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隻想和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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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孩說,如果命運要傷害你,那麽就動用你所有的力量反擊。不要傻傻的站在原地挨打,或是把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那除了會使你的傷口劇增,不會為你帶來任何的好處。
——錢虔虔
燦陽下,環形花圃裏的不知名花朵枝葉蒼翠欲滴,乳白色的小花開得密密綿綿,花團錦簇,看起來好不熱鬧。清雅的花香,伴著微風撲麵而來。
花圃前,站著一對俊秀的男女。
男的高大帥氣,臉上帶著小小的的羞澀,正低頭看著麵前的女生,嘴唇微嚅,正說著什麽。女的嬌柔可愛,嘴角含笑地認真傾聽。明媚的陽光像水銀般流瀉而下,靜靜地包圍著這對俊俏的男女,在他們的周圍漾起一圈圈金光。
“虔虔,我覺得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才貌兼備,卻不驕傲,平時也不像那些小女孩般喜好八卦。我很欣賞這樣的你。”男生的兩頰有著淺淺的紅暈,雙眼卻勇敢地看著錢虔虔,眼神坦然,卻有著幾分顯然易見的忐忑不安。
錢虔虔一直淺淺地笑著,湖水般平靜的雙眼看著麵前的男生,粉色薔薇般的唇瓣微掀,聲音有如黃鶯出穀:“謝謝。”
男生看得微微一閃神,然後臉頰的紅暈更明顯了,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我……喜歡你,我們可不可以……交……交……”
錢虔虔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上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在跳躍。
“學長,你要和我交往嗎?”錢虔虔的眼睛清澈,笑容明媚得像晨曦中舒展開的薔薇花瓣,露珠點點,清脆的聲音連風中相碰的銀鈴也自歎不如。
“呃……”男生愣了下,似乎沒想到錢虔虔會這般直接地問。
“學長,你要和我交往嗎?”錢虔虔仰望著男生,大大方方地再問了一遍。
男生立刻如搗蒜般連連點頭,並一臉期盼地看著她,柔聲地問:“你願意和我交往嗎?”然後屏氣凝神地凝視著錢虔虔。
錢虔虔不語,隻是輕輕地點頭,盈盈笑意在唇邊綻放。
男生如獲至寶,欣喜若狂,雙手一時慌得不知往那裏放,連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我……我好高興……謝謝你願意給我這候機會,我會保護你的……”
錢虔虔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笑,美麗得像希臘神話裏的雕像。
“那我們今晚可以一起出去吃晚餐嗎?”男生一臉興奮地說,話出口了,又覺自己似乎太心急了,可能會嚇到女方,於是連忙補充,“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那可以改天的。”
錢虔虔輕笑著搖頭,輕柔地說:“沒關係的,你喜歡的話,就今晚吧!”
男生聞言,激動地直點頭:“嗯嗯,好好!!那我現在先送你回教室。”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快下課了。”
“嗯,好。”男生快樂地往教學樓的方向跑。
錢虔虔目送著男生離去,笑容甜美,在外人眼中就是目送心上人離去的甜蜜小女生嬌態。
直到男生的身影變成了一個點,她還在笑,臉上燦爛透明的陽光像是華麗的紗。
“為什麽答應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像一個闖入者,打破了陽光中美麗的笑容。
錢虔虔轉身,看著從樹後走出來的易軒宇。
顯然麵前的人把她和告白男生的對話全聽進耳裏了。麵對竊聽者,她也不惱,薔薇花瓣般的唇一彎,揚起一抹可愛的笑容:“你也要和我交往嗎?”
易軒宇皺眉,看著錢虔虔的眼神多了幾分惱意。難道她真如傳言說的那般不堪?吸了口氣,他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麽答應他?”
錢虔虔唇邊的笑容隱去,美麗的眸子起了一片迷霧,臉上的神情像是不解:“我為什麽不答應他?”
易軒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個男生叫什麽?”
錢虔虔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連那個男生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你還答應和他交往?你是真的喜歡他嗎?”易軒宇一貫溫和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繃緊。
錢虔虔抬頭,凝視著遠方的天空。易軒宇沒有看到,她的眼睛裏,有悲傷在彌散。
“什麽是喜歡?”眺望著天空,她問,平淡的語氣聽在一肚子悶氣的易軒宇耳裏誤以為是不屑。
瞧,他心係了一個早上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生!易軒宇開始在心裏嘲諷自己的愚蠢。因為她眼底的黯然,他憂心了一個早上,無論傳言說得多難聽,他也不信,結果呢?嗬,真相卻是如此的可笑……
“你不喜歡他,卻和他交往,你這是在傷害他,傷害一個愛你的人。”易軒宇的語氣多了一絲憤慨。
雲悄悄地移動,把天空擦得蔚藍。
然而,即使是如此純淨的藍,當風來臨,也是會染上灰色的吧?錢虔虔歎了口氣,收回悲傷,把視線再次轉到麵前這個男孩身上,眼底的的神色漸漸變得迷離:“命運傷害了我這麽多,為什麽我就不可以傷害別人?而且我要的不多,我隻是想要更多的人記住我,難道這樣也不可以麽?”
還是剛才的平淡語氣,可是那雙眸子裏的迷離卻把易軒宇懾住了。先是早上的黯然,再是這一刻的憂傷……她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女孩?
“為什麽?”沒有思考,這話便脫口而出。
錢虔虔眨了眨眼,剛才的迷離像風過般飛快地消失了,然後,她笑得一臉狡黠,轉著眼珠子靠近易軒宇,笑容可掬地說:“你似乎對我的事很有興趣。”
易軒宇老實地點頭,誠懇地說:“我想和你做朋友。”
“哦?”錢虔虔柳眉一挑,“單純的朋友?”
“是的。”易軒宇堅定地重重點了一下頭。
“你不喜歡我嗎?還是你覺得我不夠漂亮?”錢虔虔故意把身體傾向他,淡淡甜甜的風信子香味立刻充斥滿易軒宇周圍的空氣。
易軒宇紅著臉,退後了一步,然後搖頭:“你很漂亮,我也很喜歡你,但我想,這喜歡應該隻是類似對妹妹的喜歡。”是的,當他看到她臉上的憂傷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刹那間想通了。初次相識就會為她心痛,想來是因為她的性子和他那個愛錢的小妹很像,所以才讓他起了憐惜之心吧?
“像妹妹般的喜歡?”錢虔虔有趣地重複著易軒宇的話,然後“噗哧”一聲笑開了。笑完後,她推了推易軒宇,毫不客氣地說,“喂,你這個誰誰誰……”
“我叫易軒宇,我們今早見過的。”
“咦?我們見過?怪不得我老覺得你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既然我們見過,那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就不自我介紹了。你叫……易……軒宇,是吧?我也不想浪費你的時間,我就坦白告訴你,我錢虔虔這輩子最不需要的便是朋友,所以,你要找幹妹妹的話,就去別處找去,我不適合你的,你要真覺得我討你喜歡的話,那你就記住這個世上有一個女孩叫作‘錢虔虔’吧,我會感激你的!好了,我要回去了,你想幹什麽就自便,拜拜!”不怎麽有耐性地說完,錢虔虔轉身就要走。
“等等!!”易軒宇連忙喚住她。
“幹嘛?”錢虔虔轉身,美麗的大眼眨啊眨,羽睫在陽光中輕扇,“難道你改變主意了,決定要和我交往了?”
“為什麽你不需要朋友,卻希望別人記著你的名字?”易軒宇屏息,凝視著錢虔虔的目光是熾烈的。這個問題等於是探究她的隱私,所以他其實是沒有把握她會回答他這個冒昧的問題的,但是他還是問了。這種心情,就像麵對鬧別扭的小妹,即使她不願意理他,他還是忍不住關心她,應該是這樣的吧?
在易軒宇探究的目光中,錢虔虔揚唇一笑,眸中星子般的靈動光芒變得熾熱,粉嫩的紅唇輕啟,說出的言語卻是這般堅定:“我不要孤單的來到這個世界,又這般孤單的離開!”
易軒宇怔住。
他呆滯地看著她旋身離去,想喚住她遠去的背影,咽喉卻像被什麽堵住般,一點聲音也發不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黃花般纖瘦輕盈的背影在陽光下變得迷離,變得恍惚,變得再也看不見,隻有那淡淡甜甜的風信子花香若有若無地在空氣中漸漸地隨風飄散。
布置簡單卻溫馨的房間裏,鑲著精致木框的窗前倚著一個身著白色睡衣的男生。
窗外視野極好,可以一覽無遺地看到美麗的夜空。
天幕黑得安穩寧靜,繁星閃爍。
如此美好的自然景致,易軒宇卻看得心不在焉,腦海裏反複兜轉的是今天下午和錢虔虔的對話。
……
“你不喜歡他,卻和他交往,你這是在傷害他,傷害一個愛你的人。”
“命運傷害了我這麽多,為什麽我就不可以傷害別人?而且我要的不多,我隻是想要更多的人記住我,難道這樣也不可以麽?”
“我錢虔虔這輩子最不需要的便是朋友,所以,你要找幹妹妹的話,就去別處找去,我不適合你的,你要真覺得我討你喜歡的話,那你就記住這個世上有一個女孩叫作‘錢虔虔’吧,我會感激你的!”
“為什麽你不需要朋友,卻希望別人記著你的名字?”
“我不要孤單的來到這個世界,又這般孤單的離開!”
……
為什麽她不願意交朋友,卻執著地要別人記住她?
她說,她不要孤單的來到這個世界,又這般孤單的離開。這句話隱藏著的是一個怎麽樣的故事?
易軒宇想不透。
也許,這和她的家人有關?
也許,他應該先了解一下她出生在一個怎樣的家庭下?
易軒宇拿起桌上的手機,撥了一連串號碼,片刻,話筒裏頭傳來了蔣慶豪的聲音。
“小子,這麽晚打電話來幹什麽?我猜準沒好事,說吧說吧!有什麽事就說,兄弟我幫得上忙的準幫,怎樣?夠義氣了吧?”
“我……”易軒宇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問了,“你知道錢虔虔的家庭狀況嗎?”
“啥?又是錢虔虔?小子,你今天為什麽老追著我問錢虔虔的事?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錢虔虔了?”
易軒宇扶額歎息。看到了吧?這就是他猶豫的原因,他就知道蔣慶豪這家夥不是一般的八卦之輩。“慶豪,”易軒宇無奈地解釋,“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對於我來說,差不多等於是另一個妹妹,你想想,你不覺得她的性子有點像馨兒嗎?”
“你小妹馨兒?以前沒刻意對比倒不覺得像呢,現在你這麽一說,好像也真有那麽一回事呢!你小妹那守財奴的樣子還真和三錢姑娘挺像的。”
“是吧?那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了嗎?”
“三錢姑娘的家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這都是聽說回來的。聽說她家裏很有錢,她是家裏的獨生女,她父母對她寶貝得不得了,想要什麽就給她什麽,所以把她寵出了這般驕蠻的性子。”
聽蔣慶豪這麽一說,易軒宇更加不懂了,她家既然這麽有錢,為什麽她還要這般想方設法的掙錢?
“唉,錢虔虔的事沒什麽好說的啦!咱們還是來說說清仁學園的漂亮轉校生吧!那班小子說……”
話筒那頭的蔣慶豪依然說個沒完沒了,然而這邊沉思中的易軒宇已經聽不進任何一個字了。
“兒子。”易軒宇的房門被推開,一顆長得像黑社會的腦袋探了進來。
易軒宇回過神來,對著話筒說:“慶豪,我爸爸有事找我,我們明天見。”
“好。”對方爽快地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易軒宇把手機放回桌上,走到床邊坐下,對著走過來的中年男人說:“爸,你好點了嗎?”
易爸爸在易軒宇的旁邊坐下,苦著臉說:“我還好,可是你媽從今早到現在也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我說爸你也是的,賣燒餅就賣燒餅唄,你幹嘛非禮人家女學生呢?”
易軒宇黑著臉急忙進行n+1次的解釋:“我沒有!!是那個女生莫名其妙的踢了我一腳……”
“爸,你不用說了,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你如果進來是要說這件事,那你還是省點口水去哄老媽吧!身為你的兒子,我就給你點良心建議,你最好帶老媽去一趟台灣,你知道,老媽最喜歡台灣的小吃,說不定她吃得高興了,就會把今天的事忘記了。”易軒宇站起來,邊說邊把自己的父親往外推。
“等等,等等!!你聽我說啦!!!”易爸爸無力地掙紮著,結果還是讓自家兒子趕出了房間。瞪著在他麵前無情關上的房門,易爸爸氣黑了臉,對著房裏吼:“臭小子,生塊叉燒也比生你好!”
“爸,你要想生叉燒先去努力的把老媽哄好吧!”易軒宇好笑地對著門外說了聲,聽著易爸爸念叨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他斂起笑意重新走到窗前,腦海再度讓那張嬌俏多變的小臉填滿。
易軒宇正愁著該怎麽找機會和錢虔虔接觸,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機會就來了。
上學人潮如水的校門口,錢虔虔正要隨著進校的人潮一同進去時,卻被值日生攔下來了。
“這位同學,請你出示你的校徽。”說話的是一個穿著校服的長發女生,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讓她看起來文靜而沉穩,手臂上別著的繡著校徽圖案的黃色帶子顯示著她是值日生的身份。她旁邊站著一個短發女生,手臂上也別著黃色帶子,不過帶子裏繡上的校徽上多了“學生會”的字樣。
錢虔虔掃了眼前的兩人一眼,然後說:“我的校徽丟失了,正在補辦中。”
“我不記得近期有學生申請補辦校徽。”說話的是短發女生,小巧精致的瓜子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挑釁。
聞言,錢虔虔的眼睛眯起,她認真地盯著短發女生的臉上看了一會,瞬間明白了。原來是故意找碴呀!這種事錢虔虔在知賢高中可不是第一次遇見,無非就是為了男生,要不就是因為嫉妒!錢虔虔在心裏冷笑了聲,女人啊,總是這樣愚昧,犯錯的明明是男生,卻偏偏去為難同為女人的第三者。
錢虔虔懶得理短發女生,轉身對看起來較理智的長發女生說:“我現在沒有校徽,但已經申請補辦了。”
“對不起,你沒有校徽的話,我們無法確認你的身份。學校有規定,沒有佩戴校徽的學生不能進校。”長發女生禮貌地說,臉上似是歉意,然而鏡片背後一閃而過的嘲弄還是讓錢虔虔抓住了。
她刹時明白,什麽寧靜沉穩,什麽理智,都是騙人的,內在都是一樣的貨色。
“那為什麽她沒有佩戴校徽也能進去?”錢虔虔指著一個從她旁邊走過的女生,那女生見錢虔虔指著她,也不怕,反而昂起尖尖的狐狸臉囂張地繼續向前走。錢虔虔不理睬她,隻是目光銳利地盯著眼前沉默不語的長發女生。她倒要瞧瞧這個故作鐵麵無私的女生怎麽回答!
三人的爭執早已引起旁人的注意,各種各樣的眼神向三人投來,其中的“不屑”、“鄙視”、“怨恨”、“恨災,針對的自然是知賢高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錢姑娘錢虔虔。
錢虔虔對旁人投來的眼神無動於衷,眼前這兩個人要的不就是讓她難堪麽?她偏不讓她們如願!
長發女生望著錢虔虔沒有說話,倒是那個短發女生搶著回答:“哈!你說的人在哪裏?不好意思,我們沒看見!”
錢虔虔剛想反唇相譏,轉頭卻發現剛才那個女生已經消失在上學的人潮裏。好吧!那換另一種罵法!紅灩的菱唇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挑釁的話語從中吐出:“你的反駁說得真好啊!為什麽不直接點呢?說你們嫉妒我的美貌,說你們喜歡的男生喜歡上我,這樣的解釋不是更加說服人麽?”
兩位女生聞言色變,恨得牙癢癢的短發女生正想上前摑錢虔虔一掌時,一個英挺的身軀卻閃身擋在了錢虔虔麵前,手舉起,指間的銅製校徽在晨曦中閃閃發光,光滑的背麵刻著的正是錢虔虔的名字縮寫。
“你們說的是這枚校徽嗎?”
“為什麽我的校徽在你這兒?”
鋪滿白色小碎石的校道上,錢虔虔和易軒宇並肩走著,偶有幾個女生和同伴走過,側頭不屑地瞄了錢虔虔一眼,然後低聲和同伴說著什麽,用腳趾頭也可以猜出是在說錢虔虔的壞話。易軒宇擔心地看向錢虔虔,卻發現她神色自若,對那些女生視若無睹,他這才放心地和她說話。
“你不記得了嗎?昨天早上我們見過。你走後,我在你站過的地上撿的。”
錢虔虔疑惑:“我們昨天早上見過嗎?我記得我們是昨天下午見過吧?”
易軒宇撓了撓頭發,然後靦腆地說:“那張百元鈔票,你還記得嗎?”
這麽一說,錢虔虔果然記起了:“你就是那個掉錢的男生?你叫易軒宇吧?”
“嗯。”易軒宇點頭,“關於校徽……”
“你是不是想借校徽來威脅我把錢還給你?”錢虔虔立刻退後兩步捂住口袋,瞪著易軒宇說:“告訴你,你別想從我口袋裏把錢拿出來!”
“呃……”易軒宇啼笑皆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和你做朋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隻要不是從她口袋裏挖錢,萬事好商量。錢虔虔再度和易軒宇並肩往教學樓走去。
“你這人真奇怪,男生接近我都是為了和我交往,你卻一直要求我和你做單純的朋友。”
“其實,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不一定隻能是愛情,友情也是可以的。你沒有交過單純的異性朋友?”
錢虔虔靜默了一會,“我沒有朋友。”從來沒有。
她的出生是上帝的惡作劇,從她落地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這輩子的孤獨命運。她沒資格交朋友,沒資格真正地談戀愛,沒資格做同齡人喜歡做的任何一件事。甚至,她能活到今天,已可算是一個奇跡。
她的眼睛裏有著難以掩飾的落寞。
易軒宇的心一陣抽痛,剛想說什麽,錢虔虔卻突然停下腳步,說:“我的教室到了。”易軒宇抬頭,果然發現教室的門牌上寫著“高二(5)班”。
“把我的校徽還給我吧!”錢虔虔伸出手。
“我還給你,你答應和我做朋友?”易軒宇的眼裏有著錢虔虔無法忽略的堅持。
“為什麽一定要和我做朋友呢?和我做朋友,你有什麽好處?”錢虔虔無法理解他的執著。
是啊!和她做朋友他有什麽好處?為什麽他一定要和她做朋友?易軒宇在心裏自問,卻得不到答案。他隻能歎氣,然後苦笑:“大概是覺得你和我的小妹很像吧……”這樣的理由,連他自己也不能說服。
真是一個怪人!錢虔虔在心裏嘀咕了聲,然後問:“我的靈魂有一半是屬於錢鬼的,你不怕嗎?”她神色認真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不怕!”易軒宇隻當她在嚇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這世上,又怎會有鬼?即使是有,即使她真有一半靈魂是屬於錢鬼的,他也不會在乎吧?
錢虔虔終於屈服於他的固執,無奈地問:“朋友要做什麽的?”先敷衍著他吧!估計他和她相處一段時間後,到時她真要和他做朋友,他也不願意了。
“好多啊,可以一起去玩,有心事可以向對方傾訴,閑時可以一起聊天……”看到她的餒脅,易軒宇開心地回答了一大堆。
“我懂了,你下午放學後來找我好了。現在可以把我的校徽還給我了吧?”錢虔虔再度伸出手。
易軒宇把校徽放在錢虔虔的掌心,上揚的唇瓣顯示著他的好心情。
錢虔虔握著校徽,對他說:“你回去吧,早讀課快開始了。”
“嗯。”
易軒宇轉身走了一步,又突然回過頭來喚住正欲離開的錢虔虔。
“如果命運要傷害你,那麽就動用你所有的力量反擊。不要傻傻的站在原地挨打,或是把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那除了會使你的傷口劇增,不會為你帶來任何的好處。”
語畢,他轉身就走,金黃的晨光灑在他的背上,燦爛得像光芒是從他本身綻放出來的。
錢虔虔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影,表情先是迷惘,然後是若有所思。
黃昏如即將熄滅的油燈,在這漸漸熱鬧起來的大街上灑下最後的一抹昏黃。
這原本是一條蕭條很久的商業街,後來一些下崗工人聚在這裏擺攤做些小買賣,賣的東西物美價廉,被吸引而來的消費者就越來越多,人流量大了,就有更多的人來擺攤了,商品的類型也越來越豐富,吸引的消費者就更多了。
易軒宇不懂的是錢虔虔為什麽要把他對帶來這裏,女孩子不都喜歡去那些高級的餐廳吃飯嗎?事實上,當下午放學見麵,她提出讓他請吃晚餐時,他就以為她要去那些高級的用餐場所,他甚至還為此暗暗擔心錢包裏的錢帶不夠……隻是,現在是什麽情況?他記得這條街上並沒有能算得上是“餐廳”的飯館,更枉論是高級餐廳……
“呃,虔虔,你不是要去吃晚餐嗎?”易軒宇低頭看向一臉興奮的錢虔虔,他很少看到她這麽開心的樣子,雖然他每次遇見她都能看到她麵帶笑容,但那笑容過於甜美嫵媚,就像是她刻意戴在臉上的麵具。
“對啊!”錢虔虔不自覺地用愉快輕鬆的口吻回答,快樂上揚的唇瓣明確地表達出她的好心情。她拉著易軒宇的手,輕盈地在行人穿梭,像一尾快活的魚。嬌俏容顏上的笑容清新自然,星子般的眸隱隱閃著狡黠的光芒,像被第一抹晨曦臨幸的薔薇,美得耀目,刹那傾城。
易軒宇看得心跳漏了一拍,然後盯著被她拉著的手,片刻,他悄悄地反握。錢虔虔徑自顧著往新鮮的攤子鑽,似乎沒注意。
空氣裏,有漸濃的烤肉味,焦香的味道讓人垂涎欲滴。
“告訴你,這兒小食攤裏的烤魷魚比五星級大酒店裏的什麽牛排羊排好吃100倍。”錢虔虔把易軒宇拉到一個圍滿人的小攤前,回頭說了吩咐了一句,“記得使勁點往裏擠,否則你自己一個人待在外麵等著餓死吧!”說著,她已經化身為缺乏氣質的歐巴桑,使勁地往裏擠擠擠……
易軒宇連忙握緊她的手,也顧不上什麽帥哥形象了,趕忙跟上去。
她注意到他護在自己的身後,並盡量用他的身體把她周圍的人格開,盡量不讓擁擠的人踩著她碰著她。
看著他努力地用身體擋開擠過來的人,錢虔虔鼻子一酸。
第一次有人對她這般體貼,盡管和她交往過的人是那麽的多,盡管她每一次都是把他們帶到同一個地方,卻是第一次有人護著她,不讓她受到碰撞,即使她隻是他的朋友。
因為這個“第一次”,錢虔虔喜歡上“朋友”這兩個字眼,喜歡上有朋友的感覺,可是她喜歡又有什麽用呢?命運是不會允許她有喜歡的東西的,過去的教訓還不夠嗎?
這一刻,錢虔虔前所末有的厭惡自己的身份。
為什麽她不是一個平凡的女孩?
如果,她是一個也可以擁有幸福的平凡女孩,那該有多好?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她吸吸鼻子,閉上眼片刻,再度睜開時,裏頭已經沒有任何情緒。
錢虔虔在易軒宇的保護下順利地擠到小食攤的最前方。
經營小食攤的是一對看起來還在上大學的年輕情侶,男的負責把食材串起來,女的負責烤,有時候,客人要的食材空缺,女生才伸出手,男生就會把她想要的食材遞給她,兩人配合得很有默契,溫馨的氣氛在兩人間流轉。
錢虔虔長長的睫毛輕扇了一下,星子般的眸裏似有羨慕閃過。“大姐!”她對著低頭忙得不亦樂乎的女生喚了聲。
女生聽到這清脆的聲音時,忙碌的身子似乎僵了下,因好生意而樂得合不攏嘴的笑容也仿佛凝住了片刻,然後她抬頭看向錢虔虔,年輕的臉上依然是合不攏嘴的笑容:“女孩,你要買什麽呢?我這兒的烤雞片不錯哦!”那客氣禮貌的詢問、熱情的推薦,像麵對每一個普通的客人。
滿大街的嘈雜聲中,正忙著串食材的男生似乎聽到女生說話的聲音,他轉頭默默的看了錢虔虔一眼,然後轉身默默地替代女生招代別的客人。
“大姐,給我4串烤好的魷魚。”依然是清脆的聲音,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細微的變化,兩人仿似是不認識的。
“不考慮改吃烤雞片麽?是我的招牌燒烤哦!”女生笑得一臉親切地再次問,就像麵對每一個普通客人的熱情推薦,然而她的眼中卻仿佛有奇妙的光芒,就好像那兩句普通的對話是一個藏著什麽秘密的暗號。
錢虔虔咬唇回頭凝視了易軒宇一眼。
女生一詫,也跟著望向易軒宇,晶亮的大眼裏有著打量和來不及掩飾的緊張。就連一直在一旁默默忙碌的男生也抬頭看向易軒宇。
易軒宇隻看到到錢虔虔的凝視,以為她是要詢問他的意見,他連忙說:“我沒關係的,隨便就可以了。”
女生的眼中立刻閃過一抹黯然。
同時,錢虔虔也下了決定,回頭毫不猶豫地對女生說:“謝謝你大姐,不過給我4串烤好的魷魚就好了。”她不該猶豫的,別人不清楚她的命運,她自己還不清楚嗎?過多的猶豫隻會傷害到關心她的人。
女生唇畔客氣的笑容有刹那的凝固,回過神後,她笑著說:“好。”然後她低頭拿魷魚串,低頭那一瞬間,她的唇邊似有歎息。
天邊的最後一抹光明在大街盡頭隱退,灰暗暮色中,大街兩旁的路燈像被夜神點著的星星,飛快地亮成長長的銀河。
“給你,一手一串哦!”
在離小食攤不遠的燈柱下,錢虔虔把手裏的兩串烤魷魚塞到他的手裏,“這樣吃烤魷魚特別好吃哦!”說著,她也一手一串地拿著,迫不及待地一邊一塊地咬上一大口。細細地咀嚼,然後她的臉上露出快樂滿足的笑。
看著她唇畔那抹快樂的弧度,易軒宇的唇也不禁揚起,他學著她的樣子,大大地往兩手的魷魚上咬了兩口。果真特別好吃!易軒宇迫不及待地又咬了兩大口,卻感覺舌頭給什麽哽了一下,他連忙吐出口中的食物。
“什麽了?”錢虔虔放下拿到嘴邊的魷魚,轉頭狀似關心地問,異常明亮的眸裏有著不易察覺的奇怪光芒。
“魷魚裏有東西。”易軒宇說著,視線落到地上的魷魚塊上。
水泥街麵上,那塊被易軒宇吐掉的魷魚塊裏,一張類似紙塊的東西露出一個小角,被昏黃的的燈光暈得朦朧,看不清楚是什麽。
“那是什麽?”錢虔虔盯著那露出的一小角紙塊,蹙眉。
“我看看。”易軒宇俯身,修長的手指撥出魷魚裏的小紙塊。
那是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小紙塊,紙張表麵是詭異的花紋。
“這些花紋我好像見過。”錢虔虔盯著那張小紙塊說。
他也覺得這些花紋好熟悉,好像在某些場合,這些紙是必備品。隻是……是在什麽場合呢?易軒宇一時也想不起來。
“把它打開看看吧!”錢虔虔提議。
易軒宇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小紙塊打開。
錢虔虔緊盯著易軒宇打開紙塊的動作,心莫名的揪緊。隨著紙張的慢慢打開,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心也越跳越快。
頭燈暈黃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拽出兩條長長的黑影,清寂而陰暗。陰冷的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廢紙和廢棄的塑膠袋,暈暗的燈光似乎也被風吹得搖曳,在地上切割出大小的陰影。
“啊——”
突然,一聲驚懼的尖叫在昏暗的大街上響起!
錢虔虔目光死死地盯著易軒宇手中的紙,驚駭地倒退了兩步。
周圍的人被錢虔虔的尖叫聲吸引,不少人抱著湊熱鬧的心態看了過來。
當他們的目光從錢虔虔慘白的臉上移到易軒宇的手上時,詫異的眼神立刻轉為驚恐,然後不約而同地倒退,驚惶的響亮抽氣聲也彼起此落地響起。
暈黃的路燈下,易軒宇靜靜地站在那裏,幽暗的燈光在他身上蒙上一層朦朧的暈黃,他似乎沒有感受到周圍的目光和抽氣聲,隻是安靜地凝視著手中那張被風吹得搖晃的紙張。
他終於知道這張紙的花紋為什麽讓他覺得好像是在哪裏看過了,因為——
它是一張冥幣!
清冷的燈光打在沾了醬油的劣質紙張上,紙麵上印著藍灰色的花紋和“冥界銀行”、“1000000元”等字樣,很普通的一張冥幣,駭人的是它竟然出現在烤魷魚裏,而且——
易軒宇把冥幣翻過來。
冥幣雪白的背麵竟然用朱砂寫著大大的“錢虔虔”三個字。血紅的朱砂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易軒宇盯著冥幣看了幾秒後,抬頭望了臉色異常慘白的錢虔虔一眼,然後把冥幣折起放進衣袋裏。難得淩厲的目光往人群一掃,看熱鬧的人立刻假裝忙活去了。易軒宇走到錢虔虔麵前,猶豫了一會,然後輕輕地擁著她輕顫的肩膀。
嗅著她的發香,他輕聲安慰:“沒事,隻是一張紙而已。”
溫柔的聲音有如春風,拂上她的心頭,為她帶來不可思議的溫暖。可是,這溫暖不是她可以擁有的啊!酸澀泛上她的心頭。
“也許,這隻是賣魷魚的老板娘的惡作劇。”他繼續輕聲安慰,她發間淡淡的風信子香味漸漸地滲進他的鼻息裏。
良久,他懷裏的人沒有一絲動靜,隻有她輕顫的身子讓他知道,她沒有睡著。夜風從兩人的身旁吹過,她長長的發絲在半空中蕩起微微的波浪。喧鬧的夜市仿佛漸漸在兩人周圍退去,暈黃燈光悄悄在兩個相擁的身影周圍圈起長長的籬笆,為兩人圈住了隻屬於他們的安靜世界。
“不是這樣的。”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她的身子終於停止了顫抖,然後她如夜般清寂沁涼的聲音自他懷裏傳出。“每一次,當我和男生約會,這張冥幣就會出現。那個用朱砂寫的名字,大概是在暗示我是不詳之人。”她是不詳之人嗬,每一個接近她的人,那個混蛋都不會放過,所以她隻能用這種方法讓每一個喜歡她的人迅速死心,所以每一次幸福向她靠近,她都隻能親手推開。她,不是一個可以擁有幸福的人啊!
賴在他的懷裏,嗅著那清新的肥皂香氣,她突然不願意離開。他是好人,她知道。如果不是老天的耍弄,她真願意好好的和他交往,說不定不久後她就會喜歡上他。可是,這些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對現在的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夢。從她呱呱落地,從老天賜予她這個畸形的人生開始,她就沒資格擁有這些平凡的幸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許下一秒,她就會倒在街上死去。這輩子,她除了能用各種奇怪的方法,讓多些人記住她,記住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叫錢虔虔的女孩,她還能做什麽呢?大概什麽也不能做了吧?
就讓她多索取些溫暖,就讓她多幻想一會幸福,幾分鍾後,她會親手把他對她的“喜歡”砍去,砍得一幹二淨……
“不要胡說,沒有這回事。”這件事是很怪,但他可不相信世上有鬼。這些事一定是人為的。
易軒宇堅定的語氣讓錢虔虔有些驚訝,以往那些和她約會的男生一聽她這麽說就會忍不住發抖,為什麽他還那麽神態自若?是不是她藥下得不夠猛?這不是好事!錢虔虔壓下心底的不舍,立刻離開易軒宇的懷抱。
仰頭,她看著他,水墨色的眸子在燈光下閃爍著迷離的光芒,楚楚苦笑在她唇邊扯開:“不是這樣的,這種事已經發生好多次了。”
“也許隻是有人對你惡作劇。”易軒宇笑容溫和地伸手輕撫她的發。
錢虔虔不著痕跡地躲開,她怕他的溫柔會讓她狠不下心,到最後傷害的人隻會是他,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她隻怕會恨自己吧!與其是這樣的話,那麽一開始便不要走錯路!
狠下心,她對他說:“不是這樣的。你忘記了嗎?我的靈魂有一半是屬於錢鬼的,我想是它不希望我交朋友……和我交往過的人都說,我是被鬼詛咒的人。”
“別胡說!”易軒宇略一猶豫,然後拉起錢虔虔的手,“我們去買奶茶,喝了就不會胡想了。”他拉著她柔若無骨的手,故作自然地往前走,那張在燈光下紅得發燙的臉卻泄露了他的緊張和小小的靦腆。
錢虔虔凝視著暈黃燈光下那張微紅的側麵,心裏隱隱地抽痛。
她不想傷害他。
可是——
她的世界裏沒有想與不想,隻有——
可以與不可以。
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她黯然地跟上他的腳步。