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蛐蛐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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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妙橫生來到賽羲之的屋子,賽羲之已經是紙墨筆硯備齊,似乎早知道妙橫生、沈西樵他們必然而來。
    “來,小子,過來劃拉劃拉?”賽羲之也沒多寒暄,開門見山就把一根軟毫筆遞給沈西樵。
    沈西樵倒是練過些大字,心裏自有幾分底氣,持筆在手,穩坐凳子之上,鋪平宣紙,懸腕而寫。
    “身外閑愁空滿,眼中歡事常稀。明……”
    待寫完全詞,賽羲之看到自言去:“嗯,有些功底,隻是一天不練,倒退三日,需是天天精進才好!”賽羲之說著,就拿起筆,依舊按照沈西樵所寫內容,從容寫就。
    沈西樵再看,賽羲之的字體多少有顏真卿、歐陽詢的筆意,氣勢上取法顏真卿,結構上取法歐陽詢,在連貫處,還有些王羲之的意味,通篇來看,篆籀之意濃鬱,氣勢飛鴻,結構險絕,可謂盎然可觀。
    沈西樵看完默默讚許,但也心內疑問,賽羲之看出其意,說道:“書畫同源,但是書為畫母,習字在先,作畫在後,有個書法的紮實底子,作畫的基本功也就有了一、二。”
    沈西樵又抬頭看看賽羲之。
    “先學習字吧……以三年為一小周期。”賽羲之伸出三個手指道,不等沈西樵答不答應,又道:“每天此時到我屋中,由篆入手!”
    “篆書?為何不是楷書?”沈西樵發問。
    “篆書是書體的源頭,妙在一個線條處,最基礎練習,步步為營,才能根深蒂固。”賽羲之答。
    聽完賽羲之說,沈西樵又抬頭看看妙橫生,妙橫生兩手一攤,似乎在說,隻能這樣,先習字再學畫。攤攤雙手,妙橫生是挪步而出。
    “今天就先在這裏練習……”說著,賽羲之遞給沈西樵一本冊子,沈西樵看去,上寫三個大字,《史籀篇》。
    沈西樵立刻在手觀瞧,隻感到這寫字體,歪歪扭扭,但挺挺有勁,猛然看去筆絲遊弱,細細關來,無一不遒勁,歎為觀止。
    “籀猴之感尚有?”賽羲之探身詢問。
    籀猴?那不是耍猴嗎?沈西樵心想,但嘴上說道:“確有牽動傀儡般感覺,這其中的一頓一挫,都是功力所在,看似粘膩,但常人是模仿不得。”
    “當然!很多功力到至深地步,都是如此,看似簡單,實則學來,難上加難。”賽羲之言道。
    沈西樵聽得此話,默不作聲,依此書帖一字一字臨摹開來。
    果不其然,看似簡單,實則艱難,無論橫豎,何況撇捺,怎麽寫是怎麽灰心,蠶頭將就寫出來了,虎尾又變成了鼠尾巴尖,鼠尾是書家大忌,趕上虎尾寫就,那蠶頭又失卻了模樣,變成了須子尖,總之是顧首不顧尾,顧尾不顧首。
    “今天練習如此,時候不早,還是換來則個……”賽羲之邊品著茶,邊對沈西樵言道。
    沈西樵本就耽於詩書畫,這一被提醒,恍然有覺,可不是嘛,這已經是晌午十分,大清早就被賽羲之叫來,除了喝了口茶,是滴米未進。
    “咕嚕嚕嚕……”肚子響來又響,此時沈西樵雖然被詩書畫惹得興起,不似有劈柴擔水之倦,但不吃東西,終究敵不過常人生存所需,也是虛汗一出,三魂發慌,六神便將無主。
    正自發慌,房門一推,正自又是一人推門而進,此人也不顧禮貌,隻是任性而進,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豢寵門葉蟲秋。
    “葉師傅,這,這難為賽某,此間當是習字之時。”賽羲之故作不快。
    “何怨隻有,須知得,天趣為習事之母,料想我這徒兒也是倦了,被你們這許多一嚇一驚再一擾,即使聖賢之胎,也被弄得雲裏霧裏,不知所往,來來來,徒兒,為師尚且體恤,先來喝這稀飯。”
    沈西樵看得,愈發莫名其妙,這葉蟲秋,素來更無交往,隻是照麵而過,這怎麽還知我所想,端著碗粥,是雪中送炭。
    無論怎樣,終究是比這些師傅強,好歹知我冷暖。
    “葉師傅,這,這實在羞愧,真東西學不得一丁半點,卻勞煩您遞飯送湯。”說著,沈西樵一拱手。
    “蛐蛐蛐蛐……”沒等葉蟲秋回應,其懷中蛐蛐倒是似明白人言,代為回應。
    沈西樵一看,這位師傅倒是有趣,人不言卻等蟲語,無拘無束之性格與自己十分相符,也不多言,接過手中粥碗,是一仰脖兒,喝了個一幹二淨。
    剛要再把剩下的一粒一粟舔食幹淨,那葉蟲秋趕緊搶過。
    “哎,哎,這,這些就算了,我那些寶貝還等著充饑呢。”說著,葉蟲秋捏起幾個米粒,往自己懷中揣去,此時,蛐蛐鳴叫忽然更足,不一時,鳴叫漸歇,訾訾丫丫之聲漸起,又待片刻,已是寂靜無聲。
    “葉師傅,這,你這些愛物,是,是睡著了?”沈西樵問道。
    “自然,人畜乃同道,蟲道依舊如此,莫道那些大物才是畜,這些個小蟲依然歸得畜道,有萬般情結,知這飽暖冷困,不比狗馬豬羊少一分情感,隻是體小,大多數人不會在意。”
    “西樵?”葉蟲秋叫道。
    “嗯!”沈西樵支應。
    “我這一蘆蟈蟈現在就交與你喂養,須是每天一飯。”葉蟲秋道。
    沈西樵一聽,心想,每天一個米飯粒子,那還不簡單,“是!”一個拱手,認真說道。
    “每天一飯,每天一露,每天一操,每天一曲,每天一練,每天一撫摸……”葉蟲秋聽沈西樵應個喏,又是娓娓道來。
    “每天一飯易明白,其他都是什麽?”沈西樵問道
    “每天一露,即是每天無根之水需喂下。”葉蟲秋道。
    “無根之水?”沈西樵又問。
    “對!就是露水,葉間之露,石上之露,皆為露水。”葉蟲秋答。
    “那其他呢?”沈西樵又問。
    “每天一操,即是待中午時分,日頭正勁,須是取將出來,任其肆意而為。”葉蟲秋又答。不等沈西樵再問,葉蟲秋繼續道:“這每天一曲,如若你曲音俱佳,則可獨自撫琴而奏,為這蛐蛐而聽,若是此中尚淺,則可到那琴音客房中,代為索曲,以令這蟲兒舒緩精神。”
    什嘛!?沈西樵一聽,這也太邪乎了,為這麽個蟲子,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最要命的是,為它聽個曲子,還要去琴音客那裏,那琴音客怎麽會是誰都依得,沒看到,隻有慕小聊那樣的,才能讓他手把手教來,這麽個蟲子,別說彈奏來聽,就是能帶它進屋子都非易事。
    可沈西樵還真沒說出口,因為後麵還有每天一練習,每天一撫摸,這次,他想聽那葉蟲秋一股腦解釋清楚。
    葉蟲秋明白他的意思,頓了頓道:“這每天一練,而是放將出來,尾隨其後,忽閃嘴腮,令其跳蹦,已活動筋骨。”
    沈西樵想了想,好嘛,這是養蛐蛐,這不是侍候主子嗎。
    那每日一撫摸就別說了,不想都知道了,“這每日一撫摸,是不是待它酒足飯飽,翻來將去,輕揉其肚皮?”沈西樵似問似答道。
    “開竅,正是,但差一點,不是酒足,而是茶足,須是飯飽後,喂些龍井之茶水,然翻肚撫摸九十八次。”葉蟲秋道。
    “怎麽還差兩次,不到百次?”沈西樵問。
    “須是順時針四十九次,逆時針四十九次,如此合計,九十八次。”葉蟲秋道。
    沈西樵聽得,心想,這比伺候主子還難,本以為天天喂食半個黃豆足矣,一時答應,誰想,這自己成了蟲子的奴仆。
    “隻做便是!”沈西樵一咬牙,還是應對下來。
    “好!不過……”葉蟲秋又道。
    “不過什麽?”沈西樵已經很不耐煩。
    “不過,不過這四十九次滿後,還需揉其命門九十九下。”葉蟲秋又道。
    “此做何來?”沈西樵是咬牙而問。
    “全為消食。”葉蟲秋答。
    這一說,差點把沈西樵鼻子氣歪了,心想,為消食,那不能少吃點,沒聽過蛐蛐喂茶水的,龍井茶是涼物,蛐蛐本就是犄角旮旯的蟲子,陰寒之體,為了涼物,能不摸摸肚子,讓它暖乎起來嗎,這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
    “就是放屁……”沈西樵想到此處,竟脫口而出。
    “妙,開竅,就是讓它放屁,否則氣鬱體內,不利身心。”葉蟲秋拍手道。
    “嘿!?”沈西樵撓了下頭,自感人人戲弄於他,要是前時,已然發作,不過,現在也是稍微成熟,雖然仍有話不遮口之舉,但自己想來,還是少說為妙,節骨眼上,沈西樵再次承諾下來。
    “都能做到?”葉蟲秋又再催問。
    “能,每天是一粒、一露、一抻腿伸腰、一聽曲、一蹦跳、一催屁出……”沈西樵重複一遍。
    “然也,不過這一聽曲,必是去那琴音客房中聽那琴箏之曲……”葉蟲秋囑咐道。
    “是,是,是……”沈西樵一連三個是,心想,蛐蛐能懂得什麽,到時候自己嘴中吹兩下子口哨得了。
    葉蟲秋聽得他連連稱是,便從袖中取出一個雞心葫蘆,“蛐蛐蛐蛐……”葫蘆取出,那蛐蛐是猶如呼得新鮮之氣,不停歡叫……
    第七章?第二回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