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天赴宴 一片烏雲來—瞞天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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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等汙言穢語倒入了他法眼?”此時,沈西樵打院外進來,探著頭看那堪不準選出的欄簽。
    “噓!”賽羲之讓他小聲點兒。
    這幾天眾人各忙各的,沈西樵是閑來無事,這屋瞧瞧、那屋子轉轉,除了女流之地他不擅入,其他地方,他是隨意遊走,也把那大院子裏的書畫、雕像、舞蹈、蟲唧觀聽了一遍,心中也自有些認為。
    等他再看一字探花郎所書,真切之語萬言,發自肺腑種種,自己實是替這位士子惋惜。科舉選拔不就是層層而進,去偽存真、存優汰劣嗎?難道這裏是反過來的?專挑醃臢潑才?想來小山師傅說的,做文章要將情入境、境化情,情要是有那高格之情,境要是入得無濁之境,在這裏看來是不適用的。
    他想著,不免越想越是忿忿,自己怎麽被留在這麽個鬼地方?他又看著堪不準倒是在仔細瀏覽眾人回卷,但想到再是仔細也不過存汙納垢之舉,故作什麽姿態?這太有辱斯文了,一時性起,義憤填膺,大聲指著堪不準道:“你個老豬……”他剛想說狗,一想金烏犬也比你強多了,抿了下嘴,“你個老豬驢!濁染世風道貌岸然的敗類,道家雖說是道,但也不是什麽你這樣的邪門歪道,乃是老子道德之道,德為先,你披了身道袍就是道,哈哈哈,我看是那排水溝道,啊歐……啊歐……啊歐……”沈西樵一口氣說完,接著往後蹬踢著一條腿,學起驢叫。
    堪不準本自顧自看那些回卷,忽聽旁邊羅裏吧嗦一陣咒罵聲起,再看沈西樵正做驢叫,這驢豈是他能侮辱的,仙家張果老的坐騎就是驢,堪不準是微微唇動,就要使個“化物咒”,心想直接讓這小子當三天驢得了,但他又一想,這家夥說到老子的道德經,以德為先是首要,倒是抓住了道家根本,隻是他年輕曆淺,不諳世事,隨即又手中一鬆。
    “你,怎麽樣,沒話說了吧……你……”沈西樵看那堪不準無語,以為是自慚,更是要奚落一番,待再說,被賽羲之一把捂住了嘴。
    “休得無禮,堪師傅怎是你能說的?!”賽羲之大聲說道。
    “也罷,也罷,由他吧,等以後自會明白,不過他這種性子也真是要改改的,否則和那一字探花郎無異。”堪不準搖了搖腦袋。
    沈西樵被捂得臉紅心疾,不過他把堪不準的話句句聽在心裏,心想,要是差一字能當探花郎,有那樣的水平也足矣了。
    “嗷嗷……嗷嗷……”屋子裏賽羲之捂著沈西樵嘴不放,一隻白狗此時衝進屋子,渾身烏黃交映,衝著賽羲之狂吠。
    賽羲之本也無惡意,隻是情急之下所為,此時聽到狗吠,才恍然知道手重了些,趕緊鬆開,拽著沈西樵就奔出了屋子。
    那金烏犬也是橫飛出去,撞得簾子“咣咣”作響。
    金烏犬被人誤打誤撞成了賭局上的賭注,又因此為沈西樵所贏得,雖然仍念舊主逢空空,但賭局是下過毒誓之局,所贏之物盡歸贏者,無論是人、鬼、畜、物,這金烏犬已然是沈西樵的私寵,主人有難,金烏犬無論遠近,都能嗅到主人的七情六欲,待今天嗅到主人驚恐,因此尋味而來,拚命護主。
    等出得門外,賽羲之厲目頓收,又溫和起來道:“小兄弟,其實你部分所言我倒感覺不錯,說出了我之所想,隻是我們參不透堪師傅的心思,比之差了許多,不過賽某到多少佩服小兄弟的直言之性。”說著他真誠地看了看沈西樵,心道:上次就是他在我耳邊聒噪,能說出我臨摹的那些碑帖,倒是也教得,沒準兒我這丹青門開門之徒就有人了。
    沒等沈西樵回話,又拉起他往正院而去,沈西樵被他忽又捂嘴忽又佩服的行為弄得有些糊塗,索性閉嘴看他又對自己要幹什麽,反正有神狗金烏犬在側,心裏踏實了許多。
    等到得正院回廊,賽羲之放下沈西樵的手,指著第一幅字而道:“小兄弟,看看這幅《九成宮醴泉銘》,有何感覺?”
    歐,他是要聽我意見,如果我按照正常的意見所說,那不是有悖於你們的評判準則,那就按照你所鍾意的堪不準的眼光看。
    想到這裏,沈西樵道:“賽師傅客氣,我這麽個小人兒,也是看不甚準確,當初我不是說了嗎,這幅字臨摹的倒也中規中矩……不過嘛……”
    “願聞其詳……”賽羲之又道。
    “不過……不過就是這寫的不大是草書啊,一橫一撇一捺,怎麽是個篆書啊!”沈西樵慢條斯理道。
    此言一出,賽羲之差點兒被甩個跟頭,心想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明明是楷書,怎麽不大是草書,關鍵是,怎麽最後還說我這是篆書,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嗯?小兄弟,是否剛才被閑話所激,現在仍然頭昏眼花?”賽羲之給沈西樵一個台階。
    “笑話,怎麽會,明明你寫成了篆書,距離人家的草書簡直文不對題。”沈西樵又道。
    “我看你才是笑話,你個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賽羲之聽得有人辱他的字,尤其是肆意胡說,侮辱曆朝書法大家之字,頃刻怒火中燒。
    “哈哈,我看你們都是個笑話!”賽羲之和沈西樵忽聽得旁邊又有人雲,都同時回頭,隻見儲大料背手而立,嘻嘻哈哈。
    “儲師傅,你給評評,辱我可以,這般妄為地辱我之字,是何道理?豈能幹休!”賽羲之苦道。
    “西樵,是不是這許多日就把你大料師傅忘了?回來也不寒暄幾句,我問你,為師讓你跟著逢師傅尋味之際,那幾句話可是每天都溫習否?”儲大料也不理會賽羲之,隻是對著沈西樵發話。
    沈西樵一聽,是啊,當初那句“大料花椒、幹薑生薑”倒是記得,隻是這幾日並沒有按照儲師傅的吩咐日日念上萬遍。
    沈西樵一陣羞赧,不知所措,僵在一處。
    “料得如此,想來你小子也是不會按照為師的吩咐。嗬嗬!看不上我們夥夫門是吧,是不是嫌棄我們作廚子的。你們都是文人,整天吟詩作對,倒顯幾分快活,不沾油煙之氣,更能引得佳眷美人!可你別忘了,沒有我們這些煙熏火燎,醋酸醬鹹,你們能快活幾時?!”儲大料一邊說,一邊顛弄著手裏的大料花椒。
    沈西樵聽這些話出口,是五味雜陳,更加不是滋味。
    “儲師傅,您別動氣,我就是讓小兄弟看看字,我看小兄弟的確是你們夥夫門的人,也是大字不識……歐,不,不,是無習字之緣,倒有灶火之分的。”賽羲之插話道。
    “什麽?什麽習字灶火的,該是灶火在前,習字次之,沒吃的你能寫字?你給我餓上幾天試試,我看看你是寫得個甚麽書出來?!不就是些墨跡嗎!”儲大料怒道。
    說著,儲大料揮袖而去,但見儲大料轉身揮袖,卻從他那袖中不斷飛出大料,那些飛舞的大料竟然在空中依次組成“秘書監檢校侍……”、“大唐西京千福寺多……”
    啊?沈西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眶,喝彩一聲,這是一等一的《九成宮醴泉銘》以及顏魯公的《多寶塔碑》啊,雖是大料組成,細看不免粗糙,但氣勢、結構、比劃無一不到位,令人感覺就是歐陽公與顏魯公現在寫就。
    賽羲之同樣錯愕,心道怎麽一個夥夫竟能用一顆顆大料瞬間就臨摹出這麽貼切的字體,一時也是慚愧難當。
    沈西樵看著儲師傅背影遠去,又想想剛才堪不準的一番話語,似乎感到這之間有聯係,但不知關鍵聯在何處,隻是重下決心,自此要天天認真誦背“調料大全”!
    賽羲之、沈西樵二人定在原處,半天緩不過神兒。“哼,哼。”他們哪裏知道,遠處月亮門中,堪不準正捋須哼笑,“時候差不多了。”堪不準自言。
    “唧唧……唧唧……”是夜,院子裏那三隻蟲子仍是鳴叫不斷,堪不準道袍鵝毛扇,一身打扮看就,獨自悄悄來到院外林子之中。
    隻見他將手中鵝毛扇放在地上,從懷裏拿出羅盤,對準方位角度,又從袖口掏出一本黃曆,嘴中言道:“太陽出又落,何必此匆匆,日光俱入內,容我此中留。”說完,他朝東南西北就各是深揖大拜,拜完,手中食中二指生出火來,他點燃那黃曆,不多時,黃曆在手中燒成灰燼,但不一會兒,又從那灰燼中硬是生出一頁,那頁的日期一欄明確著“甲醜”日。
    此時已是深更,無曾街巷裏寂靜無聲,按說都是些失魂落魄之鬼,怎會有作息之規,但大家都念前生世間生活,仍然按照人間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現在家家戶戶緊閉,都在夢鄉,而他們不知道,正是這時候,每家每戶的黃曆上,甲子日之後不再是乙醜,偏偏生出一頁,清清楚楚寫著“甲醜”日!
    第四章?第五回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