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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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落山前,忙碌了一天的陳師傅終於回到了家。
    陳平安費了一番功夫,才給自己剛買的牛搭好安生之所。
    說起這頭牛,倒是好笑。
    從集市上離開後,他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生怕那群人給錢隻是緩兵之策,實則惱羞成怒暗地報複。於是他一步三回頭的繞了四條路,跨了兩條河,腳都磨出了幾個血泡,才敢往回村的路上走。
    快到村子的時候,突然被一陣吵鬧聲吸引,隻見村裏的傻子拿著根樹枝,在那抽一頭瘦骨嶙峋的牛。不知是因為營養不好,還是年歲小,這牛的個頭倒是比一般的牛都小很多。
    陳平安嗬道:“二麻,你這是幹啥?”
    隻見那被喚為二麻的傻子迷茫的回頭張望,看到熟悉的麵孔後,搓了一下快掉地上的鼻涕,嘿嘿笑道:“大哥,大哥,這牛不走!帶他出來溜彎,它走不動哩。”
    陳平安額頭三道黑線,心想這牛給你當狗溜了。
    再看那牛,瞧著一副營養不良的小樣,身上的毛倒是色澤黑亮,像倒了油似的。頭上光溜溜沒有角,卻有一撮別致的小劉海。又大又圓的眼,黑溜溜的就這麽直盯著自己,配上那厚厚翹翹的眼睫毛,把他的心都要看化了。嗯,應該是母的。
    搖了搖頭,感慨單身太久,連頭牛都眉目清秀了。笑罵了自己一陣,剛準備走,卻見那牛竟衝陳平安搖起了尾巴。
    他略顯無奈,猶豫了一番,隻得拍了拍在那傻笑的二麻,道:
    “你這牛,賣我不?”
    二麻含了含手指,疑惑道:
    “俺娘走之前把牛留給俺玩,賣給大哥,我玩啥哩?”
    陳平安想了想,腦海裏浮現了虎子的身影,猛的一拍大腿道:
    “反正你這牛也不搭理你,大哥給你介紹個靠譜的玩伴,你看如何?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快些決定吧!”
    二麻立馬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邊怪叫:“一起玩,一起玩!”邊把栓牛的繩子和樹枝往他手裏塞。
    陳平安從兜裏摸出錢袋子,想了想市麵上的牛價,拿了一兩碎銀出來,把剩餘的銀兩連錢加袋都放在了二麻懷裏。二麻心思全在新玩伴身上,哪管三七二十一,隻顧催著陳平安帶他去尋。這牛也是奇怪,別看二麻怎麽抽它也不走,繩子隻一到陳平安手裏,立馬快活地揚起頭顱,邁著小碎步走了起來。
    遠看這二人一牛漫步在寬敞的山道上,竟生出了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
    回到村裏,他先是用力搖醒了還在酣睡的賣雜貨老頭,在老頭的問候聲中,陳平安選了一把苞米種子,三根麥芽糖。遞一根給跟在屁股後麵的二麻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小牛的嘴裏一塞。抬眼瞅了瞅貨架,心生一計,指著上麵的虎頭帽,招呼老頭拿下來。
    剛結完賬,就看到虎子風風火火地往這跑過來,滿頭大汗道:“平安哥,可把你盼回來了!聽說你去集市賺大錢了,買什麽好東西呢?有我的不?咦,這牛哪來的?”
    隻見那小牛嘴裏叼著小木棍,撇了虎子一眼,繼續享受美食了。
    陳平安笑著彈了一下虎子的腦殼,笑罵道:“還能忘了你?剛吹好的麥芽糖,快吃吧,今天可準備了個驚喜!”
    虎子瞧瞧手裏的麥芽糖,又看了看牛,總覺得那小木棍有點眼熟,但還是舔了舔糖追問道:
    “啥子驚喜?平安哥你可別晃我。”
    “我和你說,守護神二麻你知道不,以後他就跟你混了,你要做個好大哥,我把他托付給你了。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虎子聽完,立馬耷拉個腦袋,入嘴的糖也不甜了,哭喪道:
    “二麻?啥守護神呀,那不是村裏的傻子嗎...他做我的小弟,我不也成傻子了,不要不要...糖我吐給你...”
    話音未落,陳平安眼急手快的拿帕子捂住作勢要嘔的虎子,一副高深莫測的語氣緩緩說道:
    “曾經大哥在一本書裏看過,每個村裏都一個傻子,被稱為守村人,他們用一生守護一方水土,更是因為替村子擋住了災難才變成了傻子。這頂虎頭帽我今日為你帶上,希望你能照顧好他,一起繼續保護村子!少年,我看好你!”
    虎子被說的一愣一愣的,暈暈乎乎帶上虎頭帽,小臉一下子紅撲撲的,捏住小拳頭連連許諾自己會怎麽照顧小弟,然後摟著傻笑的二麻走了。
    陳平安鬆了口氣,再轉頭一看,小牛已經吃飽喝足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了,連忙摸了摸那撮小劉海,牽著牛吹著口哨往家趕了。
    ...
    百合鎮中,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佇立在人工的綠水青山中,山外的周邊房舍卻一個比一個破敗簡陋,搖搖欲墜,來往的居民各個麵黃肌瘦,愁容滿麵,而府邸門口佇著的白袍家丁可是肥頭大耳,滿麵油光。
    兩相對比,山內的一切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府邸書房內,隻見今日集市上那位笑容洋溢的‘彌勒佛’,財爺,單手撐著腦袋,倚靠在鋪著虎皮的紅木雕花大椅上假寐。
    沒一會,那白袍領頭也出現了,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不語。
    財爺挪了挪身子,過了半晌,才擠出個音節:
    “說。”
    白袍領頭這才回話道:
    “主子,打聽清楚了,那不識好歹的賤民住在鎮外偏遠山區一個叫陳家村的地方,路遠,那裏的人除了賣莊稼不來鎮上。”
    財爺聽完哈哈大笑起來:
    “窮鄉僻壤出刁民,果真如此,這種人留著便是禍害,你說對是不對?”
    白袍領頭連連附和道:
    “主子明鑒,您吩咐就好。”
    隻見那財爺,歪了歪腦袋,眯眼仿佛又睡了過去,嚇得白袍領頭的額上浮現了一層層細密的汗珠,趴下一動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是漸黑。
    侍女敲門進來服侍羹湯,財爺笑嗬嗬的睜開眼,仔細地對著喂過來的熱湯吹著氣,這才瞧見白袍領頭還跪在地上等著回話,慢悠悠的笑道:
    “殺。”
    捏著勺子的侍女手一抖,撒了點湯在財爺嘴邊,立馬跪下磕頭求饒。
    財爺也不惱,笑嗬嗬的用手帕擦拭嘴角,那白袍領頭知會自家主子的習性,抱拳起身飛快扭了侍女的脖子,麵無表情低頭把屍體拖了出去。
    燭光搖曳的桌麵上,隨意擺在絨布上的玉核桃被映照地晶瑩剔透。
    再仔細一看,竟是骨頭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