學姐?從來沒聽到她這樣的聲音,葉齊眉低頭認罪,“昨天我讓梅醫生送了啊,送到車子邊的。”
    “別管梅醫生了,是你自己出了大事好不好,快給我過來!”
    眉頭皺起來,“我?體檢報告有什麽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你都要當媽媽了還問我有什麽問題!”李芸氣極敗壞。
    正在下樓梯,聞言葉齊眉震驚,一腳踏得太大,腳下一空,整個人都滑了下去,隻剩下兩三級階梯了,她還是摔得撲通好大一聲,手機又飛了。
    最先趕到現場的是貝貝,圍著她團團轉。摔得太慘了,葉齊眉一時半會爬不起來。藺和的身影出現在樓梯盡頭,背後籠著陽光,臉上表情陷在陰影裏,聲音急切,“齊眉,你要不要緊?”
    怎麽不要緊?腳踝又一次扭到,腰咯在堅硬的水泥階梯上,自己骨頭咯吱咯吱地慘叫。但此時此刻她大腦完全處於震驚混亂狀態,身體上那點痛相較之下根本微不足道,手一探就去摸手機,可憐的手機這次飛到好遠,想站起來,腳下一用力,就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你別動。”噔噔的腳步聲,藺和已經跑到身邊,撥開貝貝蹲下身扶她,“是不是摔傷了?”
    “把電話拿給我。”日常禮貌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她直接提要求。
    怎麽了?她摔得狼狽,臉上表情複雜,藺和心下又是急又是疑惑,俯身撿起電話遞給她,“出什麽事?”
    手機的金屬殼握在掌心冰冷,她重撥電話,小孩,居然有小孩,她從來都那麽小心,居然有小孩——
    電話沒聲音,低頭瞪了屏幕一眼,這麽一摔就壽終正寢,,她有時間告他們。
    “齊眉?”她反應不對,藺和緊張起來。
    他的臉近在咫尺,一臉擔憂,意識到自己開始混亂,葉齊眉深呼吸,“我要去醫院。”終於稍稍冷靜下來,她再次努力起身。
    “醫院?好,我送你去。”他伸手來扶。
    “不用,我自己去。”
    “你這樣怎麽開車?”難得皺眉,藺和再也不多說,手上用力扶起她。
    一早到醫院看完體檢報告,李芸就處於六神無主的焦慮狀態。電話打到一半又斷了,再接著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葉齊眉,天哪,為什麽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是她?齊眉會怎麽處理?錢老師知道了怎麽辦?如果問起她又怎麽回答?
    不知道跟誰商量,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急得團團轉。
    小護士敲門,進來臉上表情有點怪,“李醫生,有人找你。”
    “誰啊?我現在沒空。”話音剛落就看見小護士身後熟悉的人影,謝天謝地,學妹,你終於出現了。剛想出聲,又發覺不對,撥開擋在麵前的小護士再仔細看一眼,李芸腦子裏嗡的一聲,火氣就上來了。
    葉齊眉不是一個人出現的,臉色很白,站都站不穩,幾乎是半依半偎在身邊男人肩膀下,那男人穿得很運動,一副正準備晨跑的樣子,手裏還牽著一隻大狗。狗?醫院裏怎麽可以有狗進來?胡塗了,不過她立刻拋開無謂的雜念,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
    “學姐。”葉齊眉簡單打了個招呼。
    “你們先進來。”李芸把門開大,然後對立在一邊滿臉好奇的小護士發話,“謝謝了小郭,你先去吧。”
    看著小護士一步三回頭地走遠,李芸又左右看了一下。幸好她在醫院做的是化驗整理記錄,工作清閑得很,辦公室也在最安靜的角落,確定清場完畢,她回身對著辦公室裏的兩人一狗瞪過去,反手就把門碰的合上。
    葉齊眉已經被很好地安置在某張椅子上,這時正抬頭對著藺和說話,“我跟學姐談談,你能不能在外麵等一下?”
    “好,我帶貝貝去外麵等你,它待在醫院裏也不太好。”藺和點頭,剛要轉身離開,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
    “不許走!你給我留下!”李芸兩眼冒火,幾乎沒把他瞪出兩個洞來。
    “學姐!”葉齊眉也急了,撐著扶手站起來解釋,還沒說話就痛得哎喲一聲。
    “齊眉,你小心。”馬上扶住她,藺和聲音擔憂。
    “現在知道擔心了,早你幹嗎去了?不許走啊,你要負責。”李芸也過來扶,嘴裏還在訓。
    “負責?”藺和驚訝地對她望過來。
    “學姐!”真是快嘴,她阻止都來不及,葉齊眉一臉挫敗,“那個不是他。”
    啊?這下另兩個人都把注意力集中過來,就連貝貝都仰頭看得執著。
    “不是他是誰?”李芸又開始混亂。
    這場麵真是——葉齊眉眉頭緊皺,一急也忘了稱呼,“藺和,你和貝貝先出去行嗎?”
    李芸還想說什麽,被她一個手勢阻止,門合上,辦公室裏終於隻剩下她們兩個,葉齊眉再次正視她,“學姐,我要看報告。”
    薄薄的一疊紙拿在手中,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她意外收到的那個扁扁的文件袋。翻到那一頁仔細看,明明心情混亂又複雜,但她嘴角居然不自覺地微微彎起來,好像隱藏了一個不予人知的秘密,因為獨享,所以有些特殊的歡喜。
    “齊眉,你怎麽打算?”
    “打算?我還要先想想,這事情急不來。”
    “不急?這樣的事情你還不急?”看著她的表情,李芸開始想暴走。
    “他不在上海,要談也要當麵談啊。”抬頭看了自己的學姐一眼,為了她臉上的表情莞爾一笑。
    “別笑了!”李芸表情嚴肅下來,“這個孩子你不能要。”
    “為什麽?”覺得她說得有點過分了,葉齊眉眉毛一挑。
    “你聽我解釋,”知道她誤會,李芸抓過報告往後翻,“你是不是最近身體很不好?那是因為你身體裏的免疫係統排斥這個孩子,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母嬰都會有危險。”
    再次震驚,葉齊眉雙手一緊,手指摩擦過光滑的紙麵,一陣細碎的摩擦聲。
    成誌東這天起得很早,原因是接到一個菲律賓來的緊急電話,那頭說得氣極敗壞,他一邊聽一邊往浴室走,電話按斷順手擰開了淋浴花灑,水聲嘩嘩,他把手機擱在台盆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撥出去。
    那邊是機械的中文女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什麽狀況?看了一眼時間,他放下電話先去衝澡,沒擱仔細,啪的一聲響,再回頭手機已經落到堅硬的地磚上,摔得自動關機了。
    習慣性地,撿起來再開,倒是沒摔壞。趕時間,他先衝澡,衝完邁出淋浴房一邊擦頭發一邊拿起來再撥,這次又是機械的中文女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現在無法接通。”
    怎麽了?有點意外,他對著電話皺眉頭。
    醫院門口有小片綠化,回廊上藤蔓濃密,綠蔭遮蓋,藺和牽著貝貝慢慢走了兩遍,等得時間長了,有點擔心,他立定腳步往醫院大門方向看過去。
    到底出了什麽事?剛才聽到隻字片語,再聯係那位女醫生的表情,他心裏有點說不出來的忐忑。其實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齊眉的反應。
    早已習慣了不自覺地注意她,今天她跌倒後臉上的表情,跟他平時所熟悉的齊眉完全不同,竟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是什麽天大的事情,能讓她變色至此,他模糊地有些明白,但又不願意多想。
    身邊不時有小聲尖叫,“哎呀,那隻狗好可愛。”“快看那裏,蘇牧唉——”可就連平時活蹦亂跳的貝貝也感染了主人的情緒,歪著頭跟他望同一個方向,對那些讚美置若罔聞,一動都不動。
    有幾個小護士在一旁偷偷看了很久,彼此推來推去,終於有一個走過來小聲開口,“這隻狗真可愛,叫什麽名字?”一邊說一邊蹲下去想摸。
    手剛落下去就變得一空,再轉頭就隻看到漂亮的尾巴弧線,一溜煙地往大門方向跑過去。
    不是吧?這麽不給麵子?小護士滿臉黑線。
    “對不起小姐,請讓一下。”頭上又響起聲音,很溫和很好聽。抬頭就看到狗狗的主人從她身側邁過,動作還是很優雅,不過那個速度——
    到底是一家的,全都一陣風。
    “齊眉,醫生怎麽說?”走到她身邊,藺和伸手去扶。
    雖然沒有上次摔得那麽重,但是腳踝仍舊有點痛,不太好著力,她走得很慢。可看到他伸手過來,還是很幹脆地擋了一下,“沒事,我能走。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一次。”
    “齊眉,”他又喚了一聲,看到她眼睛直視過來,唇色淡淡的,明明站在門廊下的陰影裏,但她全身都好像在發光,美得驚人,覺得有些話不說不可以,他嘴唇一動繼續,“不麻煩,你知道我很樂意。”
    心裏還在想著剛才學姐說的話,葉齊眉聞言反應遲緩,幾秒鍾後才笑了一下,“是嗎?”
    有點想歎息,可他忍住了,不再接著她往下說,“你在這裏稍等一下,我去開車。”
    “幫我叫車吧,我還想去一次事務所,你還是直接帶貝貝回家,就不要跑來跑去了。”
    “你今天還要上班?”他皺眉頭。
    好像覺得他說得很奇怪,葉齊眉又側頭直視過來,“為什麽不上班?”
    呃——這個問題很值得探討,不過現在還是算了吧。
    “我送你去吧,你今天沒開車,差不多時間打電話給我,我再去接你。”
    “不用了,我沒事的,幹嗎弄得跟殘廢了一樣。”
    這麽說自己?他哭笑不得,“要的,我堅持。”
    看看時間,真的不能再這麽浪費下去了,今天自己情況也不太好,葉齊眉終於放棄,“好吧。”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貝貝在後座東張西望,過了一會把頭擱到前排當中,嗚嗚地要求得到重視。
    手裏抓著那份報告出神,聽到聲音葉齊眉低頭拍它,“貝貝對不起哦,今天害得你爸爸跟你一早上跑來跑去。”
    “齊眉。”他看過來,欲言又止。
    “怎麽了?”
    想說的太多了,報告上說了些什麽?你身體沒事嗎?要不要緊?那個成誌東呢?為什麽每次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都不在你身邊?還有最重要的,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明白嗎?
    太混亂了,說不出來,他打燈將車靠邊。
    “藺和?”有點奇怪,葉齊眉追問。
    “你還沒吃過東西吧?早上不吃飯很容易低血糖,等一下。”他開門下車,往路邊的麵包店走去。主人走了,貝貝蹭地貼到窗邊,探出頭去直張望。
    麵包店玻璃擦得透亮,三兩個顧客在細細挑選,最低的那排貨架上露出孩子的臉,頭發烏黑長直,小臉圓潤可愛。看著麵前一排麵包正咬著手指不知拿哪個好,抬頭看到貝貝,圓眼睛突然晶晶亮,驚喜地拽住媽媽的手,一邊說話一邊遙遙指過來。
    身邊有些朋友,看到可愛的小孩就發瘋,不管認識不認識,恨不能抱過來狠狠親一頓再說,可她從來不是這樣。孩子就像水族館裏的神仙魚,看著都是享受,自己養就死去活來。
    真的像魚也就好了,死去活來的到底不是她,可現在事實是倒過來的。
    她出生和平年代,大無畏的犧牲主義從來都是遙遠得沒邊的概念,況且自己都保不住,還談什麽其他?
    小孩還在說話,她媽媽彎下腰親了她一口,高興了,小手環抱上去,努力地磨蹭臉頰,又對著她這個方向招手,貝貝在後頭嗚汪叫了一聲。
    自己都保不住,還談什麽其他?可車窗被自己按得降下來,熱氣撲麵而來,隔著人行道窄窄的距離,她對著那張小臉微笑,嘴角彎著好看的弧度,眼神很柔軟。
    一邊挑麵包一邊深思,手裏慢下來,藺和心思飛得很遠。
    因為選擇了自由職業,他待在家的時間就比較長,貝貝的習慣是早晚都要出門遛彎,這種高層公寓裏住客群都很年輕,鄰裏關係淡漠,但帥氣的貝貝總是招來無數青睞眼神,他也習慣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隻有葉齊眉。
    第一次見她,是因為遛狗,貝貝很興奮,一出電梯就掙脫皮繩往前奔。
    抬頭還來不及喚,就看到她穿著嚴肅套裝大步走過來,貝貝看到她也不跑了,圍著她轉,然後長身搭上去。
    沒有預想中的尖叫,她直接蹲下身,追上去想道歉,夕陽裏隻看到她眉梢眼角都有笑綻開來,伸手很歡喜地撓貝貝的下巴,聲音軟下來,“誰家的寶貝啊?這麽喜歡我?”
    沒理由的,就是忘不了那一幕,他年過三十,之前當然也談過戀愛,可是俗世裏最俗的規律,愛他的他不愛,他愛的不愛他。這次心念動了,就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草率對待。
    一開始就知道她單身,但他做事喜歡循序漸進,希望兩個人自然而然地熟絡之後,才開始正式提出追求,沒想到就是差了一步,她的生活中居然出現了一個成誌東。
    沒關係,他轉身往收銀台走,那個男人是有點麻煩,但是他有致命傷。
    成誌東,需要的時候你永遠不在,這樣的關係會長久嗎?
    陽光太好,街麵上熱氣蒸騰,車廂裏的清涼很快被衝淡,但是手指按在鍵上不動彈,突然很想念他,很想指給他看,誌東,快看那個女孩有多可愛。
    或者應該這麽說,強盜,這次你可闖了大禍了。
    貝貝伸頭過來,尖尖的鼻子靠近她耳側,回神了,葉齊眉笑著伸手摸摸它,“貝貝乖,現在不可以親。”
    拒絕藺和送她上樓的要求,葉齊眉最終自己在前台驚訝的眼神裏慢慢走進事務所,坐下來先叫助理。
    “小玫,要麻煩你幫忙。”
    “怎麽了?葉律師。”最近葉律師好像臉色一直不太好,今天尤其是,剛才走路還有點吃力,平時習慣了她果斷利落的樣子,一下子還真有點不適應。
    抽出紙一邊寫一邊說,“沒事,我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替我到最近的家電城買這個型號的手機,我急著用,謝謝。”
    “手機?”
    “嗯,我的摔壞了。”從口袋裏把那個命運多舛的手機拿出來丟到桌上,葉齊眉苦笑。
    怎麽摔的?連手機都能摔得壽終正寢,助理驚訝。不過知道不該多嘴,她接過紙,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桌上都是待處理的材料,撥開一點,她調整自己的坐姿,靜下心來好好想。
    這世上大部分事情,一個人都是可以的,唯獨這一樁,難度太大了。
    感覺有點累,她用手腕撐住頭。
    她對自己一向有信心,工作生活一個人安排得很好,獨身雖然久,但過得很享受。身邊都是男女情愛到最後分崩離析的例子,看得麻木了,連不寒而栗的念頭都沒有,隻想著自己一定不會重蹈他們的覆轍。
    從來不相信男女之間的甜蜜歡暢可以延續直到永無止盡,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身體裏某些玄妙的化學變化讓兩個人在動情的時候恨不能融為一體,但是時間一到,灰姑娘午夜十二點的鍾聲就會響起來,所謂的王子一刹那發現左手邊的並不是公主,而對所謂的公主來說,青蛙變王子肯定是神話,現實裏隻有王子變青蛙。
    正因為如此,她享受和成誌東在一起的時光。兩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不強求對方為了這段關係犧牲自己的生活,工作,尊嚴,獨立,對方也不會這樣要求她。
    那個男人的生活是開疆拓野,她喜歡看到他生機勃勃,滿懷信心遙望世界的樣子,從來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變成一個停駐在自己腳邊,庸碌尋常的所謂的好丈夫,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的。
    沒有準備,她也沒有想過該如何處理,料想他也一樣。
    手一伸,拿起桌上電話想撥,按著鍵又慢慢停下,自己還沒想好呢,強盜,我該怎麽跟你說?
    不行,這件事不能不說,無論如何都應該和他一起麵對,況且他有知情權,手指繼續落下去,她最後幾個號碼撥得飛快。
    急著趕去機場,成誌東一路上斷續撥了幾次電話,那頭一直是無法接通,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到他不斷皺眉的表情,對這位大老板很是崇拜,他鼓足勇氣在到達前用很蹩腳的英語開始安慰,“菲律賓那個,很正常,沒事的。”
    他聽了一笑,“我知道,這些是撥到中國。”
    “中國?中國也出事?”司機很費解。
    機場大樓國際航班入口已經到了,他擺擺手,開門下車。
    一直到起飛前還是不行,空姐過來微笑著彎腰,他點頭,剛按在電源上手機就響,立刻接起來,那邊聲音很輕,“喂?”
    “齊眉,怎麽一早上你的電話都沒法接通?”深深的一口氣不知道該吐出去還是吸進來,成誌東憋著它把話說完。
    “摔壞了。”她解釋得很簡短,“誌東,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空姐站在身邊笑容有點僵硬,他看了一眼繼續說,“菲律賓工廠出了點問題,我現在正趕過去,剛上機。”
    那裏突然安靜了。
    “寶寶?”
    “好吧,你下機給我打電話。”她聲音淡下來。
    “等一下。”空姐的笑容已經快掛不住了,知道不能再說,可他就是覺得不能掛斷這個電話,“什麽事?出什麽事了嗎?”
    “誌東——”第一次,她在電話裏欲言又止。
    她性格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難得聽到這樣的語氣,成誌東心口一空,說不出的滋味,還沒等想好,已經人立起來往外走,“寶寶,你把話說完。”
    商務艙人不多,現在全都盯著他看過來,空姐一把拽住,就連機長也被驚動,“先生請你坐回原位,已經準備好起飛了。”
    “你到了再說。”隱約聽到那頭的混亂,葉齊眉掛電話。
    飛機終於順利起飛,空姐上來餐飲。沒有心情吃東西,成誌東打開窗板讓陽光透進來。
    白色的雲海上籠罩金色陽光,這樣的風景看得熟透,從來不覺得膩味,跑遍這個世界,他早已習慣了雲上的日子,可現在望出去隻覺得煩躁。
    剛才隻來得及與她說了寥寥數語,但人類就是這麽奇怪的,對你關心的人,一點點情緒變化都能從聲音細微之處體會到,即使沒有麵對麵,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
    齊眉,出了什麽事?你想說什麽?
    心裏忐忑不安,短短幾個小時,他卻看了無數次時間,偏偏手表上的指針好像被膠凝住了,怎麽都不動彈。空姐走來走去偷偷地注意他,臉上的表情比他還要急,等到終於可以下飛機的時候,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
    飛機一停穩他就抓起電話撥給她,這次手機倒是通了,卻是忙音。不安更重,他等了一下再撥。腳步匆匆,出口處公司趕來的人已經在等,看到他每張臉上都是急切。
    顧不上看他們,電話終於被接起,不過相隔短短幾個小時,可但是聽到她的呼吸聲就讓成誌東心跳加快,咳了一聲才說出話,“寶寶,我剛下飛機,現在可以說了。”
    那邊聲音熱鬧,背景好像有男人搶著說話,“寶寶,是不是他?是不是?讓我來聽。”
    寶寶?誰還在叫她寶寶?成誌東一頭霧水。
    又有女聲響起來,“老葉,你別說話。”
    “寶寶,你在哪裏?”試探地問了一聲,終於聽到葉齊眉的回答,“誌東,我在家。”
    “在家?”
    “嗯,我爸媽這兒。”
    有點意外,不過他急著追問之前的話題,“你要跟我說什麽?快說吧。”
    握著電話往陽台上走,葉齊眉對著自己爸爸媽媽做手勢,阻止他們跟上來,反手拉上移門,她手肘擱在陽台的圍欄上,說話前微微吸了口氣。
    “寶寶?你怎麽不說話?”
    陽台上被種滿了花花草草,夏日裏星星點點的小花,香氣撲鼻,陽光照在臉上,讓她回想起自己小時候,暑假裏端著小椅子坐在這裏寫作業,手邊放著半個切開的西瓜,銀色的勺子插在正當中,一邊寫一邊就忍不住一口一口先吃起來。
    這麽想著,她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一彎,“誌東,你找個地方坐下來。”
    “啊?”這句話太奇怪了,他不明白。
    “或者扶著牆吧,好了嗎?”
    “齊眉,難道中暑也有後遺症?”不想這麽說的,可是他真的很跟不上狀況,成誌東嚴肅認真地提問。
    笑了,明知他看不到,葉齊眉還是瞪眼睛,“強盜,我有了你的小孩。”
    原本已經走到出口處,身邊人流腳步匆匆,機場裏到處都是嘈雜,腳步,行李拖拉,陌生語言的交談,機械重複的廣播,熟悉的背景,可是電話那頭截然相反,她一定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一個人,沒有打擾,所以聲音清晰,微微帶著笑,一點點埋怨的口吻,聽起來給他的幻覺卻好像是撒嬌。
    聽得很清楚,大腦卻神奇地浮現完全不相幹的情景。晨光裏她烏玉般的頭發,雪白的側臉埋在身邊被窩裏,翻身的時候拽住他的胳膊,睡著以後團著柔軟的拳頭,輕輕放在他的手心裏,如果起夜,一回到床上就喜歡躲在他懷裏蹭來蹭去地取暖,抱得很緊,身體暖了以後滿足地歎口氣。
    還有那些她擰著身子左躲右閃,明明力氣敵不過他,還徒勞地想抓住他的手的時刻,滿床地躲,一邊還氣喘籲籲地求饒,“誌東,誌東。”
    他這一生,第一次害怕有一個人不能陪自己天長地久。害怕她受傷,生病,難受,孤獨,不快樂,不幸福,害怕她最終和其他人一樣,不能忍受他總是不在自己身邊。
    不是怕她不愛他,是怕她愛他,後來因為愛,離開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說她有了他的小孩,有了小孩,就是不一樣的。
    抓著電話,成誌東呼吸困難,一口氣在胸腔上方盤旋,灼熱的,怎麽都找不到出路,整個人都沒法動彈,身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真空,公司裏來接機的人已經迎上來,輕聲叫了他好幾遍,看到沒有反應,麵麵相覷,終於有一個鼓起勇氣在他耳邊大聲,“成總,你怎麽了?”
    那邊很久沒有聲音,葉齊眉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機,有人大聲地用英語講話,她耳邊掃到,“誌東?有人找你?”
    驚醒,狠狠瞪了那個人一眼,他握著電話開始往前走。一群人跟在後麵,那年輕的小夥子,這時“兒”一下蔫了,在隊伍末尾低頭恨自己,完了,被嫌棄,以後怎麽麵對大老板?
    “誌東?你能聽到嗎?關於這個孩子,可能會有點問題——”
    可能會有點問題?她要幹什麽?知道她的性格,實在不敢確定接下來她要幹什麽,成誌東緊張起來,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中文說得很大聲,“無論什麽問題都等我回去再說,我現在就去工廠一趟,然後回上海,你就待在家裏等我,不要開車,不要出門,不許亂來,你聽到沒有?”
    阿?電話再次拿得離開耳朵一臂之遙,葉齊眉瞪著它開始火大,什麽話?這男人的反應還真是強盜作風。她原本的意思也是等他回來之後再詳細解釋,但是聽聽他說的話,好像她不過是盡一下通知義務,下一分鍾就會自己一個人開始著手解決整件事情。
    再說他腦子裏想象的她的解決,到底是什麽啊?怒,這麽不了解她。
    發現她沉默,成誌東立刻回神。糟糕,一急就忘了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事出突然,但他也知道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一個孩子,她獨身主義,她工作忙碌,她太過獨立,她沒有那個義務要為他生孩子——
    腦子亂了,手心都是汗,電話都有點抓不住。隻想立刻看到她,但兩個人現在離了十萬八千裏,如果她真的以一貫雷厲風行的態度和速度“解決問題”,他就算是長了翅膀都來不及飛回去,怕她掛電話,他聲音急切,“寶寶,對不起,是我態度不好。我想要的,我想你生下來,你沒有時間我來養,無論什麽事你都不要一個人決定,等我回去好不好?”
    什麽亂七八糟的?剛才還想掛電話,聽完他的話葉齊眉實在忍不住想笑,憋著嗓子開口講話,“你又不是海馬,怎麽養?”
    “海馬?”沒聽懂這個詞,成誌東刹住腳步,後麵一排正跟得起勁,大家停得好狼狽。
    唉,成總說的話一句沒聽懂,但是表情那麽激動,肯定是為了公司的事情傷透了腦筋。
    這麽急著飛過來,一下飛機電話就沒有停過,嗚嗚,好感動,他們也要學習成總,為了公司鞠躬盡瘁。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你回來再說吧。”想來他這會一定處於被雷擊中的混亂狀態,實在不適合討論這麽重大的問題,葉齊眉笑著想掛電話。
    “寶寶。”他立刻叫住。
    “回來再說,不急。”
    “你先答應我回來之前不要,不要——”那半句話說不出來,他沮喪。
    笑出聲了,葉齊眉接著歎氣,“我明白了,等你回來再說。”
    終於結束通話,她轉身走進客廳。
    媽媽在廚房忙碌,爸爸打下手,可是跑進跑出忙碌得很,好像他才是主角。
    “夫人,我把豆剝好了。”
    “誰讓你剝它的?那個我是要和芋艿一起直接煮的,真是添亂,出去出去。”
    “那我打蛋。”
    “打什麽啊?等下又都是蛋殼,看報紙去,女兒電話打完了沒有?叫她吃飯。”
    葉爸爸是個退休的橋梁建築師,一輩子習慣了跑東跑西,臨老開始發現待在家裏的樂趣,就連燒飯的時候也喜歡跟在老伴身邊鞍前馬後地打下手。可是他這輩子設計橋梁就很拿手,至於燒飯做菜,怎麽看怎麽都沒有天分,不斷被趕還不斷自告奮勇,很有點自得其樂的味道。
    錢老師也退休了,做了一輩子老師,不知道帶出多少國家棟梁,但到了最後,她頭疼地發現回家還要麵對兩個不服管教的超齡學生。一個堪比老頑童,還有一個更好,那麽大的人了,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完全不上心,老同事的孫子孫女都會打醬油了,問到她的時候她頭都不敢抬,不過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女兒一回家就對他們宣布她有男友了,一邊炒菜一邊樂,總算有人慧眼識珠,她心情大好。
    “回來吃飯也不早說,我好多買點菜。”菜全上桌,一家人團團坐,錢老師首先發話,“寶寶,你接著說下去。”
    “對對,是哪個小子運氣這麽好,為什麽今天不一起帶來讓我們看看啊?”葉爸爸看女兒就覺得驕傲,一筷子菜已經挾過去,臉上笑咪咪。
    “他在國外。”笑了笑,她埋頭吃。
    “你爸爸說的對,等他回來以後,叫他來吃頓飯。”
    “吃飯?幹嗎讓他到我們家吃飯?”
    這孩子!錢老師又開始頭疼,“總要見的,我們都沒見過,怎麽放心把你交給他。”
    “交給他?”更奇怪了,“幹嗎要把我交給他,我們又沒想過要結婚。”
    啪!筷子拍在桌上的聲音,錢老師站起來了,氣勢相當驚人,“老葉,你聽聽她這說的是什麽話!”
    埋頭吃飯,葉爸爸的腦袋都要埋進碗裏了,隻見筷子在耳側不停撥動,“今天的飯煮得好香,唉呀,一粒粒都那麽好吃。”
    這老頭子!錢老師直瞪過去,“別裝傻,都是你把她寵壞了,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