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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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知道大長公主為何會經常魘著。
    她時常睡夢中哭訴,哭醒了又哭昏過去,任誰勸說都沒有效果。玉露兒時常常陪伴在她的床榻邊,總是被她的哭聲吵醒,又無能為力地看著她痛苦。
    無數個這樣的日夜,無論大長公主白日裏如何勸說,她也要堅持守在榻邊。
    如今玉露隻要一閉眼,就能看到留著眼淚的娘親,她偶爾會喊一些人的名字,喊的最多的就是何奕。
    她喊他“奕郎”。
    自長鬆一日日長大後,她的魘症似乎好很多了,隻要無事便不會發作。
    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夢到了什麽,起初年幼的玉露認為是心愛之人驟然過世她太過痛苦,但是隨著玉露的長大,她在皇宮裏聽到了當年五子奪嫡的舊事。
    雖然都是些隻言片語,可大長公主的名聲與威望就是在那時一步步靠自己贏得的。
    當年,永康是官家唯一的親妹妹,當時苦於少有心腹,官家許多密旨都隻能交給她去辦。去民間密訪,探查貪官汙吏罪證,甚至去敵國暗訪,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五子奪嫡最凶險的時候,也是永康扮作官家的樣子,以身犯險救下了差點在秋獵中被逼宮刺殺的皇帝。
    在逼宮事件結束後,官家病重,疑心病也重了起來,又是她當時一力保全了差點被處死的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官家。
    聽老宮人說,那時永康就跪在龍榻前,官家聽她為七皇子求情,氣得把手邊參湯的茶碗都舉了起來。宮人都以為他要把茶碗摔在永康頭上,但官家氣得渾身顫抖,參湯都弄濕了他的衣服和被子,他最終也隻是把茶盞狠狠地摔向了與永康相反的方向。
    後來永康病了一段時間,趁她無力保護七皇子,官家把七皇子草草封王,圈了塊兒荒草都不生的偏遠地方,要打發了他。
    七皇子本以為無力回天,出城三日突然見到了風塵仆仆的永康,她聽到消息後就日夜不歇地趕來請他回白京城,還帶來了不知道怎麽要到的官家聖旨,封他做太子。
    玉露從小不露聲色地打聽了許多年,卻無人知道永康是怎麽拿到那道聖旨的,當年知曉詳情之人都不知去了哪裏,如今隻要大長公主不說便再無第二人知曉了。
    如此一位巾幗人物,如今卻夜不能寐,說出去誰都不會信。
    玉露很想知道大長公主為何如此,何奕真否真的病死,七皇子當年如何當上太子。太多太多的謎團在她的心裏積成了一團黑霧,吹不散照不亮。
    回府,長鬆提著燈在府門口等她,見她匆匆下了馬車,一改臉上焦急的表情,隻冷冷地看著她。
    “與陸淵喝開心了?”
    不知道他為何提起陸淵的名字,玉露頗為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道:“是我回來的晚了,情況如何?”
    長鬆明白自己姐姐的秉性,在麵對感情之事上,她那顆七竅玲瓏之心,就變成了被雨水泡久了的榆木疙瘩。他當下隻是心底裏歎了一口氣,為陸淵惋惜,二人邊往裏走邊說正事。
    “聽芙蕖說,是望著燈火落了淚,然後就魘住了。”
    “除了要我進宮之外,二皇子可說過其它不對勁的話?”
    長鬆搖搖頭,道:“旁的似乎也沒什麽,隻聊了些太後與周淑妃的事情。”
    “周淑妃?”
    “是,說起了周輕塵生辰之事,二皇子問了句阿娘是否會去。”
    “不過就是句場麵話,除了官家與太後的生辰,旁的阿娘都不曾去過。如此說來,倒也沒什麽特別之處,怎的就突然又魘著了呢?”玉露皺眉,道:“可請了方太醫?”
    “本是派人去請的,但阿娘不讓驚動宮中,魘症緩解之後就差人又將請方太醫的人給叫回來了。”
    說話間,二人走得飛快,已經是到了蓬萊園的門口,芙蕖正站在門口提著燈等他們。
    “郡主金安。”芙蕖利落地行了禮,此時周圍閑雜人都清幹淨了,晴風芳雨都在不遠處看著,防止有人偷聽。
    “如何?”
    “殿下睡得很好。”
    雖然早就知道永康睡下了,但玉露總要聽芙蕖說了才放心。她點點頭,看了一眼黑夜中的乘風居,問道:“來時我已經聽說了發生的事情,你也不必再重複一遍了,我隻問你,有沒有什麽你覺得很異常的事情?”
    芙蕖認真地想了一遍,緩緩答道:“今日是二皇子問的突然,隻覺得殿下不太開心,但還是岔開了要郡主入宮的話題——”
    玉露和長鬆都沉默著,其實永康的魘症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每次提起入宮之事或是入宮前後總會這樣。他們也沒寄期望於這次就能明白症結所在,便點了點頭,又吩咐了芙蕖備好明日安神的湯藥。
    長鬆離去後,玉露親自上乘風居,看到永康安穩睡著的樣子,才放心回寒潭院。
    清荷院,一間女子的閨房,床帳裏坐著的是王氏的女兒,姬明珠。她正與賬外站著的女子講話,那人是她的侍女,鶯兒。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錯不了,那地方是個偏角,從前放了一缸荷花,蚊蟲很多,並無人看著,但站在那裏,朝暉堂裏的對話卻能夠聽得真切。婢子聽得連氣都不敢喘,二皇子說了要玉露去宮裏呢,隻是話題被大長公主岔開,後來就說起來周二娘子的生辰了。”
    姬明珠握緊了手裏的手帕,又鬆開。
    “然後呢?”
    “然後、然後婢子聽到似乎有人的腳步聲靠近這裏,怕被人發現,隻能連忙離開了……不過之後沒多久二皇子就走了,應該也沒聊什麽要緊的事。”
    鶯兒看姬明珠沒有說話,又試探地道:“依婢子看,二皇子隻不過是給大長公主請安問好說些客氣話,討大長公主歡心罷了。昨日二皇子在府門口碰見了玉露,他看著很生氣的樣子,還嗬斥了她,玉露直接坐馬車就走了,二皇子陰著臉扭頭就進了府。他和玉露兩句話都沒說上,想必也是不想和她說話。畢竟她和陸青青都是那輕浮的貨色,不過就是仗著出身好罷了,二皇子人中龍鳳,怎能看得上她們呢。”
    “隻是,她是天樂郡主一日,二皇子就會高看她一日。”
    “可憑姑娘的容貌,除了玉顏公主誰能與姑娘相比?”鶯兒急道。
    “也是,不過是郡主罷了,她的娘比我的好,我認了。自己的身份如何便是各憑本事,若有朝一日我成了皇妃,小小郡主又算得了什麽?”
    “姑娘說得對,就該這樣想。”
    說完話,姬明珠要睡下了,鶯兒就退了出去。
    她躺下,望著賬外微弱的燭光,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與二皇子見麵的事情,帶著微笑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