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雕胎塑骨 何必任流落—三年待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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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細作本就做活細致,心靈手巧,必也是個心思細膩之人。一看沈西樵不說話,心想這手藝別人想學還不教呢,這小子倒是,誠心傾囊相授,他還不願意,真是上趕著不是買賣。可他又不能就此作罷,這是營造門派給他的任務,先由細致練起,看看他的心性。
沈西樵也同樣,光愣著不說話,到底是要表個態度,可剛才金細作一番手法現場示範,也是好心要教,不好推辭,一個想法閃過,沈西樵從懷裏掏出《小山詞集》,拿在手裏,正要以念書為由,委婉拒絕,嘴還沒張開。
金細作是手疾眼快,一把奪過。
“這是詞集,要它作甚?”沈西樵急問。
金細作揚了揚手裏的詞集,翻開封麵,“你看,這裏都被你磨損撕裂開來。”
沈西樵仔細看去,封麵邊緣確實有些許小裂口兒,心想揣在懷中確實也不好,容易受損,頗有些慚愧。
金細作見沈西樵麵露愧意,暗自道,這下能成。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素麵小方盒,比手掌略大。打開盒扣,掀起盒蓋,瑩瑩散發出金屬光澤,裏麵是鑷子、錐子、木夾、錐子、葫蘆、剪子、粗細不等的麻線、刷子、平刀、各色紙卷,這些工具不僅被極為細致地嵌在一個個凹槽中,並且碼放十分整齊,井然有序,盡管物件不少,但看上去就是一番享受。
金細作盤腿坐下,將那盒子放在身邊,從中取出木夾、葫蘆、平刀、刷子、剪子和一藍色的小紙卷,他先用剪子剪斷訂線,取下封麵、又將葫蘆塞子打開,極其迅速地反扣在平刀刃部隻是一抹,然後重新蓋上葫蘆塞子,他右手將平刀刀刃往那書的裂縫處輕輕一塞,左手順勢拚合,隻是一瞬,那撕裂處竟自粘接在一起,他又取來長紙卷,還是用那葫蘆重新開蓋,勻勻輕塗紙卷一麵,然後用夾子將紙卷一頭和書麵頁邊對齊夾住,左手抻著紙卷另一頭,右手持著刷子,是一揮而就,如此三次,將封麵四周邊緣同樣而作,邊緣立刻多了一層藍邊兒,這封麵本就是藍色,多了這一道藍邊倒也不顯突兀。
金細作看了看,他又用刷子不斷刷蹭藍邊兒,不多時,那藍邊兒漸漸褪色,和封麵主體顏色近乎無差,然後他步入廚房取了根燃燒的木柴和一塊濕搌布,將平刀放在火上燎烤,待平刀燒紅,他是濕布墊在封麵四周,用那平刀去烙,“刺刺拉拉”是水蒸氣氳。
待烙完,見得四周皺褶全無,平平整整,他又重新去麻線裝訂,交給沈西樵。
沈西樵再看,這書比剛才精神多了,板板整整,躺在手中,卻像要起來一樣。他翻了翻書頁,多了那層藍邊兒保護,更加放心隨意翻來。
“多謝金師傅如此用心,這書比以前耐用多了。”沈西樵一揖。
金細作沒說話,看著沈西樵。
“這,這怕我手笨,學不來。”沈西樵給自己找台階。
“明日習起,先從補缸開始吧。”金細作也不等他答不答應了,已是強行要求。
“從命便是。”沈西樵當然是以學習修書補書為目的,先從補缸學起也是應該,隨即應允。
看著金細作離去,沈西樵肚子裏“咕嚕嚕”叫個不停,起初以為是懷中的蛐蛐折騰,回神感覺,哪裏是蛐蛐,從淩晨忙到現在,滴米未進,肚子正在抗議。
隨便到廚房取兩個饅頭吃下,又撿塊兒骨頭遞給金烏犬,想吃飽趕緊回屋子補覺。
那金烏犬叼著骨頭跟著沈西樵,到得茅屋,沈西樵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哪裏還能睡,“優伶門”四個舞女正等著他。“莫非我還要練就一身舞蹈?這可萬萬使不得,莫說舞蹈,就是教我武術,也不行!”沈西樵心裏隨著腳步移近房屋,是默念三遍。
“給各位姑娘師傅問好。”沈西樵嘴上說道,心裏可是一陣陣打鼓。
“好好好好。”四個好分從四個女子口中說出。
“來來來,先讓我瞧瞧。”衫然月直勾勾看著沈西樵,上下打量。
“腰有些粗”,“腿也不大長”,“身體倒還是結實。”衫然月邊看,一眾其他幾位不時碎言碎語。
“轉個身再瞅瞅,抬起胳膊。”衫然月說道。
沈西樵又聽話轉個身。
“屁股不小”,“背部再長些就虎實了。”幾個姑娘品頭論足。
“嘿!這是幹嘛。”沈西樵猛覺胯下兩腿內側被隻手捏咕。
“幹嘛,幹嘛,還能幹嘛,這腿也是,寬厚有餘,伸展不足。”衫然月邊捏咕腿邊道。
捏完大腿內側,柳碧過來道:“學著我的樣子做。”說完,她一個下腰,那金烏犬看著好玩兒,直奔她嘴而去。
“呸呸呸呸呸呸呸……”衫然月正自下腰,頭已經接近地麵,忽然和個狗嘴一碰,連忙狂呸。“沒想到,讓給一隻狗了。”譚花含蓄說道。
“什麽跟什麽,都嚴肅點!”衫然月被這突發事情一鬧,下腰結束卻忘記自己為什麽這麽做。
“你,你,跟著衫師傅那樣學著做下。”柳碧接話。
“我?”沈西樵指指自己鼻子。
“是啊,難道是我啊!”柳碧怪道。
沈西樵無奈,先自掏出葫蘆、詞集,然後一個……下腰是說不上來,就是往後麵盡量彎曲,本就沒有功底,加之後背還有龍鱗,比一般人的水平還不如。
“下啊,下啊!”柳碧叫喚。
“啪嘰”一下,沈西樵是直直後仰過去,拍在地上。
“太笨了,我看還是最基礎練習,壓腿做起吧。”柳碧道,“你們誰來教?”
其他三人聽柳碧一說,誰都不想教這個毫無功底的家夥,推推搡搡,最後實在沒轍,先自定了個規矩,從今往後,每天壓腿一千次,每天下腰一個時辰,把全身筋腱開開再說,每七天四個人輪流輔導,每月大體輪換一遍。
沈西樵明了,待四人離開,終於是可以休息片刻。
他剛要倒頭就睡,發現枕頭有些歪,用拿手去擺弄,“嗯?石頭的枕頭?這要是倒下去,那不頭破血流,怎麽竹枕還能變石頭。”沈西樵後怕道。
“行,還有幾分仔細,明天隨時找我學習雕鑿之道。”說話的是喬大鑿,正在屋外向裏說。
沈西樵心想,你這招有些損吧,差點上當不說,還要鬧出人命。
“喬師傅,你這,你這損之過矣。”沈西樵有幾分生氣。
“入雕鑿門的考試通過,否則一概不收。”喬大鑿又道,“明天過來。”
沈西樵心想,那還不如磕上去,不收我更好呢。
被這一驚,倦意全無,沈西樵坐在床邊,數了數,這幾門大概都找過他了,唯獨遁甲門的堪不準沒有理會他,估計是今天不來,明天來,反正有天總會和他說。隨即自顧不想,倒頭睡去。
不知何時,耳畔聽得“汪汪”之聲,自顧翻身,又忽然感覺不是耳畔,似耳朵被咬。沈西樵用手打來將去,不想竟耳朵吃疼,不是做夢,一個起身,呆看開去。
還能是哪個,金烏犬傻呆呆的眼神望著沈西樵,舌頭吐出,垂在嘴的一邊,似乎等待發令。
沈西樵透過窗戶看看月亮,感覺此時方是四更五更之間。
不就是砍柴擔水嗎,沈西樵心想,自有龍鱗,何必驚慌,想到此處,一個放鬆,又是倒頭要睡。
還沒落穩枕頭,那金烏犬躥上前來,舔舔舐舐,直弄得沈西樵一臉狗口水。
這還哪裏睡得著,想用那鞋打金烏犬,可金烏犬立刻一副委屈模樣,誰也下不了手。
沈西樵也自明其意,強忍困倦,步出茅屋,到得廚院,依舊半借助龍鱗,半使得自己之力劈柴擔水。
此後,每日四更五更寅卯交接之時,沈西樵是舍得力氣劈柴擔水,到得辰時,去那賽羲屋中,先行自篆書練上一個時辰,然後巳時趕到營造門,隨那金細作學習補修堵漏,未時自顧自壓腿下腰,申時隨喬大鑿、茹念痕練習雕鑿刻畫,此間每日修妥,沈西樵還要按照要求,每日伺候那個蛐蛐,其他還好,隻是每日裏須聽得琴音客撫琴之音。
那琴音客本不是各門之人,隨意方歇,隻是在院中獨有落腳之地,天天撫琴自樂,又教那慕小聊一些撫琴之巧,因此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有水飯而進,少見琴老而出。
尚好是在那琴音客撫琴之時是辰戌二辰各做一次,沈西樵選那戌時,每每帶著葫蘆隔牆聽琴音客彈曲。
如此這般,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管春夏秋冬,還是風吹雨淋,沈西樵都是寅時即起,劈柴擔水,起初還是受龍鱗之助,待後來,力量漸長,已是自力即可,加之其他各門師傅不同來為沈西樵親自指點,沈西樵是長進日益。
每日堅持,真是三年為期,三年將要期滿,又到一日寅時,沈西樵正自披衣,待去劈柴擔水,是兩聲門響,待問何人……
第七章?第四回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