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身上流著錢鬼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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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時,上帝看不得我好過,就在我身體裏放了一種東西……你知道它是什麽嗎?嗬,它是鬼,一種叫‘錢鬼’的東西……
    ——錢虔虔
    幽暗的辦公室裏,寬大氣派的紅木辦公桌上堆滿如小山般高的文件,文件背後是一張線條剛硬的臉龐。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男人狀似慵懶地倚在牛皮辦公椅上,那雙冰冷殘酷的眸子卻如惡魔般盯著辦公桌前垂頭請罪的男人。
    “你們是在哪兒把她跟失的?”低沉的嗓音,遙遠而冰冷,仿佛來自地獄。
    “海角鎮。”垂頭的男子一臉惶恐,聲音裏有著明顯的顫意。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眼簾低垂,略一思索,然後毫無感情地開口:“她跑不遠的,在海角鎮周圍的城市好好找找。”
    “是。”垂頭的男子恭敬地回答。
    “盡快給我把她找回來,這回若再讓她逃了,你就準備幫你的家人收屍吧!”殘忍狠毒的話言,冷冽得沒有一絲感情。
    垂頭的男子身軀明顯一僵,然後咬著牙狠狠地點頭:“屬下明白!”
    “出去吧!下次再有相同的情況,你就等著接收你老婆的手!”幽暗的光線裏,隱約可見那雙灰暗的眸裏閃爍著狂野殘忍的噬血光芒。
    初冬的清晨,天還沒亮透,灰蒙蒙的大街上白霧彌漫。
    還早,路上行人稀少,長長的大街盡頭有一排高聳的葵樹,那上麵的枝葉早已經不起冬
    風和寒流的肆虐,泛著黃的樹葉已經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在這些樹下,擺著幾個正在做早點生意的攤子,熱烘烘的煤爐上蒸氣滾滾。那一股股
    誘人的麵包香氣彌散在清冷的空氣中,和著清晨時分獨有的清新芬芳飄滿了整個大街。
    燒餅攤前,一個高中生打扮的女生站在一個賣燒餅的攤子前,目光溫順地看著在她麵前正埋頭使勁揉麵粉的中年男人,禮貌地問:“大叔,你的燒餅怎麽賣?”
    中年男子停下揉麵粉的動作,抬頭看向問話的女生。他黝黑的臉上有著一道清晰的傷疤,這條長長的疤痕斜劃過半張左臉,在下顎上又生硬地戛然而止,就像是一條肥大的蜈蚣趴在他的左頰上,觸目驚心,看起來比夜半索魂的夜叉更加恐怖。
    “一元一個。”中年男子不但長得令人畏懼三分,連聲音也是低沉沙啞的讓人聽而生畏。
    女生驚恐地瞪大眼,倒抽了一口冷氣。
    中年男子看著眼前的女生,心想,應該是被他的臉嚇著了吧?
    輕歎了聲,中年男子無奈地苦笑,小孩子見到他這張臉就會哭,年輕人看了直喚他作黑社會大佬,老人見著會連呼白天撞鬼,膽子小點的會嚇得當場口吐泡沫暈過去。他都不記得被他這張臉嚇著的人有多少了,這女生的表現已算是勇敢了。輕歎口氣,他剛想說“抱歉”,卻見那個女生皺眉說——
    “好貴哦!”
    好貴?中年男子訝異地挑眉,此刻才注意到女生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的神色,倒是那雙星眸寫滿心痛,雙手正緊張兮兮地捂住得針織毛衣的口袋,似乎放在裏頭的是什麽稀世珍寶。事實上,裏頭的也許隻是一兩張零錢。
    “大叔,燒餅1元5個賣給我好不?”女生望著中年男子,眨巴著水波盈盈的大眼,顯然想用眼中楚楚可憐的神色打動中年男子。
    “小姐,你的錢帶不夠嗎?”
    女生老實地搖頭。
    “小姐,燒餅的市場價是2元一個,我已經賣便宜了,而且我這種小生意是不能議價的,我想小姐也清楚。”這話,中年男子的本意是誠懇的,但從他的口中傳出來,卻顯得冰冷低沉。
    女生眨眼,長長翹翹的羽睫在半透明的白霧中像蝶翅般輕顫了一下,然後她可憐兮兮地對中年男
    子說:“大叔,你看我大清早的,為了買這麽幾個燒餅走這麽遠的路趕來,你就不能便宜點賣給我麽?你看看我這張精致的臉蛋,都讓這冷冽的晨風吹得刹白刹白的了,好可憐耶!”顯然女生采用的是哀兵政策,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可惜這位燒餅大叔似乎不怎麽愛吃這套。
    “小姐,我以為我剛才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的價錢相較市麵價已經便宜一半了,不可能再便宜了。”中年男子耐心解釋,左頰上那道深刻的疤痕隨著他說話而張牙舞爪地弓身,像是不停在蠕動地蜈蚣,顯得猙獰恐怖。
    女生凝視著中年男子,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神色,像是沒看到中年男子臉上的缺陷。片刻,她眼瞼低垂,眼中掠過一抹惱意,再抬眸,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任何不滿,“你確定?”語氣有些淡漠,沒有了剛才的可憐兮兮。
    中年男子毫不猶豫地點頭。雖然他不在乎這幾元錢,但總不能做陪本生意吧,要讓女兒知道了,他會挨罵的。
    女生不再糾纏,繞過用來揉麵粉的木桌,走到中年男子麵前,仰著一張乖巧的臉對他招手,連聲音也恢複了一開始的溫婉有禮:“大叔,你彎下腰好嗎?我有些悄悄話要跟你說。”
    中年男子不疑有它,爽快地彎下腰。
    女生走得更近些,雙手勾著中年男子的脖子,薔薇般嬌嫩的唇貼近中年男子的耳朵,吐氣如蘭:“我都可憐兮兮的說了這麽大一堆,你這頭鐵石心腸的豬卻不為所動,你說我是不是該給你一些教訓?”
    如櫻般嬌嫩的雙唇悄悄地勾起一抹邪笑,中年男子有所警覺時,女生的膝蓋已經用力地撞上中年男子的下胯。
    那個長相恐怖的男子瞬間化身為讓人踩著尾巴的猴子,捂住受創的命根子上下竄跳。
    女生水波盈盈的雙眸閃過小孩子和同伴打架得勝般的得意,退開前,女生在中年男子耳邊說:“出身低微,我無可奈何,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包括命運!即使我不及一個賣燒餅的一片腳指甲珍貴,即使我的存在比乞丐更讓人唾棄,即使我是如此的低微卑賤。你可以恨我,記住,我的名字叫‘錢虔虔’!”
    中年男子的大動作立刻引來了其他攤主的側目,隔著重重白霧,也擋不住那些探索的的目光。
    女生唇邊的笑容退去,恢複乖巧的樣子。然後,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她如受驚小鹿般的大眼驚惶地瞪著中年男子連退兩大步,清純的臉上寫滿驚惶和懼怕。
    “大叔,你為什麽要亂摸我?你沾汙了我的清白,以後我交不上男朋友怎麽辦?”
    女生尖銳的驚叫在空曠的大街上回蕩著。耳邊清晰地聽見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隔著白霧陣陣傳來,接踵而來的是眾人的紛紛議論。
    一切都發生得這麽突然。
    中年男人愕然。
    女生望著中年男子那副無辜的表情,嘴角再次悄悄的揚起笑容。
    這麽深刻的回憶,會讓他記住她的名字吧?她心想著,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
    女生轉身,以隻有中年男子看到的角度得意的朝他吐吐舌頭,然後轉身快樂地跑了。
    天邊淺淺的灰白,看不見雲朵。白霧朦朧,像和蒼穹連成一片。
    透過白茫茫的霧氣,隱約可以看見眾人指著中年男子低聲說著什麽。各種各樣的指責伴隨著下體傳來的疼痛,讓中年男子像是吃了黃連般,瞬間苦了臉。
    柯悅蛋糕店。
    一百平方左右的空間,室內布置甜蜜溫馨,四壁貼著粉色櫻花牆紙,幾組秋千式的桌椅擺放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明亮的橘色燈光自天花板的水晶吊燈流瀉而下,帶來了一室的溫暖。
    小店裏很熱鬧,來來去去的客人絡繹不絕。幾個穿著粉色蓬蓬裙的年輕女服務員穿梭其中,臉上溫熙得宜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
    正當大家正忙碌著,收銀台的電話忽然響了,負責收銀的清秀男生滿臉歉意地對正待結算的女孩說了聲“抱歉”,動作麻利地接起電話:“您好,這裏是柯悅蛋糕店,請問有什麽能幫到您呢?”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男生的眉頭漸漸蹙起,片刻後,他低低地應了聲,“好的,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示意不遠處的服務員暫代他的工作,然後迅速從錢櫃裏拿了幾張百元紙鈔,又隨手拿起桌子下的外套,匆忙跑了出去。
    室外的溫度遠比室內的低,風有點大,吹在臉上有如刀刮般生痛。
    男生邊往目的地奔跑,邊穿外套,卻不料動作過急,攥著紙幣的手微微鬆開,一張鈔票竟從掌心滑落,隨風飄遠——
    天色泛白,白霧漸散,寬闊的道路漸漸清晰起來。
    錢虔虔甩著粉色的淑女提包,奔著跳著往前跑,年輕的臉龐青春洋溢,水墨色的大眼閃著滿滿的得意。
    那位大叔今天的生意應該是做不成了吧?他的命根子被她這麽使勁一撞,估計不立即進醫院躺個幾天,就隻得永遠做太監了。還有那些八卦的攤主,聽她這麽一嚷,定是以為那位長得像黑社會的大叔非禮了她吧?那些添油加醋的流言若傳到黑社會大叔的妻子耳裏,估計黑社會大叔躺在醫院也不能好好養病了。
    這麽深刻的經曆,她會還怕他忘記她嗎?
    錢虔虔的唇快樂地勾起,美麗笑容在淡淡的霧氣中隱隱發光。
    初冬的寒風吹過,吹散霧氣,也吹得搖搖欲墜的枝葉沙沙作響。
    隱約的,聽到後頭傳來呼喚聲。
    斂起笑容,錢虔虔下意識地回眸,意外地看到一張粉紅色的紙張從眼前飄過。
    百元鈔票?!
    錢虔虔的雙眸立刻像通了電般亮起來,動作如豹般迅速敏捷地轉身要追那張百元鈔票,烏黑的及腰長發在她轉身時順風淩空起舞,隨著她的急速奔跑,緞般長發在飄渺的白霧中肆意翻飛。此刻的她,美麗得像在晨霧的森林裏奔跑的妖精。
    粉紅色的鈔票隨風飛旋著前進,錢虔虔目不轉睛地盯著鈔票,兩腿跑得飛快地追趕,腳下像是裝了輪子。
    “我的錢!!”
    後頭的呼喚聲越來越清晰,錢虔虔低咒了聲,跑得更快了。
    鈔票乘風飛行了一段路程,大概覺得耍夠了,便隨著漸弱的風勢減緩飛行的速度,然後懶洋洋地順著微風越飄越低,直到躺在微帶霧水的水泥地麵上,才算結束了她和風合謀的惡作劇。
    追著鈔票奔跑的錢虔虔看到鈔票乖乖地落地,清麗小臉上的美麗大眼立刻閃爍著誌在必得的自信光芒。銳利的目光如盯著獵物的黑豹,緊盯著躺在不遠處地上的鈔票,自信的神情仿佛鈔票已是刻上她錢姑娘大名的囊中之物。她加快速度,三步並作兩步的奔上前,欲俯身拾起鈔票,卻聽到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混蛋加三級!這人怎麽跑得這麽快?!
    錢虔虔低咒了聲,顧不及細想,包裹著細長雙腿的長靴便踩上地上的百元鈔票,與此同時,身側的人已經跑到錢姑娘的麵前。
    對方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和深色牛仔褲,深藍格子圍巾在他身前隨風輕舞,挺拔的身軀往她麵前一站,輕易地把寒風擋去大半。
    錢虔虔仰首,瞪視著比她高出大半個腦袋的男生,本以為會看到一張青蛙臉,畢竟現在這世道,除了偶像劇裏頭,真正的帥哥是少之又少,特別是才貌兼備的帥哥,可謂是瀕臨絕種了,沒想到意外地看到一張比想象中溫文爾雅的臉。
    錢虔虔為此愣了片刻。
    這張臉……好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
    錢虔虔絞盡腦汁地回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丁點相關的記憶,她隻好把這種熟悉歸納為“帥哥都長一個樣子”。
    是的,眼前的男生有一張帥氣的臉。
    薄薄碎碎的劉海在他眼前飄蕩,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比她一向引以為傲的美麗大眼還要漂亮,還有那比暖玉還溫潤細膩的皮膚好得讓她心底嫉妒的泡泡不斷地冒啊冒,忍不住酸酸地在心底偷偷地罵他,長得這麽漂亮,是要去做人妖嗎?罵完後,她又覺得自己好像罵得有點惡毒了。
    憑心而論,他真的很帥,換作一般的小女生,早就兩眼冒心了。
    可惜她不是普通的小女生,她沒有喜歡人的權利,就像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被命運眷顧一般,她是一個不可以擁有幸福的人。
    菱唇勾起自嘲的笑,錢虔虔的目光黯然了一秒,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秒,像烏黑的飛鳥,閃電般從灰蒙蒙的天空一劃而過,割破的傷口快速地裂開,下一秒就合上,快得讓肉眼來得及看清,揉眼再看,入目的隻有天空抑鬱的灰。
    可是易軒宇看到了,即使是如閃電般的速度,那抹自嘲和黯然他還是看到了。
    他不懂,像她這般長相出眾的花季女生,會有什麽讓她黯然呢?她長相嬌俏,膚潔無暇,身體纖合度也適中,應該無需像他周圍的那些女同學,老嚷著美容減肥吧?看她的穿著打扮和氣質,即使不是家庭富俗的千金大小姐,也該是出生在家世良好的小康之家。這般受上帝眷顧的幸運兒,還有什麽能奪去了那雙秋水般美麗的翦瞳裏的靈氣呢?她那雙仿若墜滿星光的美麗眸子,是那麽的清澈水亮,著實不適合染上黯然。
    錢虔虔那對如淡墨輕掃的柳眉氣惱地揪起,水眸裏的黯然和唇邊的自嘲已經消失得不留一點痕跡,似乎從沒出現過一般。此刻,她心裏有的隻是不高興。
    眼前這男生雖然長得不錯,卻從一開始就怔怔地盯著她瞧,到現在也一副沒回神的傻樣子。她知道自己是長得不錯,但她也沒必要站在大街上當展品任他觀賞吧?他又沒給她錢!他要浪費他自己的時間是他的事,可別擋著她的路啊(各位各位,注意,這裏的“路”指的不單是腳下的路,還包含財路,他不走開,她又怎麽撿地上的錢?),她還得上學呢!要是遲到了,那個沒她長得美的班主任矮冬瓜準會給她苦果子吃。
    “這位……男生,請問你有什麽事嗎?”錢虔虔說得還算客氣。她心裏雖不高興,但看在那張鈔票的份上,她就先忍一會吧,這男生識相的,就趕快走人!要不,哼哼……
    但易軒宇似乎沒看懂錢大姑娘表麵客氣下的“哼哼”,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錢大姑娘瞧,看來是被錢虔虔的傾國容貌吸去魂了。說不定他連錢虔虔的客氣話語都沒聽進耳裏。
    錢虔虔可受不了,她不耐煩地瞪著易軒宇,音量驀地放大:“喂!!”
    易軒宇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叫嚇得眨了眨眼,魂魄歸來,然後那張俊秀的臉像被一隻無形的手上著胭脂般迅速地泛紅,就連那耳根子都不能幸免。
    “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沒事的話就快走。要想讓我傻瓜一般站著讓你傻瓜一般看,就請你先付錢!”錢虔虔沒好氣地說,眼裏有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易軒宇俊秀的臉明顯地一愣,很顯然地被錢虔虔毫不客氣的話嚇著了。眨了眨眼,他的視線落到錢虔虔的靴子上,抿了抿唇,他有些靦腆地說:“你……你好,那個,你的鞋子,踩著我的錢了。”也許,她隻是不小心踩著他的錢吧?她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黯然讓他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是想搶他的錢,怎麽也無法相信她是一個思想品德有汙點的女生。
    “有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的鞋子踩著你的錢了?”錢虔虔回答得一本正經,一點也看不出她在說謊。
    “我……”易軒宇想著怎樣回答才可以既不讓眼前的女生丟臉,又可以拿回他的錢。不過錢虔虔卻沒這個耐性等他慢慢想。
    “沒看到吧?那就趕快走,別擋著我的路,我還得上學呢!”
    聞言,易軒宇靈機一動,連忙側身讓路:“女士優先,你先走吧!”他打的主意是,等麵前的女生走後,他就可以撿回地上的錢了,這樣女生不會覺得丟臉,他也可以拿回他的錢,兩全其美。
    “你先走。”她又不是笨蛋。
    “呃,為什麽呢?”易軒宇真的很不想問這種不會有答案的白癡問題,但是他已經不知道要怎麽把話接下去了。
    “我突然善心大發,想站在大街上展示我的傾國容顏,這樣可以嗎?還是得先經過大叔你的同意?”
    大叔?是在說他嗎?易軒宇的額角隱隱地冒出幾條黑線。如果他沒有早年癡呆症的話,他記得自己今年正值17的花季年華……
    “呃,我……”
    男生剛想說什麽,錢虔虔卻更快地接口,一點也沒給男生說下去的意思:“我什麽我!你說你看到你的錢跑到我的鞋子下麵,那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你是左眼看到了還是右眼看到了?我看你是兩隻眼睛都沒看到!不想自取其辱的話,就趕快在我麵前消失!”錢虔虔的話說得飛快,一氣成嗬,男生根本沒機會插嘴。換成一般的男生,聽完這麽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後,早已經忘記自己最初要說的話了,但易軒宇卻似乎不是一般的男生。
    易軒宇低頭看著她的靴子,悶悶地回答:“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你的鞋子踩漏一半了。”如果不是想起受傷的老爸還等著他,他真不願意把真相說出來,他寧願和她慢慢地說道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這樣做,他的性格雖然隨和,但他從不是愛說教的人。他和她是第一次見麵,可是,她眼睛裏的黯然卻讓他的心隱隱地發痛。
    錢虔虔不相信,低頭一看,靴子的後跟果然露出大半張的鈔票。那個紅色的“100”,那個慈祥的毛澤東頭像,大大方方地暴露在空氣中,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混蛋加三級!錢虔虔在心裏低咒了聲,然後抬頭故作冷靜地看著易軒宇說:“你有證據證明這張百元紙鈔是你的嗎?”
    這張鈔票明明是剛從他衣袋裏滑出,然後被風吹走的,現在他隻是要回自己的錢,這還得要證據嗎?
    看著麵前的男生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錢虔虔忍不住得意起來:“怎麽樣?沒有證據吧?那這張鈔票就是我的了。”
    錢虔虔大大方方地俯身撿起鈔票,纖細白皙的手指捏著鈔票故意在男生眼前揚過,易軒宇抬手要拿,她卻反手一握,然後光明正大地在易軒宇不敢置信的注視下把鈔票裝進自己可愛的小淑女包裏。
    易軒宇看得目瞪口呆。
    迷蒙的霧氣散盡,泛著淺藍的天已經大亮。
    淑女包裏的百元鈔票讓錢虔虔感空虛的心立刻充實了,於是她笑得滿足,蝶翅般輕顫的長長羽睫下,那雙閃著水墨色動人光澤的雙眸,顧盼間的皆是魅惑人心的光彩,薔薇般粉嫩的唇瓣勾出美麗的弧度,閃亮的水晶唇彩像淩晨附在薔薇花瓣上露珠,在嬌豔的唇瓣上閃爍著迷人的粉色光澤。
    “看在你願意讓出這張百元鈔票的份上,”錢虔虔朝呆若木雞的易軒宇靠近,心情大好地眨了眨眼,“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什……什麽秘密?”錢虔虔身上淡淡甜甜的風信子香味讓易軒宇的臉悄悄地紅了。
    錢虔虔美麗的大眼裏有詭異的光彩在流轉,粉唇微翹,輕聲細言:“你知道我是誰嗎?”
    易軒宇微垂著頭,屏氣凝神地癡望著眼下那張嬌俏的年輕臉孔,傻傻地搖頭:“不知道。”
    “你想知道嗎?”錢虔虔對他輕眨了一下眼,笑得一臉嫵媚。
    易軒宇呼吸一凝,不由自主地點頭。
    錢虔虔的笑容更甜了,她踮起腳,向易軒宇靠得更近,那粉嫩的唇幾乎要貼到易軒宇的脖子上:“我不是單純的普通人。”
    易軒宇一愣。
    錢虔虔故意壓低嗓子,聲音越發的顯得詭秘:“我的靈魂隻有一半是屬於自己的,你知道還有一半是屬於誰的嗎?”
    聞言,易軒宇的臉色有些發白,心底漸漸發毛,呼吸開始急促,目光有意無意地老往太陽升起的方向張望,腦子裏想的全是《聊齋》裏的神神怪怪。
    感覺到易軒宇的變化,錢虔虔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偷偷地在易軒宇看不到的角度無聲地笑開了,那雙亮晶晶的大眼也彎成兩枚月牙兒,片刻,她斂起得意的笑容,繼續以詭異的口吻低吟:“你一定猜不到我的另一半靈魂是屬於誰的吧?那讓我來告訴你……我出生時,上帝看不得我好過,就在我身體裏放了一種東西……你知道它是什麽嗎?嗬,它是鬼,一種叫‘錢鬼’的東西……它此刻就居住在我的身體裏,此刻,和你說話的,就是它……”
    易軒宇的身體明顯一僵。
    錢虔虔的菱唇更翹了。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隨著粉色菱唇的一張一合,溫熱的呼吸噴上易軒宇的脖子和耳垂。明明是溫柔如春雨的聲音,聽在易軒宇耳裏卻充滿驚悚的氣息,脖子處的雞皮疙瘩不畏嚴寒,紛紛起舞。
    “……記住我的名字……”雨絲般的嗓音更柔了,“你眼前這個有一半靈魂被錢鬼占去的女生……名字叫作‘錢、虔、虔’。”
    像是被強勁的電流竄過身體,易軒宇突然飛速倒退兩步,神色駭然地盯著錢虔虔,臉上一片煞白。
    太陽衝破地平線,晨曦像等待了數個寒日的蝴蝶,終於等來了這個破繭而出的時刻,一瞬間,溫暖的千萬縷光線照暖了整條街道。
    錢虔虔的眉目更彎了,暖陽色的晨曦打在她的臉上,甜甜的笑容像是突然滲進了妖色,變得邪魅,卻又更妖豔了。她嫵媚地朝驚駭萬分的易軒宇眨眼,笑容妖異,然後像隻品種罕有的珍貴蝴蝶,旋身在滿路晨曦中翩然離去。
    獨留下一個妖魅的笑容和一堆亦真亦假的話在易軒宇的腦中久久不散。
    易軒宇就這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早已沒了錢虔虔身影的街角,直到太陽完全跳出地平線的束縛,燦爛的陽光散遍大地,耀目的陽光蔓上他的眼睛,他才回過神來。紛亂的思緒讓他的腦袋一片迷糊,他決定暫時把這事拋到腦後,然後才想起……
    糟了!他竟然把他那個負傷的老爸忘得一幹二淨……
    易軒宇急忙轉身要離去,卻在轉身的時候,一個什麽東西的反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易軒宇下意識地低頭。
    溫暖明媚的陽光中,一枚小小的銅徽安靜地躺在地上,正借著燦爛的陽光不安份地折射著耀眼的光芒,像極了那雙仿若墜滿星光的狡黠大眼。
    毫不猶豫的,易軒宇俯身拾起,用拇指細細地擦拭著銅徽上頭幾不可見的灰塵,然後輕輕地握進手心,溫柔憐惜的表情像是在嗬護心中最珍貴的寶貝。
    握著銅徽,易軒宇突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老爸!差一點他又把急需送院的老爸給忘了!
    易軒宇連忙朝目的地撥腳狂奔。
    午後,陽光穿過大開的窗戶,照亮整個寬闊的教室,照亮一張張充滿青春活力的臉。
    這節本是自習課,卻因為學校臨時要召開全體教師會議,值班老師隻得匆匆離開。值班老師前腳一走,教室便像火山爆發般炸開了。
    學生都往教室中間的座位跑,女生三五成群地圍到一塊,邊吃零食邊聊明星,聊衣服,聊化妝品,聊帥哥……什麽都聊;男生們也不甘落寂寞地分成好幾個組,談哪個網站出了個好玩刺激的大型遊戲,談怎麽才能順利闖關,談誰誰誰的台球打得一級棒,或是炫耀自己最近把了幾個美女……談到激動處時,還不時高聲尖叫,或是大笑幾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亂七八糟地交織在一起,使得教室鬧烘烘的。
    學生往教室中間聚一塊聊天去了,教室靠牆的兩排座位便空了下來,與教室中間的熱鬧相對,就顯得異常的清寂。
    在靠門第一排第三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眉目俊秀的男生。他安靜地坐在那裏,暖黃色的陽光輕輕柔柔地灑在他的身上,讓他俊秀的臉看起來更是俊美非凡,仿若他本身就會發光。對教室裏的熱鬧,他仿若末聞,隻是一徑安靜地凝視著夾在兩指間的小配件。
    那是一枚銅製的徽章,圖案是機壓的銅書中有一個紅色的“賢”字,是易軒宇現讀的知賢高中的校徽。
    這枚校徽是屬於錢虔虔的。
    易軒宇轉動銅徽,漫不經心地把玩起來。銅徽在他晶瑩修長的十指間翻轉,光潔的銅身在陽光下閃著金色光芒。
    並不耀眼的光芒,卻讓他清澈的眼睛變得迷離,思緒也恍惚起來。
    他又想起了她。
    那個行事詭異,不按牌理出牌的特別女生。
    今早,灰白的天幕下,漸散的白霧中,她站在那裏,包裹著纖細長腿的白色長靴霸道地踩著他的鈔票,厚厚鼓鼓的白色棉襖讓她看起來越發的嬌小。小小的個子,小小的腦袋,頭頂黑亮的柔軟發絲被霧氣打濕,暈發出緞般的光澤,身後長長的發絲在微風中輕揚。
    絲絲縷縷的淺淺霧氣中,她仰首。
    風把她額前的發吹得淩亂,兩彎淡淡的眉毛似是燕兒輕劃過江麵留下的淺痕。
    四目相接那一刻,他怔住了。
    她有一雙絕美的眼睛,清澈明亮,閃著星的光芒,仿佛夜空墜落的星光都跑到她的眼睛裏頭了。這麽澄澈美麗的眼睛,應該屬於一個天真快樂的無憂女孩。就在他這麽想時,他卻從那雙星子般的眼睛裏看到了黯然,稍縱即逝的黯然,來得那麽快,消失得那麽快,卻還是讓他看到了。
    那一刻,他感到莫名的疼痛從他的體內無聲地蔓延,從心髒深處傳來的疼痛。
    她說她是被錢鬼附身的人,他是不信的,讓他吃驚的是,她竟然是錢虔虔!
    錢虔虔。
    這名字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她是他們學校的“名人”!在知賢中學裏,每一個成員對錢虔虔這個人都可以高談闊論上一大段,就連他這般不好八卦的人,對於錢虔虔的事,都聽說了不少。
    比如。
    他聽說,她給自己居住的小房子起名為“黃金屋”。
    他聽說,她的偶像是世界文學史上著名的吝嗇鬼老葛朗台,她的座右銘更經典,內容是——隻要我向老葛朗台學習,終有一天我會成為第二個李嘉誠!
    他還聽說,她為自己編寫了一本據說要當作傳家之寶的小冊子,名字叫作——《邁向億萬富婆守則》,據她本人說,這《邁向億萬富婆守則》還是傳女不傳男的呢。
    他還聽說,她在在知賢高中有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外號——三錢姑娘,據說是取之她姓名的偕音:錢錢錢。
    他聽說的遠遠不止這此,雖然在今早之前,他並沒有見過她。
    “小子,在想什麽?”
    隨著這大咧咧的聲音,一隻拳頭豪邁地捶在易軒宇的肩窩上,把浸泡在回憶中的他徹底地拉回現實。
    “蔣慶豪,你可不可以把你那暴力的打招呼方式改一下?”易軒宇捂著隱隱發痛的肩窩,歎氣抱怨。
    “都是老朋友了,介意什麽!”蔣慶豪一把拉開易軒宇前座的椅子坐下,“小子,今天上午為什麽請假?去哪泡妞了?”
    易軒宇把指間的銅徽收在手心,“我爸出了些狀況,我請假去醫院照顧他。”
    “小子,不要坐在這裏了,一個人的多無聊,和我去那邊聊天兒。聽那班小子說,德格拉布學院的高二(9)班來了個漂亮的轉校生,聽說是比我們學校的三錢姑娘還有看頭呢!”蔣慶豪越說越興奮,兩眼閃閃發光,仿佛那個“有看頭”的漂亮轉校生就在他麵前。
    那個漂亮的女生沒聽進易軒宇的耳裏,倒是“三錢姑娘”這幾個字眼引起他的注意。
    “阿豪,你對錢虔虔的事知道多少?”
    蔣慶豪不答,反倒是吃吃地奸笑著看著易軒宇,兩隻眼珠子賊溜溜地轉:“小子,你什麽時候學會關心這些了?難道你的春天終於到了?”
    易軒宇臉一紅,惱怒地地睨了死黨一眼:“你到底要不要說?”
    “說就說唄,臭小子,有了女人就來凶你兄弟了……”蔣慶豪的廢話還沒說完,就被易軒宇瞪回肚子裏,“好啦!好啦!我隻說你想聽的,行了沒?據說,錢虔虔首次來到學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下課時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跑到全校女生賴於解決生理需要的女廁入口,然後以一種非常熟悉的姿態,以身為門,以手為欄,把個好好的女廁門口硬是攔得連隻蟑螂也飛不進去。她左腳放一空月餅盒,右豎一牌子,上書:普通人入內,請自動付用廁費一元到盒子裏,主任級以上人物入內打9折,主任級以下教師入內打9.5折,幽靈級人物入內免費。後來有個女生以為她是神經病,通知了校保,硬把她拖走了,並禁止她出現在女廁方圓1公裏內。錢虔虔也不氣餒,拍拍屁股,收起盒子和牌子,轉移陣地到男廁,正所謂‘東家不打打西家’就是這個道理。結果被男生們當成精神有毛病的美女,以為她好欺負,鹹豬手紛紛伸向她,誰知她眼睫毛也不動一下,立刻來個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再來個玉腿一抬,三寸金蓮一踢,不消半柱香時間,男廁門前男生倒地一大遍,全都沒用地哭爹叫娘,錢虔虔昂頭得意大笑之餘也沒忘雙手攔著廁所大門。第二天,三錢姑娘人往廁所門口一站,盒子、牌子腳下一放,生意又開張了。校保來了她就跑,校保走了她又回來,故技重施,周而複始。弄得校保們極不耐煩,見了她就恨不得把她當生魚片吞了。最後這事驚動校長,錢虔虔被請到校長室喝了n杯咖啡,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錢虔虔還不為所動,一絲得意的笑紋穩穩固固地掛在唇邊,看得校長心裏直冒火。最後,在校長那句‘你再屢教不改,擾亂學校的秩序,就隻得退學了。’的威脅下,錢虔虔的笑顏終於被打散了,無奈之下,她隻得答應了那些不平等條件。
    校報記者把這事登上校報,廁所收費事件在知賢高中轟動一時。經過這事後,錢虔虔是一點收斂的意思也沒有,繼續在知賢高中一抓到機會就進行她的掙錢大計。或者說,廁所收費這事,隻是她在知賢高中大展拳腳的一個開始。從那天開始,錢虔虔就成了知賢校報上的常客。隨便在知賢高中裏拉一個人,就算那個人是掃地的阿嬸,若問起錢虔虔,也能說上一大堆。要問知賢高中第一紅人,肯定非錢虔虔莫屬……”
    這些易軒宇也隱約聽過一些,在眾人,包括今天之前的自己的眼中,錢虔虔確實是一個愛錢愛到瘋的奇怪女生。但是今早的相遇,她眼底那抹讓他心痛的黯然,卻讓他隱隱地覺得錢虔虔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堪,也許,她愛錢的表象後隱藏著一個悲痛的故事……
    “我還聽說,那丫頭愛錢愛到連自尊也不要了,不是我說,像她這麽淫賤的女學生,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小子,咱們是死黨,我也就說得直白點了。有很多女生都在背後說三錢姑娘是校妓呢!不過開價好像……”
    “蔣慶豪!”易軒宇皺眉,“這些都是謠言,說不定是那些小女生閑著無聊造的謠,你身為男人,怎麽可以像那些小女生那般八卦呢?”
    蔣慶豪有些不服氣:“你又不是本人,怎麽知道這是謠言呢?”
    “沒被證實的傳聞就是謠言。你想想,如果是桃子被別人謠傳是校妓,你會有什麽感受?桃子會有什麽感受?”
    蔣慶豪想到自家的妹子,心裏立刻軟了:“你這話說的倒是很有道理。”
    “而且,”易軒宇悄悄握緊手中的校徽,腦中浮現出錢虔虔那張嬌俏的容顏,“她長得這麽可愛,應該不會像謠言說的那麽不堪。”
    “人是不能看外表的,小子啊,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被三錢姑娘的可愛表象被迷惑了。”頓了一下,他抬頭問易軒宇:“知道學校裏有多少男生和三錢姑娘交往過嗎?”
    易軒宇搖頭。
    蔣慶豪望著易軒宇的眼睛,伸出了六隻手指,“六成以上!學校裏有六成以上的男生和三錢姑娘交往過。”
    “這麽多?”易軒宇望著蔣慶豪的手指,吃驚地張大嘴巴,樣子看起來有點蠢。
    “那些小子,聽到謠言,沒見到三錢姑娘人時,就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破口大罵三錢姑娘是騙錢的小賤貨,認識三錢姑娘後,全都被迷得神魂顛倒,估計他們連自己是男是女都忘了,就隻管兩眼放光盯著人家的臉蛋瞧。什麽謠言什麽義憤填膺全拋到侏羅紀去了。第二天,什麽情信啦、禮物啦,全塞滿了三錢姑娘的抽屜,真是群不爭氣的臭小子!不過那三錢姑娘也真夠賤的,來者不拒,凡是有人追求她,她就二話不說地答應和追求者交往。不過她和所有男生交往的時間都不長,目前最長的紀錄是一周,最短的是30分鍾。最讓人驚奇的是,提出分手的都是男生。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麽好驚奇的,那女人三句不離錢,誰受得了,活該被甩!”蔣慶豪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大串,越說越激動,唾沫四濺,好像這些都是他親身體驗過一般。
    易軒宇看著蔣慶豪,良久,無聲,直看得蔣慶豪心裏發虛。
    終於,蔣慶豪忍不住了:“小子!你這是什麽眼神!這樣看著我幹什麽?”
    “我在想,你是不是這六成裏的其中一個。”易軒宇盯著蔣慶豪,表情若有所思。
    “小子!你說的是什麽鬼話?”蔣慶豪激動地嚷著,“唰”地站起來,往課桌上胡亂一抽,隨便拿起一本書就往易軒宇那張俊美的臉上拍。要不是易軒宇被書蓋了個嚴嚴實實,他此刻可以輕易的看到蔣慶豪黝黑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紅暈。
    “不是就不是嘛,幹嘛打人。”易軒宇捂住臉抱怨。
    “誰讓你胡說八道!你有空就多去看看我妹子吧,她每天都吵著要見你,吵得我和老爸都煩了……”
    對蔣慶豪一周一遍的碎碎念,易軒宇是聽不進的,但他也不發表任何意見,隻是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景物。
    蔚藍的天,潔白的雲朵,冬陽燦爛,輕柔地覆在知賢高中枝繁葉茂的花草樹木上。
    知賢高中的綠化做得很好,加上南方溫和氣候的眷顧,校區常年綠樹環抱,特別是學校的東角,讓學校刻意的設計成半環形的植物園,裏頭植物的品種繁多,常年綠蔭成錦,花香撲鼻,四季如春,是知賢高中的情侶們最喜歡的約會地點之一,所以教導主任閑著無事就喜歡往這裏跑,拆散鴛鴦是他的變態愛好之一。
    因為是上課時間,植物園很靜,隻聽見枝葉在陽光下任風吹得“沙沙”作響。偌大的植物園,隻有那棵綠冠如雲的大楊樹下站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生,穿著知賢高中的製服,站在大楊樹下,雙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好像很緊張的樣子,腦袋不時向教學樓的方向張望,似是在等什麽重要的人。
    遙望著那個狀像忐忑不安的男生,易軒宇腦中浮現的是另一張嬌俏的臉。
    此刻,他的心情是複雜的。
    當他聽說錢虔虔對告白的男生來者不拒時,其實他的心情並不如他的表麵平靜。即使他明知這也許隻是謠言,他還是抑製不住心底莫名的疼痛。他和錢虔虔在今天之前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他現在竟然會為她心痛,這代表什麽?
    窗外,大樹下的男生突然一動不動的凝望著易軒宇這邊的方向,臉上不安的表情也由暗紅的羞澀替代了。易軒宇循著男生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嬌小纖細的背影。
    從背影看來,那應該是一個女生,她有一頭飄逸的長發,烏黑發亮,和風而舞,囂張地展示著它的美麗。她穿著白色薄外套,水藍色及膝長裙,輕盈的裙擺在風中輕揚,修長的雙腿包裹在白色長靴裏。此刻,她正邁著小碎步走向男生。
    看那個男生臉上的羞澀神情,他們應該是情侶吧?
    易軒宇在心裏輕歎了聲,錢虔虔眼底一閃而過的默然再度在他腦海裏浮現。
    一個男生為一個陌生女生心痛,這可以算是愛戀嗎?
    腦中紊亂的思緒讓易軒宇閉目了一會,睜開眼後,他的目光自然地追尋剛才的背影,直覺想從眼前那對情侶中尋找心中的答案。
    那個女生看著羞澀的男生,腳步悠然從容地走過空曠的操場,走過一排排綠油油的九裏香,突然,女生腳步停了下來,像是感受到易軒宇的凝視,她毫無預警地轉過頭,烏黑細長的發絲在風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
    四目相對。
    易軒宇的身體驀地僵住了。
    “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桃子對你的意思,你好歹也考慮一下嘛!”性子大大咧咧的蔣慶豪顯然沒注意到死黨的變化,依然碎碎念個沒完沒了,“雖然她不會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也長得賴嘛!她在智喬學院好歹也算是校花級的人物呢!如果你不是我的死黨,我還不……喂!!小子,你去哪裏???”
    蔣慶豪對著易軒宇遠去的背影不滿地大叫。有沒有搞錯啊!不認真聽他的話也就罷了,竟然還敢突然跑掉,這小子眼中還有沒有他這個死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