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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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篇章!
    似於高山之腳。
    似於山林深處。
    似於凡塵之外。
    似於認知之中。
    有著零散木屋所組成的山村一處。
    山村名喚山村,之所以有山村之名,是因為它就是山村,山村之前有湖,其內清水雖是隨風蕩漾,卻也非是魚鳥喜居之地。
    湖畔白蘆肆生,經風吹拂沙沙作響,遠處尚有稻田十畝,其內稻穗雖至金黃,卻也不見人來收割。
    縱觀山村內外,晴蒼沃土,秀水山青,無一不在訴說此乃遠離世俗紅塵喧囂之地。
    正臨晌午,村中二童正於院落中嬉戲。
    男童名喚霖安,相貌清秀,膚質如瓷,小臉之上時常洋溢著傻兮兮的笑容。
    女童名喚妘姬,模樣乖巧,似若玉雕,小臉之上時常掛著擔憂的神色,卻也因一絹遮擋而不見眉目。
    二童皆在十歲,雖不知是否於同日降生,卻也於十載歲月中共嗅青梅、同戲竹馬。雖然有著相同的成長經曆,卻也不知為何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模樣。霖安樂觀,妘姬愁苦,本應是天真無邪的年歲,卻也不知因何而愁、因何而苦。
    迷藏,本是孩童之間的遊戲,但僅在妘姬於簡潔院落中轉身之際,霖安便悄然藏起,於妘姬的視線中沒了蹤影。
    “霖安霖安?霖安?!”妘姬不見霖安即是輕喚,待至呼喚兩聲不得回應,便瞬間慌亂了起來。似乎霖安一旦離開她的視線範圍,便會讓她感到無比恐慌,不過卻也無人知曉這份恐慌,究竟因何而起。
    雖是白日,村中卻也不見村民半個,也許是進山狩獵去了,也許是下田收稻去了,但妘姬卻是知曉此刻正有無數雙眼睛,正於暗處對著自己瞧著、看著。雖是十歲稚童,也是感受到了如山沉重的壓力,致使那本是如玉瓷白的小臉瞬化慘白,且有冷汗順額滑落。
    “霖安!霖安!!”壓力加身,妘姬不禁再度呼喚起霖安來,同時那尚稚的腳步也是不禁向後退了兩步,從而來到了院中的水缸旁。
    而就在妘姬退至水缸邊緣之際,霖安便於她身後的水缸中瞬間起身,不僅天真無邪的將其抱在了懷中,更是毫無邪念的捏了捏她的小臉。
    霖安的身影再度出現,妘姬方感八方於暗處傳來的目光於瞬間消無,而此刻更是略顯委屈的開口道“霖安,我怕。”
    “怕?怕什麽?我是不是嚇到你了?”霖安於水缸中跳出,且是輕撫著妘姬的背脊,似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安撫妘姬那受驚的情緒。
    霖安雖問,但妘姬卻是不知如何作答,最後隻能莫名開口道“外麵的風很大,霖安永遠都不要離開好不好?若是離去妘姬會怕。”
    風很大?霖安翹首看了看晴明的天空,又側首看了看院中無動的青草,倒也不是很懂妘姬在說些什麽。雖是不懂,卻也未曾詢問,因為村裏的人煙雖是稀少,可若是得見便會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說起話來總是帶著一股生澀難懂的意味。而從未離開過山村,也從未見過外人到來的霖安,自然也就沒有了對比、參照之人,最終也僅能將這生澀難懂之言當做了世人之常。或者說在他看來,這生澀難懂的,才是世人常用的言辭。
    “我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向往,可如果留在這裏是妘姬的願望,那麽倒也無妨。”年僅十歲的霖安站在妘姬身前溫柔開口且是鄭重而言,同時更是抬起手輕撫著她那因驚未散而顫抖依舊的肩膀。
    人各有命,雖不相同,卻是相近。霖安、妘姬即是如此,不僅皆於山村中降生,兩家房屋也僅是隔著一條筆直的小路,並無時無刻不再呈現著彼此相對的模樣,而彼此家中也皆是靠著一位母親,維持著生計。
    肖雪,年在而立,麵色若雪,眉若遠山,端莊若蓮,立若鬆挺,青絲不盡青絲,尚有霜雪覆於兩鬢,致使那本似冬寒的麵色,更加寒涼。
    不知何時,肖雪已是立身院落的矮籬之外、小路之上,此刻不僅端莊而立,更是於沉默無言中注視著院落中的兩個孩童。麵上無喜色半分,亦無悲色絲毫,唯見一雙杏目經低垂而至狹長,呈現著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深邃模樣。
    見母親站在籬牆之外,霖安不禁被嚇了個機靈,不僅放下安撫妘姬肩膀的手掌,更是將其護在了身後,隨後方才對著肖雪心虛而言“娘親”
    十歲的少年本該異常依賴母親,但霖安此刻卻是如鼠觀貓般看著肖雪,倒也不是懼怕,僅是肖雪素來不喜他出門玩耍,更不喜他與妘姬玩耍在一處。
    肖雪寡言,不曾去看一旁的妘姬,僅是看著霖安輕聲而言“你不該在這裏。”僅是一言,便是即止,倒也不知是在說霖安不該在別人家的院落中玩耍,還是在說不該在這偏遠的山村中渡過一生。
    霖安不曾深想,僅是垂著腦袋走出了妘姬家的院落,對著自家房屋灰溜溜的走去。但也僅至自家院落前便駐足,似是鼓起了一生的勇氣轉身回首,對著肖雪那無比端莊且筆直的背影詢問道“娘親,若我不該在這裏,又該去往何處?”
    山村之中,妘姬在南,霖安在北,肖雪則立於南北之間的小路之上。
    妘姬翹首,雖有潔白絹布遮眼,卻也張著小嘴驚訝的看向了霖安。而霖安則是垂首,看著腳下走過無數次的道路,心跳如鼓,似是擔心自己的娘親會因為自己的問題而動怒。
    肖雪無言,僅是翹首仰望青蒼,似是從未想到過霖安會有此一問,或者說是不曾想到這一問會來的如此之早。
    經片刻沉默,亦經片刻寂靜,肖雪方才轉身,看著垂首不語,卻也不曾離去的霖安,指著村後的青山開口道“此山可高?”
    霖安翹首,順著肖雪所指的方向看去。山名青山,之所以喚作青山,是因為它就是青山,其高百丈,不陡、不峭、不險、不具嶙峋,山勢平緩,且有茂密樹海遮擋山體,故而難見是否有著登山之路。
    世間山嶽無數,若是與之相比,這裏的青山可謂是低矮如丘,但這如若矮丘的青山,卻是在十歲少年眼中呈現著齊天的模樣。
    “很高”雖不知肖雪因何會有此一問,但霖安還是遙望青山而言。
    “是否想過走到山頂,讓自己的視野更加開闊?又是否想過,僅用一眼便將此間盡收眼底?”肖雪依是遙望青山而言,但這在霖安眼中“很高”的山,在她眼中卻是呈現著無比渺小的模樣。
    “天不可觸,與天同高的山峰,又如何去攀登?”霖安垂首,略顯卑微的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而言,似是覺得青山齊天且無路,恐至叢間化枯骨。
    “世間高山無數,唯獨此山最為低矮,若無勇氣攀登,你又能走到何處?又想走到何處?”肖雪依問,且是未攜絲毫情感而言,似乎不是在教導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在指引他前進的方向,僅是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陳述著無比客觀的事實。
    “一定要攀山而過,才能去往它處?”霖安翹首,雖是怯懦而言,亦是唯恐錯言,卻也依是直視著自己的娘親,輕聲而言。
    “不是一定要攀山而過,而是有些時候若是想要走到更遠的地方,便不得不去攀過這所謂的高山,畢竟高山總無情,且是時常阻於前路上。”肖雪垂首,看著霖安輕聲而言。
    “難道就不能在半路改變方向,繞路而行麽?”霖安側首,遙望青山而言,似是找到了不必攀爬也能走到它處的聰慧方法。
    肖雪僅是搖頭,似是無奈,也似是將其當做了霖安的稚歲之言。
    “沒有例外?”霖安不死心,似乎想要找到通往遠方的道路。
    “總是如此。”肖雪抬手,輕撫霖安頭頂而言,且是斷送了他心中一切自認為是聰慧的想法。
    “那我便不去遠方了,留在這裏也挺好。”霖安放棄了,或者說一開始便不曾向往過什麽。畢竟從未離開過山村的他,根本就無從知曉外麵的世界是何模樣,既然不知,自然也就不會向往。
    聽聞霖安所說,本該歡喜的妘姬卻是不曾展露半分喜色,那如瓷的小臉之上唯有無奈,似在無聲歎息著世事遠沒有霖安心中所想的那般美好。
    “為何?”肖雪有問,卻也不知在問些什麽,似是在問為何不去更加遙遠的遠方,也似在問為何要選擇留在這裏,甚似在問為何如此輕易便放棄。
    “山太高,我做不到。”霖安翹首,傻笑而言,似乎在這一刻覺得放棄,也是一種方法。
    “你不曾試過,又怎知自己做不到?”肖雪垂首,淡然而語,似是認為放棄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卻不是一種處世的方法。
    “我”霖安語塞,顯然不知如何作答。
    “重要的不是能否做到,重要的是想做或不想。”肖雪依是淡然而言,卻也並未明確告知霖安如何去做,似乎萬般言語的中心目的隻有一個,便是方向讓霖安自己做出選擇。
    霖安迷茫,不知自己是否應該走向遠方,僅是覺得妘姬似乎並不想讓自己這樣做,但自己的母親卻是有意指引自己去往山上。因心中迷茫而不敢言語,卻也不曾離去,僅是站在肖雪身前垂首不語,顯然是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再說些什麽。
    似是察覺霖安心中迷茫,也似知道十歲少年聽聞自己所說注定會感到迷茫,肖雪也是不曾再說些什麽,僅是看著自己的孩子輕聲而言“前路風雨飄搖,寒涼在身明陽遠,若逢悲苦無前路,有家可歸倒也無妨。”
    完全聽不懂肖雪在說些什麽,但覺得素來如此、理應如此的霖安也就不會覺得奇怪,僅是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家中。而回到家中的霖安也並不開心,因為他有病,一種怪病,一種名為因他人開心而開心,因他人悲傷而悲傷的怪病。
    霖安的家,不在村頭也不在村尾,而是位處於村北偏東的位置,不是什麽風水寶地,且從位置來看倒也說不出好壞。不過卻也沒有關係,因為在霖安看來,房子就是房子,無論好壞都是房子,家就是家,無論好壞,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就是家。
    風水?似是有的,但也不在霖安的思考範圍之內。
    木屋不大,占地僅是十餘丈,門前有著院落,且經籬牆圍繞而成。籬牆之下種有白薔,常年盛綻且從未衰敗,對世人而言很是怪異但對霖安而言,卻又是常理。
    早些年霖安也曾問過肖雪,是否此間花朵皆是常開不敗。
    肖雪的回答依是生澀難懂,且使霖安至今依是迷茫不解。
    “花開常不敗,人終是少年。那是屬於我的不敗之花,而你也會於來日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朵不敗之花。”
    是霖安理解不了的話,縱是霖安相問,得到也僅是難以理解的回答。
    房間之內簡陋的緊,除了沿窗而置的床鋪外,便隻有一套正對房門的桌椅,除此之外便是再無它物,甚至就連生炊所用的灶台、洗漱所用的木盆,也是不曾得見。
    床鋪隻有一張,且是呈現著不大的模樣,似是霖安這般稚童所用,實際上也的確是霖安這位稚童所用。至於肖雪住在何處,霖安不知,也不曾詢問,畢竟自打記事開始,便沒有與母親同住的經曆或記憶,因此霖安自然會也就不會覺得母親不在,是一件怪異的事。
    霖安歸家,即是坐到了床鋪之上,也隻能坐到床鋪之上,因為除去與妘姬一同玩耍之外,能做的事卻是很少。
    於床鋪之上發呆,似是過了很久,似是僅過片刻,卻也不知過了多久,僅知窗外青蒼已辭,亦知夕陽已是順窗而起。霖安依是靜坐於床鋪之上,似是動過,似是從未動過。夕陽之光有些怪異,未於西來,反於東至,且是順著霖安背後的窗口而入,照在了他的身上,照在了地麵之上,不見影子何處去,倒也不似那般重要。
    邦邦邦
    於床鋪上發呆的霖安,不禁被一陣敲打木頭的聲響吸引了注意。
    於夕陽之下聞聲而望,僅見房間的陰暗角落中,一隻大小如蝟的漆黑圓球,正不斷撞著牆壁,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撞破房屋的牆壁,去往外界一般。
    “嘟嘟”
    霖安的一聲輕喚,不禁讓嘟嘟停下了撞牆的舉動,更是讓他滴溜溜的滾到了霖安所坐的床鋪前。經緩緩滾動而辭別陰暗,亦是緩緩滾到了血色夕陽所照的地麵之上,沒有開口、沒說講話,僅是安靜的停在霖安身前。
    霖安將嘟嘟溫柔的抱起,亦是將其溫柔的抱在了懷中,什麽都沒有說,僅是用著自己那尚稚且是沒有多少溫暖可言的手掌,輕撫著他那寒涼且是沒有絲毫溫度可言的圓潤身軀。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的所擁有的溫暖,傳遞給他。
    對於霖安而言,嘟嘟就是他的弟弟。為何會是他的弟弟?其實霖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僅是在很早很早的時候,肖雪是這般告訴他的,而他自然也就這般認為了,哪怕嘟嘟與他有著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的模樣。
    不知肖雪是否歸來過,也不知是否有人到來過,房間中那本是空蕩蕩的桌案上,竟是不知於何時多出了一副碗筷。碗中有米,米似雪白,其上蓋有一葉青菠,似若青鬆蓋壓於白雪之上。
    日日相同,三餐如此,無論霖安是否感到饑餓,都會有“青鬆蓋雪”出現在飯桌之上。霖安卻也不是很餓,但也是坐到了桌旁,且是端起碗筷吃了起來。米飯甘甜,青菠微苦,這不是霖安喜歡的味道,且無論是甘甜或是苦澀,都不是他喜歡的味道。
    但又能如何呢?有些時候問題並不出於喜或不喜,而是出於有沒有選擇的餘地。
    飯,其實半碗也就飽了。
    但餘下的半碗,霖安還是吃了,而且不僅是吃了,更是吃的精光。而所謂的精光,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精光,碗不僅見了底,就連一顆米粒都不曾被霖安留下。日日皆是如此,頓頓皆是這般,倒也說不上是勤儉節約,心裏也沒有“來之不易”的概念,僅是覺得應該要這樣。
    而所謂的這樣,即是既然選擇了端起碗,既然選擇了吃,就要將其吃光。
    如果對於“吃飯”這一概念,讓霖安而產生了“浪費”這一衍生概念,那麽同樣是吃飯,為何飯,不給那些不會產生“浪費”這一概念的人去吃呢?
    想法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從何而起,但從未受人教導的霖安,卻偏偏擁有著這種想法。
    吃完了飯,霖安即是起身,且是側首看向了房門,而僅在起身側首一瞬,桌上的碗筷便是莫名、憑空消失。
    房門緊閉,有著似血的夕陽之光通過門縫照入房間,看上去就像是一道赤紅的光亮,圍繞在緊閉的房門之上。不知霖安是否想要出門看一看,但嘟嘟卻是似若往日那般,不知疲憊的撞擊著房門。
    他就在房門邊緣,一下一下的撞著,似乎想要拚盡全力去撞開這擋路的房門,也想去看一看夕陽之下的山村是何模樣。也許這是嘟嘟的舉動,卻也同樣是霖安的想法,不過想法歸想法,但也僅能是想法。
    因為每當霖安打開房門,都會見到麵若霜寒的肖雪站在門外、擋在門前。
    “寒夜噬人,腔血無溫,何以相抗?”
    依舊是霖安難懂的話,也是他無法理解也注定難以理解的話,僅知這是一句相問之言,卻也不知如何去做出回答。
    直覺告知霖安,若有一日能夠找到答案,自己便可以走出門去,看一看夕陽下的山村是何模樣。
    沒有打開房門,僅是抱著嘟嘟回到了床鋪之上,且是沐浴著夕陽,亦是在夕陽的注視下漸漸睡下。也許霖安並不期待明日,因為今日未過,即知明日,明日依舊,似若今日。
    也許夜晚並不漫長,霖安卻也從未見過夜晚的模樣,僅知沐浴夕陽睡下、無夢、睜眼,即是次日青蒼。
    本在懷中的嘟嘟不知了去向,但僅是側首觀望,即見妘姬正站在窗旁,無言不語,僅是於清晨中笑盈盈的看著霖安那剛剛醒來時的模樣。
    不知妘姬為何在此,卻知妘姬日日清晨皆是在此,似是真的想要看一看霖安醒來時的模樣,也許是想讓剛剛醒來的霖安第一眼便能見到自己的模樣,或者說是霖安醒來時,她便注定要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也似是霖安醒來時,他便注定要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似乎有些怪異,但在霖安看來,卻依舊如常。
    “會不會一直都是這樣?”霖安不曾起身,僅是躺在床鋪之上,看著窗邊的妘姬笑嘻嘻的問著,也是傻兮兮的問著。
    “總是這樣,卻也不會一直都是這樣。”雖有潔白絹布遮掩眉目,但妘姬還似直視著霖安的雙眼蹙眉而言,且待話音落下之時又感不妥,便瞬展露甜美笑容,呈於霖安眼中。
    霖安雖不知妘姬所說,也僅是將其當做孩童毫無意義的稚言。於床鋪之上起身環顧四周,尋找著嘟嘟的蹤影,最後方才發現他依似昨日那般,也似往日那般,於角落中撞擊著牆壁,卻也不知這有什麽意義。
    房間中依是不見肖雪身影,但桌上的碗筷卻是再度出現,且從昨日霖安放下的位置來看,似乎並未經人移動。但其中卻是多了如雪的米飯,以及似鬆的青菠,與昨日黃昏所見,並無不同。
    站在桌旁,尚未端起飯碗,身旁房門即開,僅見妘姬立身門外,似是下定了決心,對著霖安略顯慌亂的開口道“若是不想一直如此,便要嚐試做出改變,也許無法改變當下的生活,卻一定能夠改變你自己的模樣。”
    霖安不知如何才能做出改變,也不是很懂妘姬所說,不過卻也想起昨日肖雪那攀山之言,便端著飯碗並側首,對著妘姬不解而言“我該去往山上?”
    “去你想要去的地方。”妘姬垂首,不知此言是對是錯,也不知此言是否該說,但在話音落下一瞬,即感無數目光於八方瞬至。卻也未曾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房屋之中霖安的身上,似乎這些目光的主人,皆是關心著這十歲稚童接下來的回答。
    “我不明白。”霖安有些發懵,畢竟就在昨日,妘姬還說要讓他永遠留在這裏,今日卻是忽變了話風,雖是未曾直言,卻也是委婉的指引他去往青山之上,並去往更加遙遠的遠方。
    “山上似乎很危險,也許有著鬼怪,也許有著神仙,但無論有著什麽,都不會太過於友好。”霖安垂首,看著手中的青鬆蓋雪輕聲而言,似是覺得吃下這碗飯,遠比登山而上要簡單的多。
    “有危險的不僅是山上,人間處處有鬼神,僅是化作凡人的模樣藏於世間,而且大抵是神與神和睦、鬼與鬼友善的模樣。”妘姬於門外垂首而言,似是不敢直視霖安。
    “那你是神仙還是鬼怪?”霖安不曾側首,依是對著手中青鬆蓋雪而言,雖麵上有著傻兮兮的笑容,但聲音中卻是聽不出半分玩笑之意。
    “我也不知,不過我卻知道做神仙很累,做鬼怪又太難,倒不如做個凡人,不求人以香火祭拜,不求人見之懼散,隻要平凡便好。”妘姬依於門外垂首而言,不曾抬頭看向霖安,也不敢抬頭看向霖安。
    不知霖安是否認同妘姬所說,不過還是拿起了碗筷,似若昨日,似同來日那般,將青鬆蓋雪盡數吃光。
    吃過飯,霖安本該坐回到床鋪之上繼續發呆,但妘姬就在門外,肖雪又不在家中,十歲的少年終是再一次違背了母親的意願,走到門外同妘姬玩耍在一處。
    玩耍,卻也不知如何玩耍,或者說對於霖安而言,能夠玩耍的東西、能夠玩耍的方式,本就不多。所謂的玩耍,即是走在村中的小路之上,自東向西而行,待至村末即是調轉方向,改為自西向東而行。不知是否快樂,或者說霖安對“快樂”這一概念本就模糊,僅是覺得離開家門走上一走,總比於家中發呆要好得多。
    於小路之上往返數次,卻也依是未曾得見村民身影,而霖安與妘姬則是再一次回到了家門之前。
    霖安駐足,遙望青山,不禁而問“山的那一邊會是何模樣?”
    妘姬依笑,卻是垂首而言“我也不曾見過,也許依舊是青山,但所謂的青山,也許在不同人的眼中,總會有著不同的模樣。”
    霖安側首,看著妘姬傻兮兮的笑言道“也許我應該站在山頂,也許應該站在你的身旁,其實我也迷茫,不過相比於懼怕未知的道路,我更加擔心你會因我離去而感到懼怕。”
    “你做出了選擇?”妘姬歡喜而言,但僅在歡喜過後,卻是化作了驚慌,且於驚慌之中再度開口道“你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為什麽?”霖安不解,僅是覺得自己留下,妘姬理應歡喜才對。
    妘姬無言,僅是於驚慌中轉身,環顧著山村中每一座木屋,似是在征詢他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