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如山罪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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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篇章!
走過石橋,即是廣廈萬千且似如林屹立的城市,也是廣廈萬千如若朽木成片凋殘的城市。
城市之中廣廈萬千,卻也呈現著東倒西歪、黑色物質滿攀附蓋的模樣,尚有些許已是東倒西歪,且因滄桑歲月洗禮而呈現著風化破敗的模樣。
廣廈之間的長街依舊寬廣,且有無數廢棄車輛遍布其上,不僅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更是呈現著因暮“敗亡”的景象。
青鸞轉身回首,遙望來時的道路,僅見遠方天色依青,且有烈陽高懸於穹,致使石橋、長河皆是享受著明媚的陽光。但石橋盡頭的世界卻是呈現著烏雲密布的模樣,雖是有著些許光亮致使天地不至黑暗,但無論是誰至此,都難以為此間道上一句晴朗。
未問天色如何,青鸞僅是站在因荒廢許久而至狼藉遍地的橋頭,看著那廢棄車輛遍布,亦是空無一人的長街輕聲而問“這裏的人們,都去了何處?”
未望遠方破敗,未觀近處狼藉,玉簟僅是站在廢棄車輛之頂,轉身回首遙望來時的道路,且是用著自己都不是很懂的迷茫口吻說道“我也不知,僅在懵懂年歲聽聞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橋的那一邊是繁華,橋的這一邊是貧瘠,若石橋長存,此方天地自然也就沒有了熙攘之理。”
“但也不應如此冷清才對。”青鸞依問,且在詢問之時不禁想起無明的夜幕之下,無數身影漫無目的遊蕩、徘徊的景象,似是由此想到無論遭遇怎樣的苦難,長街都不應該是空無一人的模樣。
“我聽媽媽說,這裏的人們都脫離了原有的軌跡。卻也不知因為脫離了原有軌跡,這裏才會變成這般冷清的模樣,還是這裏變成了冷清的模樣,他們才不得不脫離原有的軌跡。”玉簟也是第一次來到橋的這一邊,因此對於這邊的景象,僅能用“他人口中聽聞”去形容、去解釋。
“原有的軌跡是怎樣的?”
“不知道啊,大抵就像我們來時的地方。”
“也許我們應該去尋找,將那些已經去往遠方的人們找回。”
“也許我們永遠也無法憑借我們個人的意誌,去左右他人的思想。”
“如果是正確的,也就一定是有必要的。”
“可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這座城市恢複繁華,也唯有這樣才能讓這裏重現明光?”青鸞有些迷茫,迷茫著自己為何總是提及“明光”,也是迷茫自己為何會單方麵的認為,這裏需要那所謂的“明光”。
“你說人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想出了‘對’與‘錯’這兩個概念的呢?而這兩個概念的具體體現形式,又是怎樣的呢?”玉簟沒有與青鸞探討明光,也不曾與她繼續討論是否應該將離開這裏的人們找回,甚至不曾想過讓這片荒蕪、破敗的城市恢複往日的繁華景象,僅是詢問著她什麽是對,什麽又是錯。
“也許一個人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符合多數人的看法便大抵是對的。如果這件事違背了多數人的觀點與理念,大抵便是錯的。但無論對與錯,都不與真理有所任何關聯,畢竟真理是無法用‘多’或‘少’去衡量的。”青鸞於橋頭側首,看著迷茫中的玉簟輕聲而言,似是在說無論對錯,隻要能讓這座城市恢複往日繁華,便是真理。
“也許事情總是這般簡單,但簡單的事卻遠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般簡單。因為往往簡單的概念,會通過多數人的傳遞,使其漸漸在傳遞的過程中失去簡單的本質,從而變成一件無比複雜、繁複的事。而這於簡單化作複雜的事情,更會在潛默化的轉變過程中,左右人們對它合理的判斷,從而使簡單變的不再簡單。”玉簟輕聲,卻也不知是說著生澀難懂之言,還是稚歲的胡言亂語,不過好像是在說將離去的人們找回並不困難,困難的是改變人們對這已是化作狼藉、破敗城市的看法。
就像之前所說那般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淺顯的道理,也是簡單的問題,但這簡單問題的起因以及解決問題的過程卻很是複雜。
“那我們是否還要將他們找回?”不知青鸞是否聽懂玉簟所說,不過此刻也是迷茫再問。
“也許那是一件值得嚐試的事,卻不是一件有意義的事。”玉簟依立車頂,不過卻是微微側首,看著相距橋頭不足一尺的地方輕聲而言。
青鸞不是很懂玉簟所說,玉簟也是難以理解青鸞的狀態,因此兩人也就無言,且於無言之中共同行向那似無一人的城市深處。
也許玉簟跟隨青鸞至此的目的本就是看一看這裏的世界,並在這不同的世界中體驗一番不同的人生。
青鸞前行,目光所向的是街路兩側,那本該經人行走的地方。
玉簟跟隨,目光所想的是街路兩側,那本該琉璃滿覆的高樓。
兩人走了很久,也是越發臨近城市深處。但隨著前行,青鸞卻是發現街路兩側竟是多出了許多雕像。
雕像,於青鸞眼中呈現著潔白無瑕、質感如瓷的模樣。它們形態不一,卻也皆是呈現著幸福生活的模樣。有的是孩童正在追逐打鬧,有的是姑娘正與心愛之人牽手行於街路之旁,尚有年邁老人正於長椅之上翹首,似是享受著原本存在亦是溫暖的陽光。
雕像,於玉簟眼中呈現著漆黑如墨、質感如稠的模樣。它們形態不一,卻是盡數皆呈著滿載絕望的模樣。有的孩童正是倉惶逃跑,且有後來之人無情的踩踏在他們的身軀之上。那姑娘與男子也許真的是相愛之人,但男子卻是為了便於逃跑,將姑娘狠狠的推到了一旁,使她呈現著即將摔倒在地的模樣。而那所謂的老人也的確坐在椅上,卻也非是翹首仰望蒼穹,而是呈現著正對蒼穹絕望相視的模樣,且有些許憎恨浮現於麵上,似在憎恨著往日他所信奉的神靈,為何不曾在這苦難來臨之時對他伸出援手。
青鸞不知是誰創造出了如此完美的藝術,僅是於前行之時仔細品味著、欣賞著。但一旁的玉簟卻是羞愧的低下了頭,似是不願直視這裏的一切。但可惜的是有些事根本就不是願意或不願意麵對的問題,而是能否通過逃避而解決的問題。
逃避不了的,終究要去麵對。
不曾於長街行過許遠,卻也在這不遠的距離中行過姿態各異的雕像萬千。
青鸞見到了一個小姑娘。
玉簟也見到了一個小姑娘。
而被他們同時瞧見的小姑娘,自然也有著截然不同的相貌與模樣。
在青鸞眼中,小姑娘長相甜美,身上不僅穿著精致的洋裝,手中更是拿著似是名喚冰淇淋的筒狀食物。
在玉簟眼中,小姑娘瘦弱不堪,身上衣衫襤褸且似無法蔽體,手中更是拿著不知於何處撿來的死老鼠。
而小姑娘的一隻手臂,則是於青鸞眼中呈現著潔白如玉的模樣,而在玉簟眼中則是呈現著漆黑如墨的模樣。
小姑娘看上去很是可憐,且是呈現著無比、迫切需要幫助的模樣。
也許她真的是需要幫助。
但似是需要幫助的她,在見到青鸞與玉簟後,卻也不曾上前乞求些什麽,僅是經過短暫的驚慌與錯愕,便似老鼠逢貓一般,瞬間竄入了街旁的小巷,沒了蹤影。
“她是誰?她為什麽要跑?”青鸞有問。
“她似是染上了難以醫治的病患,也似是生活在不幸之中的人。”玉簟有答。
“那是怎樣的病患?又是生活中怎樣的不幸?”青鸞再問。
“沒人知道那是怎樣的病患,能夠知道的僅是這種病患會迅速傳染。”玉簟再答。
“為了避免被傳染,所以一經被發現便會被殺掉對麽?”青鸞依問。
“也許殺死一個人,遠比拯救一個人要簡單的多。”玉簟依答。
“哪怕她自身,從未做錯過什麽”青鸞輕聲而言,卻也不知是在對玉簟而言,還是在對自己而言。也許在這一刻,她已是將自身帶入到小姑娘之中,且是在想如果自己什麽都沒有做,也什麽都沒有做錯,便要受到他人的傷害,那該會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啊。
“你想幫助她?”玉簟側首,對著青鸞微笑而言,似乎在這一刻他已經找到了改變自己人生的契機。
“不是我想幫助她,是我一定要幫助她。”青鸞側首,亦是對著身旁的玉簟微笑而言,似乎在這一刻她已經回想起了自己肩上的職責,以及那名為英雄的重擔。
同時青鸞也是想起在那遙遠的過往,似是有人於她絕望之時對她伸出了溫柔的手掌。如今她的手掌也許無溫,卻也打算將它伸出,並試圖改變小姑娘那滿載寒涼的命運。
青鸞不曾繼續說些什麽,因為相比於紅口白牙的說,她更偏向於做。
她辭別了明媚的長街,走入了略顯陰暗的小巷,又於陰暗小巷中轉入了漆黑無明的胡同,且在黑暗之中尋找著小姑娘那瘦弱的身影。玉簟跟隨其後,僅是看著青鸞那於明媚長街走入陰暗小巷,又於陰暗小巷轉入漆黑胡同的背影,經久沉默、經久無言。
玉簟不禁有些迷茫,且是迷茫的想著,一個勇於為他人步入黑暗的人,難道不是一個好人麽?自己的媽媽又為何要將其視作脫離正軌之人呢?
問題沒有答案,不過玉簟還是跟隨在青鸞身後向前而行,且是直至死胡同的盡頭方才駐足。
地上的井蓋開而雖合,卻也呈現著合而未起、依舊留有縫隙的模樣。
“黑漆漆的,看上去就像是深淵一樣。”玉簟看著井蓋的縫隙輕聲而言,似是不大相信會有人願意鑽入下水道中,也是難以相信會有人在黑漆漆的下水道中尋求生存。
“看上去像是深淵的,絕不單單隻有這裏。”青鸞亦是看著井蓋的縫隙輕聲而言,似乎很是確信之前的小姑娘就在下水道中,畢竟對於老鼠而言這黑漆漆的下水道無疑是最為安全的地方。
青鸞鑽入了下水道中,姿勢算不上是優雅,也見不到任何、絲毫英雄救世時的姿態與模樣,唯一能夠見到也僅僅是義無反顧的模樣。玉簟依是跟隨她共赴其中,但麵上的神色卻也多是不願,但為何會不願,卻也無人知曉。
下水道中的空間不一定狹窄,但下水道中的空氣卻一定是滿載腐味。
不幸的是,這裏的道路四通八達,很難尋找到正確的方向。
幸運的是,這裏雖是下水道卻也無水涓滴絲毫,而是呈現著無比幹燥的模樣。
有著些許光亮,卻也微弱異常,它就在下水道的深處,亦是在青鸞、玉簟身前那遙遠的地方,且似是透過街路上井蓋的洞孔,對著這陰暗幹燥處偷瞄。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會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中?”
“它們一定是承受了無盡的苦難,且至今依是備受煎熬。”
“人們常說鮮血會銘記過往,苦難則會帶來成長。”
“這樣的成長,一定不是人們發自內心向往的道路。”
微光所映之處到了,那的確是透過井蓋之孔灑下的微光,雖然街上井蓋有很多,但擁有洞孔的卻是很少,也許能夠偶遇一兩,便已是人間天堂。
小姑娘就坐在那微弱的光亮之下,也許那井蓋之孔是唯一願意給她帶來光明的事物。
小姑娘的家,就在這微光所照之處。而所謂的家,也不過是些許破舊的被褥,以及些許老舊且失去了一切實際性作用的雜物。
小姑娘正於微光之中抱著小小的繈褓,且是輕輕地晃、微微的搖,而之前撿來的老鼠就被她持在手中,且似哺育孩童般放在繈褓之旁。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母親,用著一切能夠想到的辦法,哺育著繈褓茁壯成長。
此刻得見青鸞與玉簟一同前來,卻也不曾選擇逃跑,而是於微光之中迅速蜷縮成團,並將那小小的繈褓緊緊抱在了懷中。
也許家若是被發現了,也就無處可逃了。
青鸞於黑暗中上前,站在了微弱的光亮之中,不曾開口去說些什麽,僅是於小姑娘身旁蹲下,並用著那不知冷暖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肩膀,試圖用這種方式,使她心中的驚懼逐漸平複。待驚懼略微平複些許,青鸞更是將小姑娘溫柔的擁入了懷中。
無論是輕撫還是擁入懷抱,都讓小姑娘感受到了些許的溫暖,而這份溫暖則是告知著她眼前這位女子,並不會傷害自己。
“你在這裏多久了?”青鸞依是蹲在微光之中,抱著小姑娘輕聲而問。
“我不記得了。”小姑娘趴在青鸞的懷中,似若夢語呢喃般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這裏隻有你自己,還是說隻有你自己在這裏?”青鸞依是柔聲而問。
“我不記得了。”同樣的回答用著同樣的聲音再一次起於小姑娘的口中,而不同之前的是小姑娘於青鸞懷中側首,用著那滿載痛苦的雙眸看向了微光之外、下水道的深處,似乎目光所向之處有著一段並不美好的過往。
“不知是否有恙,卻也無需擔心些什麽,因為隻要有我,一切便會安好。”青鸞微笑,亦是用著無比溫柔的聲音,道出了往日不知於何處聽聞過的話語。
“可我什麽都沒有,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因此我便無法給予你任何酬勞。”小姑娘輕聲而言,且是對著青鸞懷中緊靠,似是貪婪的享受著她懷中的溫暖。同時也是覺得用不了多久青鸞便會離去,而她此刻能做的便是拚了命的去享受出現於當下的溫暖。
“問題不在於你能給我些什麽,而是在於我能夠為你做些什麽。”青鸞依是輕聲,但言語所對的卻不單單是身前的小姑娘,更是往日那無明夜幕之下,時常翹首仰望的小姑娘。
“我不明白。”小姑娘不是很懂青鸞所說,卻也不知是不明白青鸞為何會幫助自己,還是不明白青鸞為何不向自己索取任何東西。
“你恰巧需要幫助,而我恰好需要付出。”青鸞笑言,笑的雖然有些虛假,卻也將自己最為溫柔的一麵,極力的展現到小姑娘的麵前。
“我明白了您一定就是傳說中的英雄,對嗎?”溫柔換來的未必是溫柔,尚有那滿載悲傷的哭泣,僅因青鸞一言,小姑娘便是瞬間哭泣,且是泣不成聲。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忘記了,如果所謂的英雄就是那些幫助過我的人,那麽我想隻要我做了他們所做過的事,幫助了他們一定會去幫助的人,那麽我自然也就是了。”
雖是得到了青鸞確切的答複,卻也未曾止住小姑娘的啼哭,反而是讓她哭的更厲害了,甚至是讓她離開了青鸞那溫暖的懷抱,並捧著那小小的繈褓跪在了青鸞的身前,且是悲聲泣言道“那您能救救我的弟弟嗎?他病了,病的厲害,病到不哭不鬧,甚至是病到不吃不喝。”
青鸞於小姑娘懷中接過繈褓,亦是於微光中站起身形,得見繈褓之中的嬰兒正在熟睡,不過卻是呈現著小姑娘手臂那般,潔白無瑕、質感如瓷的模樣。
沒有介意嬰兒那與眾不同的模樣,青鸞就像是一位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立身於微光之中,亦使臂彎如若搖籃,隨著身形輕輕的搖、輕輕的晃。而小姑娘就像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不僅跪在了青鸞的身前,更是虔誠的祈禱著,也是虔誠的乞求著。
站在微光之外的玉簟,也是清晰得見繈褓之嬰兒的模樣。不過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僅是沉默無言的站在一旁,卻也不知是沒有勇氣上前,還是展露著內心的冷漠。
“他會好起來的,因為每一個孩子都應該於幸福之中茁壯成長,你的弟弟自然也不會例外。”青鸞俯身跪在了小姑娘身前,亦是將懷中的繈褓還給了她。
小姑娘依是跪在青鸞身前,且是看著懷中的繈褓泣聲而言“我們是否做錯了什麽?”
“其實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麽,我們僅是僅是”青鸞很想說些什麽,但話也僅是說了一半,便再也說不出什麽。
“如果我們一開始便不曾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那將會是這個世界無比莫大的遺憾。”
“也許這是一種錯誤,而這便是做錯事的懲罰。”小姑娘抬起自己的手臂,且是對著它瞧著、看著,並用著憤怒之聲說著“我憎恨它,我憎恨它的模樣,甚至是憎恨它的存在!我想不惜一切代價的擺脫它、摧毀它!但我卻沒有任何辦法,因為我”小姑娘微微側首,看著角落中那早已死去的老鼠說道“還要用它去尋找活下去的希望!若它不在了,我也就死了,而已然活著的我,卻也找不到任何活著的意義。”
“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所謂的生命就像是一扇門,當人們將它開啟並走入其中之時,所謂的人生也就開始了。而在離去之時,有些人選擇將它關上,也有人不曾將它關上。也許是否關上並不重要,重要的僅是在走入門中的這段時間,我們究竟經曆了什麽,見到了什麽,又是否擁有了一段值得回憶的過往。”
“那並不美好,也注定不值得去回憶。”小姑娘垂首,看著懷中的繈褓輕聲而言,言辭之中沒有喜悲、沒有怨恨,有的僅僅是淡漠與薄涼。
青鸞不曾繼續說些什麽,也說不出任何能夠安慰小姑娘的話語,能夠做的僅是將她再一次擁入懷中。似是想要將自己一切的溫暖都傳遞給小姑娘,並試圖用著這種方式讓小姑娘感受到一絲美好,也是希望這些許不多的美好,能夠化作她活下去的希望。
“也許在橋的另一邊,有著醫治她的方法。”在旁沉默許久的玉簟終是開口。而在他看來,小姑娘的“病患”僅僅是體現於一隻手臂上,隻要回到橋的另一邊,一定便可以得到醫治。或者說他僅是希望青鸞能夠帶著小姑娘回到橋的另一邊。
“也許折磨她的根本就不是什麽病患,折磨她的僅僅是人們的偏見。”青鸞抬手,於懷中取出了當初那兩枚狗都不理的銅板,且是將那印有“七重天闕”字樣的一麵遞到了玉簟麵前。也許青鸞並不想將小姑娘帶到橋的另一邊。
玉簟無言,僅是側首看向一旁,似是無法直視那兩枚銅板,同時也是知道自己並不介意這兩枚銅板,但他不介意的事物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介意。就像小姑娘的手臂那般,自己不介意,自己想要醫治它,但也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介意,所有人願意去醫治它。
雖是知道小姑娘不大可能得到醫治,但青鸞還是不願放棄,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娘生於苦難、活於寒涼,更是不願她於沉默無聲中消失在這世上。
青鸞帶著小姑娘離開了下水道,且是再一次來到了那滿眼破敗、荒蕪的寬廣長街之上。也許此刻的她尚無幫助她的方法,但在青鸞看來,所謂的方法隻要去想,終歸會是有的。
僅是回到街路一瞬,三人便是迎來了異常。
首先是街路兩側那形態不一的雕像,此刻僅經一瞬即是盡化傲然挺立之姿,且是整齊有序的排列在街路兩旁。
除了雕像,尚有街路兩側那些似是“老去”的路燈,也是重新煥發“生機”,自遠方為始、至青鸞等人所立之處為終,接連而亮。甚至就連街路兩側的樓體一層的萬千店鋪門前,那些早已破損、老化、衰敗的牌匾、燈箱,亦是呈現出了“容光煥發”的模樣。
尚有懸於青鸞等人身後樓梯之上那破損的巨大屏幕,亦於頃刻一瞬而明。雖有人影浮現於屏幕之上,卻也因屏幕的破損,而呈現著言辭斷續的模樣。
“自爆發以來,未發現任何生還”
“尚有些保留生前意識言語之能。”
“經醫療發現患者早已被疫病腐蝕喪失一切生理特性。”
青鸞不知發生了什麽,卻也未曾過多關注身後那懸於高樓外壁之上的巨大屏幕,僅是對著四周的街路茫然環顧。而一旁的玉簟似乎也不曾關注那高懸的屏幕,僅是遙望著街路的遠方,且是凝重提醒道“來了!”
來了?什麽來了?
雖然青鸞與小姑娘並不知道玉簟在說些什麽,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對著遠方瞧看而去,且經遙望而得見一輛通體漆黑且是極具沉穩之感的車輛,正以時速大約六十公理的速度,向她們行駛而來。
黑車風擋如墨,雖不見車內駕駛之人,卻也可通過風擋邊緣得見一位女子輪廓,亦可得見其身著潔白西裝,尚有赤紅領帶束於領下、膛前,更有漆黑安全帶緊束於肩、膛之上。
是蘭舟,也就是玉簟的媽媽,此刻駕車速度雖是不快,卻也可得見其潔白如玉的雙手,正共握於方向盤兩側三點、九點鍾的位置。
長街有燈,懸於街路中央上方,亦是街路交匯之處,其色有三,分別為紅、黃、綠。蘭舟雖為捉捕玉簟、擊殺青鸞而來,但遇紅燈即停,待燈轉綠方才繼續向前行駛。
雖然青鸞很難理解這所謂的“媽媽”在做些什麽,也很難理解街上燈光明滅有何意義。但一旁的玉簟卻是迅速來到街旁、那雖是廢棄卻也保持較為完好的車輛之前,且是取出茶壺一個入手,並將壺中茶水灌向了油箱之中。
待壺中茶水盡數灌入油箱,玉簟即是迅速坐到駕駛室內,且是對著剛剛取刀入手,打算迎敵的青鸞略顯焦急、興奮而言“我們快走!打不贏的!”
青鸞沒有反駁些什麽,僅是連忙抱起一旁的小姑娘並用著最快的速度坐到了後排座位之上。
車輛有鎖,玉簟無匙,但他還是於瞬間啟動了車輛,或者說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將車輛化作了他想象中的模樣。
無法理解的事物,總是會被少年的幻想進行修正。
例如說此刻這般,年少無知的玉簟是無法理解車輛的發動原理的,縱是與他詳細訴說發動機、燃油、動力轉換等概念,他也無法想象出車輛的行駛原理。那麽理解不了的原理,少年便會通過自身的幻想、想象去理解。
而玉簟的能力便是通過幻想,極盡可能的改寫現實,並將人們眼中合理的現實,化作少年幻想中不合常理的模樣。
例如玉簟所駕的車輛,若是常人在此,縱是無法通過透視得見其內的模樣,也能聯想到發動機、傳動、電器等精密部件的模樣。但玉簟卻是聯想不到,而且在他看來,之所以車輛能動,是因為車體之內有著“神奇的生靈”在幫助人們驅動。
若可透視即可得見,此刻車輛內部發動機的位置已空,取而代之的則是數位精致且可愛,甚至是穿著和服振袖,且是目光“睿智”的小人。此刻正似騎行單車一般拚了命的蹬踏著踏板,似是經過齒輪傳動的方式,致使車輛開始向前行駛,而無數“睿智”小人身旁尚有一張張小小的桌案,其上放置著精致的瓷杯,其內尚有熱氣騰騰的紅茶,似是之前玉簟倒入油箱之物,若是神奇生靈們累了,便會利用這紅茶來迅速補充體力。
紅茶能夠致使車輛不斷前行,汽油也能致使車輛不斷前行,如此看來,對於玉簟而言紅茶等於汽油,汽油也等於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